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马少女的出现

阮谕珩在走廊上呆站了一瞬，手中紧握着季知瑜给他的题目。下一刻，他便狂奔着跑出了这幢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意识在支配着他的双腿，他的心情是喜悦、激动，还是在抗拒、逃离。

不知不觉，他回到了寝室，正吃着泡面的祁林晚马上迎了上来，阮谕珩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挪回原处，“我想静静，别来打扰我，好吗？”

吓得祁林晚以为阮谕珩真受什么刺激了，赶紧闷头继续吃泡面。远处的祁云深偷笑了一声，阮谕珩却紧接着在他旁边坐下，他把题目放到桌上就拿起黑笔开始写，如风卷残云一般。

祁云深也佯装镇静地写了一会儿作业，然后起身离坐，把祁林晚的泡面一把抢来吃了几口，使着眼色问他怎么回事。祁林晚一脸懵，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口型，又把泡面夺了回来。

像是一出默剧。

阮谕珩在写完一道题的三种解法后，顿了顿，他仍是不敢相信刚刚的自己竟然会那样对季知瑜道歉，并且现在的自己竟然会想要给手中的每一道题一个完美的解答。

他又想起自己在天马座的那些灰暗的日子，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度日如年，所有有关数学的书都被他扔到了一边。他把书房的门锁上，窝在里面一整天，望着天花板发呆。并不是因为他天生就喜欢独处，而是在那一刻，他真正地感受到了无人能够理解的孤独。

那样的感觉，比死了更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又埋头于笔下还未完成的题目。

夜幕降临，祁云深和祁林晚打了会儿游戏后双双入睡。阮谕珩写完题目后，也倒在了床上。不知是因为睡眠浅，还是自己心神不宁，他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眠。

他从床上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是一弯下弦月。从出现的方位来看，现在应该是凌晨12点至1点之间。

地球的灵云星的一天都是24小时制，而且不用倒时差，连白天和黑夜的天体都长得别无二致。或许这拥有无限力量的宇宙，真的能制造出这样的巧合吧。

阮谕珩穿上拖鞋，缓缓走到寝室的阳台边，仰头望了一会儿高悬的明月，低头时，却不由得惊讶万分。

他们这幢寝室的前面没有别的寝室遮挡，可以直接看见数学系的教学楼。阮谕珩看见有一间办公室的灯竟然还亮着，在模糊的灯影下，是季知瑜正趴在窗台上，正和他望着同一片夜空。高领的开襟衬衣显得她更加纤瘦，她的目光也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深邃如水。

阮谕珩觉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刹那仿佛凝滞了一般，他赶紧躲到墙边，怕她看见他。

这么晚了，她竟然还在学校里。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继续观察着对面的季知瑜，脑海中满是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听上去她像是一个很热爱天文的人，数学和天文的碰撞，想想都是一种奇妙而神秘的存在。

可她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阮谕珩看见对面教学楼的灯暗了下来，季知瑜应该是下楼了。一分多钟后，她披着一件风衣走出了教学楼。偌大而寂静的校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着，清冷的月辉铺在她单薄的肩上。

阮谕珩跑回床上躺下，说不清自己心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清晨，阮谕珩醒的时候，是6点10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困。另外两个室友还在睡懒觉，他先行一步背上挎包，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径直朝着特色课程的教室走去。

特色课8:00开始，季知瑜是这节课的主讲教师。阮谕珩闷头走着路，却没想到会在楼梯上再次碰见季知瑜。

现在是6:45，加上来回车程，她的睡眠时间应该没有超过45小时。

“你今天来得真早。”季知瑜寒暄道，明明面容还有几分倦意，那浅浅的笑意却足够明媚。

“知瑜姐也是。”阮谕珩从挎包中拿出写完的题目递给季知瑜，心里却想着别的。

她接过题目，对他表示肯定，“完成得不错，我会在中午前全部看完，记得来拿。”

季知瑜说得很轻松，从楼梯转角处通往第二个楼层的入口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而他又向上爬了一层，走进了教室。

那个时候，阮谕珩才真正明白，所谓“光”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大约七点出头的时候，这才有别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阮谕珩依然看着昨天那本数论书。偶然间抬头，他吓了一跳。只见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人正站在他身旁的过道上，直盯盯的看着他。

“同学，可以让我进去吗？”眼见阮谕珩终于有了反应，她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可以。”阮谕珩有些纳闷，这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真的是大学生吗？

起身的一瞬，女孩的身高一下子了然于目。他的脑海中很快便出现了这么几个词：身高1米58，中等身材，麻花辫，未成年。

女生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敏锐地发觉阮谕珩看她眼神似乎不太对劲，于是说道：“我昨天坐在你后排，你一直在看手中的这本书，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

