第21章 请告诉我

左喻成揉揉眉心：“你跟它杠上了是吗……”

“你的弹药储备刚才都打在它身上了吧？”顾川指着光屏角落降到五分之一的弹药槽，语调冷静，“这么大的火力，就算全打在非要害，也够它喝一壶了。”

他顿了顿，挑衅似的朝左喻成扬了扬眉毛：“还是说，这么近的距离，你全打空了？”

“怎么可能。”左喻成不只是该气还是该笑，喃喃道：“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敢干？”

“……”顾川垂眸，小声嘟囔：“胆子不大会饿死人的。”

“嗯？”

“我说，放走那么大一个残血心里不爽。”顾川包着绷带的后背抵着椅子的皮质靠背，本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正在慢慢消失。他的头还是有些晕，闭上眼睛缓缓出了口气，“时间有限，我们走吧。”

等待出发的狄天翼和宁乐待机了一会，就收到了左喻成发去的目标地点以及站位分配。

左喻成刚打开推进器起飞，驾驶舱里的通讯器立刻响起来，狄天翼在后边边追边叫：“你们俩是疯了吗！？还回去？？啊？？不要命啦？！”

宁乐也在后边小声抗议：“肯定是川哥的主意，左大哥你别……”

“是顾川的主意，但我也觉得可行。”左喻成的方向不变，解释道：“之前只是因为顾川的机甲出问题才中止讨伐，磐岩巨蜈蚣的损伤程度不比我方小，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对通讯器说，眼睛却看着顾川：“而且，时间限制仍在，时间一到，我会立刻下令返回。不会打持久战。”

“狄天翼。”顾川对他的暗示恍若未闻，也开口道：“我给你打通讯，必要的时候我会提醒你该往哪躲。”

狄天翼这才不那么紧张，宁乐还是忧心忡忡：“那我……”

“你还是需要打击它的弱点。”左喻成道：“尽量去它的背向，之前它用背部挡住了我的攻击，应该会有伤，一个缺口就够了，盯住一点打，注意别误伤近战的天翼。”

“你呢？”顾川问，“我需要一个可以看清战况的视野。”不仅如此，左喻成作为队长，也应该兼顾整个战局。

“所以我负责它的头部，它攻击时头部是抬起的，我会作为吸引它注意力的诱饵——”金发的alpha语意未竟。

顾川的嘴角扬起，“半空中的视野是最好的。”他接道。

战略不谋而合，两人带着笑意对视一眼，视线接触后又都愣了愣，飞速别过头去，一个脸上泛红，一个耳朵尖发热。

左喻成偷偷瞥了顾川一眼，他在易感期，本身对信息素和味道都很敏感，现在和他共处在一个不到两平米的狭小空间内，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映着光屏点点蓝光的睫毛，omega的气味混杂着刺鼻的药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他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等回去……回去再问。再忍忍。

短暂的沉默间，三台机甲已经回到了刚刚遇到磐岩巨蜈蚣的地方。

此地地面嶙峋，石块和泥土混着干枯的不知名根茎翻出，刚刚的激烈战斗的痕迹还在，甚至黑色机甲的碎片也惨不忍睹地散落在地面上，只是怪物不见了。

它当然不会安分地呆在地表。

左喻成让弹药还算充足的宁乐试探着朝地面丢了几颗榴弹，榴弹爆炸之后地面炸出了几个焦黑的印子，却没有丝毫动静。

让另外两人停在半空，左喻成自己驾驶机甲缓缓下沉，顾川也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刚刚飞行过来的过程已经组装完毕的重炮出现在银白色的机甲的手中，炮身闪着淡淡的光辉，炮口冲下，开始蓄能。

果然，机甲的脚尖离地面只有三米时，怪物破土而出——

左喻成瞬间发射蓄满能量的光子炮，借重炮的后坐力及引擎推力瞬间提升了高度，脚尖堪堪躲过巨蜈蚣大张的口器。顾川被带着一起飞速上升，忍着头晕笑：“你胆子也不小。”

他们明显已经抬升到巨蜈蚣达不到的高度了，丑陋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数十条腿一齐活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老师教得好。”左喻成也笑，丝毫看不出刚逃出虫口的样子，“天翼，宁乐，找到站位，可以开始了。注意听指挥。”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整齐的两声回应。

顾川借着左喻成的视角俯瞰地面，指挥狄天翼砍掉它的脚：“它只要没有突然向后仰头，就不会向下砸，你可以安心砍。”

