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何婶儿抹了下眼泪，说：“我那卖掉的侄女儿寻到了，可是对方要五两银子才肯交还卖身契，还说最迟明日便要拿钱，不然就将她卖窑子里去。求求你们，借我银子吧，我不能看着我侄女儿去那样的地方，日后我一定想办法把钱还你们的。”

宁锦欣刚想说话，就被何大叔抢了个先：“你怎么还，去抢还是去偷？你这个婆娘连个衣服都缝不好，下地又没力气，你拿什么还钱？这家才刚刚吃上一口饱饭，你就给欠了债，回头你娘家没了粮食，你又借去，我是倒了大霉才娶了你这样的婆娘，一辈子得替你娘家还债去。”

这样的话听着就让人生气。

“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人。”宁锦欣说道。

何大叔哼了一声，说：“宁五姐儿我跟你说，这婆娘刚才说了，借不了钱就要把那熬糖的技艺卖出去；她娘家可是好几口人等着吃白饭的，借了这回还有下回，她这是逼着咱们一村子人去养她娘家，我不打死她我都对不住村里的人。”

宁锦欣微微一怔，看向何婶儿，问：“你真说了这样的话？”

何婶儿目光微缩了下，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的妇人们都开始叫骂开来了。

“凭什么要我们养你娘家呀，我娘家也穷得很，冬被都没有呢。”

“就是啊，为了守着这熬糖的技艺，我娘求我，我也没说呢。”

“你娘家的人是人，我们娘家的人就不是人了？”

“等着看吧，过些天她娘家没了粮食，她又要卖这熬糖的技艺了，大伙儿就准备着凑粮食吧……”

宁锦欣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怪村里的人没人帮她说话，如今熬糖的技艺是村里人十分看重的，恐怕是原本想要帮她的，听完了之后，也要气得打消了念头。

这时，许村长走过来，将宁四郎和宁锦欣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看，你们就不要帮这个忙了。”

宁四郎和宁锦欣微微一怔，宁四郎率先反对，说：“何婶儿娘家也是可怜，要不咱们先帮了这一回吧，把人救回来再说。日后的话……或者让她娘家迁过来，落户在我们村子？一起熬糖卖，这钱就能还上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这村子里头哪个媳妇的娘家不可怜的？若是其他的媳妇儿也有样学样，用这熬糖的技艺要挟着借钱，到时要怎么办？”许村长压着声音说道：“再说了，准她娘家迁过来，那准不准别人娘家迁过来？到时熬糖卖的人更多了，没娶媳妇的人家肯定有怨言，不能一视同仁的话，就不要做了。”

宁四郎着急地看向宁锦欣：“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宁锦欣也是头痛得很，你说这何婶儿借钱就借钱吧，直接借了也就算了，非得拿这样的事来要挟。这下好了，她现在是想借，也找不到能借给她的理由。

要不，等下偷偷塞给她银两？

正苦思当中，她无意间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锦欣无由来得眉头一松，向那人招手道：“快过来帮忙想想办法。”

宋子熙下意识就想要躲，不料身边人自发地让出路来，他只好从人群里走出，来到许村长面前行了一礼，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许村长见着他也是高兴：“熙哥儿，你见识多，帮忙想想法子。”

宋子熙不太乐意地瞥了宁锦欣一眼。

宁锦欣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眼下整个村子就他弯弯道道最多，谁让他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出来看热闹呢，不找他找谁？

再说了，她可是十分期待，能看到他被难题困扰的模样。

不是套路下得很好吗？解决问题应该不难吧？

宁锦欣简单地说了一下许村长的意思，也表明自己是想要救人的，然后催促道：“快说，现在怎么解决？”

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给他。

可惜，宁锦欣这坏心眼，到了宋子熙那儿，却变了味。

这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让宋子熙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也不生气自己被点名了，说：“容我想想。”

“要想多久？”

“想到了。”