“你知不知道，我被你的后背挡了一节课，什么都看不到。”

她一脸怨气，阮谕珩一时语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十分苍白地向她表达自己的疑惑，“你……是大学生？”

这么一问她更加生气了，“姑奶奶我芳年16岁，因为过于聪明，少读了两年书。一考高考结果分数线还到了，你说气不气？”

阮谕珩一脸不屑，像是赌气一样地反问她，“那你可真是好命，我却因为过于聪明，天妒英才，结果如今流浪到了地球，你说是你气还是我气？”

话音落下，阮谕珩自己倒是先吓了一跳。从前的他，可从来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潜移默化之中，他好像在逐渐学着从阴郁的地下破土而出，去触碰天边的阳光。

“噢，你就是那个天马座的阮谕珩？”女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第一次来地球啊，我叫花千树，‘东风夜放花千树’的花千树，向来以神机妙算、足智多谋闻名于理学院。如果你需要呢，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你在清华大学里行走江湖的军师哦。”

在阮谕珩还在纳闷为什么不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候，花千树仍然在滔滔不绝地演说着，言语出奇得自信。

“那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知瑜姐高兴吗？发自内心的那种。”阮谕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

只见花千树眨巴了几下她的大眼睛，很快灵光一现，“不出意外的话，等一下她的特色课会讲数学理论在天文学上的应用，下课前会找同学给一个近期新发现的天体命名。如果你能被她叫到，并且答案令她十分欣赏的话……”花千树得意地说着，这时，季知瑜刚好从前门走了进来，便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样，还不快谢我？”

阮谕珩挑了挑眉，“有用再说。”

“切，什么态度嘛。”花千树被他的反应搞得心头窝火，她吐了吐舌头，决心不再理会他。

“好，同学们，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上课了。”季知瑜清了清嗓子，“上节课我给大家科普了一些数学投影模型在天体上的基本用法，这节课，我们就来讲讲具体的应用。”

季知瑜身前的投影仪上马上显示出一个3d的地球，旁边则是一张根据这个球体等比例画成的世界地图。

“我们知道，在平面地图上，纬度越高的国家，面积比实际偏离的程度就越大。拿俄罗斯举例，它在地图上的面积，看上去是中国的两倍，但实际上却比在球面偏大了很多。”

季知瑜把球体上的俄罗斯和平面地图做了下比较，学生们纷纷表示赞同她的说法。阮谕珩没听说过俄罗斯，但在灵云星的同一个地方，倒是有一个叫基洛斯的国家，不过这并不妨碍对概念的理解。

“那么，我们再来看银河系的平面星图。”

投影仪上的画面又转换成了连片的星座和星系，其壮观和复杂程度令人震撼。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些星星，通过对投影后偏离程度的计算，精确地排布到银河系这个扁平的类椭球上。”

很多学生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季知瑜随即说道：“你们每个人的桌子下方都有一个学习机，里面有一个叫‘追寻星光’的app，是我专门为这项课程制作的。”

“等下你们需要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天体，进行最终位置的确定，误差在微小范围系统会判定为作答正确，50分钟内，谁答对的最多，我就会在我制作的3d银河系星图上，用他取的名字命名新发现的天体。”

“这个星图以后会放在科技楼的大厅中央供学弟学妹们参观，每颗天体都会标明命名者。”

阮谕珩看着“追寻星光”的初始界面，在信息栏内输入自己的姓名。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赢。

“3,2,1，开始。”

阮谕珩随机选中一颗水瓶座的白矮星，运用自己已知的投影知识和计算公式飞快地在草稿纸上运算着。三分多钟过去，安静的教室里第一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阮谕珩同学，成功作答水瓶座白矮星‘钻石星球’。”

紧接着又是一声提示音：

“花千树同学，成功作答仙女座大星云。”

阮谕珩心中一紧，加快了计算的速度。他的双手在屏幕上和屏幕外飞快跳动着，外界时不时地有新的系统播报。

“封清飏同学，成功作答半人马座比邻星。”

“张芷涵同学，成功作答天鹅座白色超巨星‘天津四’。”

……

又过了大约三分钟，阮谕珩终于再次提交了答案。

“阮谕珩同学，成功作答英仙座‘珀耳修斯之弓’。”

紧接着又是一阵阴魂不散的声音：

“花千树同学，成功作答牧夫座大角星。”

阮谕珩不悦地瞥了花千树一眼，没想到她也正用一种挑衅的目光回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