刚刚左喻成的一记重炮虽然只是为了提供后坐力，却刚好也轰击到了巨蜈蚣的半边脑袋，因为距离足够近，造成的伤害非常可观。

那边宁乐也蹲在石头里，在间隙中架起枪，瞄准了蜈蚣背后焦黑的裂痕。

有了左喻成一直引着巨蜈蚣昂首，狄天翼在旁补刀，宁乐三发全中，将怪物背上的裂痕撕开——

巨蜈蚣疼得失控，狄天翼在顾川的指挥下及时后撤，免于被发狂而四处乱撞的怪物砸到，左喻成聚精会神地看着巨蜈蚣的一举一动，明白自己的诱敌不再起效果，他命令所有人离开巨蜈蚣的攻击范围浮空。

似乎是感觉到机甲离自己远了些，巨蜈蚣趁机头部向下，剩余几根腿扒开沙石，竟是想要钻进地下，顾川却在这时开口：“抓住它。狄天翼，补刀。”

左喻成立刻会意，上前揪住蜈蚣的尾端，将其高高抬起，此时巨蜈蚣上半截身子都在土里，下半截又无处借力，竟是逃脱不开。

蓝色机甲几乎只是愣了一瞬，就飞奔向前，双刀起落，沿着刚刚被扩大的裂痕生生将巨蜈蚣斩成两段！

巨蜈蚣断成两截的身子胡乱扭了扭，最终没了动静。

五级虫族磐岩巨蜈蚣，被四个人用三台机甲讨伐成功。

“卧槽！！！”狄天翼丢掉手里的刀，惊呼：“真赢了！！咱也太牛笔了吧！人生高光！！我要吹一辈子！！”

宁乐也举起手欢呼，左喻成也兴奋地向身旁看去，却看到身旁的人咬着嘴唇面色苍白，汗如豆下。

——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顾川的速效镇痛剂药效早过了。

刚刚巨虫即将逃离的紧急情况下，镇痛剂就已经开始失效，他那句提醒的话说得有气无力，又极尽简短，左喻成一心扑在虫族身上，竟没有发觉。

“顾……”左喻成一句话没说出口，顾川脑袋一沉，向alpha的方向倒去。

左喻成接住他无力的身体，声音颤抖地朝通讯器喊：“天翼！发信号弹！马上！”

……

州立医院的病房天花板白花花的。

顾川迷茫地眯着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天花板。

他只记得最后……好像是打赢了？他本来还能忍住，一放下心来，就疼得受不了……

带着温热的薄荷香气是他最后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了。

顾川想抬手捂住脸，脖子动了动就发现手上插着吊瓶针，脸上扣着氧气罩。

……氧气罩都给他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伤得很重吗？

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仪器在稳定地滴滴作响，顾川胸口和肚皮上似乎还贴着某种检测用的线，他整个人像一个牵线木偶，哪哪都让线连着。

发觉到自己现在状况的顾川只得尽量保持身体不动，小心地转着脖子，打量整个房间。

第三州立医院的字样印在收起的床帘上，病房虽然是两人间，却只住了他自己，床头柜上放了一颗苹果，看起来刚刚洗过，还带着水珠，鲜红的颜色为这间苍白的病房增添了一丝生机。

正当他盯着苹果看的时候，掩着的门被打开了。

金发的alpha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走进来，和顾川对上眼之后一愣，嘴角不自然地提起来：“醒了？”

他坐到顾川床边的小凳子上，一双大长腿多少有点委屈地盘着，抓起了桌上的苹果——顾川这才看清他拿进来的是个小巧的水果刀。

看着左喻成低垂着眼切开苹果，顾川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难以发出，他咽了一下口水，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些虚弱，还有些沙哑：“……你生气了？”

他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alpha看，左喻成手里的动作一顿，他也抬起头看顾川，眉头紧锁，看不出一丝温和：“我在生自己的气，当时我应该注意时间，注意你的情况。你现在躺在这完全是我的失职。”

顾川的氧气面罩蒙上一层白雾：“对不起，但当时只差最后一刀，我觉得忍一忍就能拿下——”

“我是你的队友，我们是朋友。”左喻成把手里的东西都堆到床头柜上，两手相扣，认真地对他说：“我不会想拿你换最后一刀，我不想拿你换及格，不想拿你换任何东西。”

“顾川，你很重要。”他皱着眉凝视着顾川，语气严肃却不失耐心：“你完全有资格说你很疼，你需要休息。是，我们想及格，但这个前提绝对不应该是你进手术室。”

顾川沉默了一会，闭了闭眼，“可要不是我的机甲……”

“关于这个，我已经向学校提出检测机甲质量问题和调取当天机甲库的监控了。”左喻成道，“你考试前一直在医务室，根本没有时间全面检测自己的机甲。”

顾川看向别处，不再提出异议。“赢了就好。”他说。

“……你没有明白。”左喻成低声说，他重新拿起苹果，用刀划出一条浅浅的折线：“我希望你不要再拿自己冒险。”他顿了顿，“我希望你有事能告诉我。”

顾川扭回头来看他，正对上alpha碧色的眼瞳。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不止是你每次受伤的时候，还有关于你……是omega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