“啊？”宁锦欣有些不敢置信，她就一句话的功夫，这就想到了？

她的惊呼声让宋子熙自信一笑，转头向许村长说道：“要不这样吧，庭叔为了照顾我也是辛苦，若是何婶儿的哥哥愿意，那这五两银子我就作为聘她哥哥做长工的酬劳。何婶儿如今是不适合出村的了，省得她惦记着家里，就让她娘家迁过来住，但在有村外人制作出饴糖之前，她娘家人不能出村子，也不能售卖饴糖。”

不能出村子，也不能制作饴糖，对何婶儿娘家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本来就连庄稼也没能力种多少，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可别的媳妇儿的娘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家中有劳力能种地，迁过来给出嫁了的女儿做帮工，钱还得由女儿的夫家做主，这当然是不愿意迁的。

再加上宋子熙不是村里的人，也就不像许村长和宁锦欣这般为难，他就是养着何婶儿娘家，也不会落下帮外不帮里的话柄。

“妙啊，就这样办吧。”许村长拍手道。

他接过宋子熙递过来的银子，立刻就找何婶儿商量去了，不一会儿，就见何婶儿跪在地上向宋子熙道谢。

宁锦欣想了想，上前去蹲在她身旁说道：“何婶儿，要是能让你跟何大叔和离，你愿不愿意？”

不说穷不穷的，打人的丈夫，要不得。

何婶儿楞了一下，讷讷道：“我……我不能和离的。”

“怎么就不能了？回去之后，何大叔肯定又要打你，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要是和离了，日后怎么办？而且，我舍不得我三个孩子。”

宁锦欣徐徐说道：“若是我能让官府将孩子随你走呢？你娘家今日便要迁过来了，日后我雇你娘家人做工，你留着娘家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我……我……我不能和离。”何婶儿坚定地摇头，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和离之后，三个孩子怎么养得活？”

“我可以教你，保证你能学会，能赚钱，能养活三个孩子。”

“不，不行的，我学不会。”何婶儿依旧摇头。

宁锦欣叹了一口气，她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何婶儿不愿意，也只能作罢：“算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所选择的，我不勉强，日后你若是有和现在不一样的想法，再来找我吧。”

……

村长亲自去拿着银两去接人，何婶儿没有不放心的，跟着何大叔回家去了，村里人琢磨了一下许村长所说的话，觉得没有戏，也陆陆续续散去。

“熙哥儿留着吃饭吧。”宁锦华早知道宁四郎最近看的书，是从宋子熙那借来的，因此对宋子熙很有好感，招待得特别热情。

“早听闻宁家二姐有一手好厨艺，若能尝到，那就真是子熙的福气。”宋子熙退了半步，弯腰行礼。

宁锦华可高兴了，笑着招呼人入堂屋，边走边说道：“我不善厨，哪能煮出什么好吃食来，味道肯定说不上好，但是管饱。”

“能有饱饭一顿，已是极好。”

“哎，是这个理儿。我去灶房做饭，四郎你和五姐儿招呼好客人。”

四郎刚应了一声，宋子熙便说道：“四郎可否到我家中，取来上回我跟你说过的那本雅集？”

“好，我马上去。”

宁四郎想都没想就飞奔出去，宁锦欣根本没来得及喊住人，也不知道她这个哥哥是怎么能放下的心，把自己妹子就这么留着和一男子单独待在屋里。

回头定要跟他好好说一番才行。

“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宋子熙瞧着她那变了几番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总觉得每回见着她，总能让他心情愉悦。

宁锦欣瞥了他一眼，道：“特地把人使开，必定有话要说吧。”

“没错，我得跟你说刚才何婶儿那事，你日后可不要随随便便就劝人和离。”宋子熙严肃地说道。

“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不能劝了？”宁锦欣不赞同地说道：“这样的男人就该早早离了，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凭什么任人打骂。”

她那气势，瞧着很是生动。

宋子熙柔声道：“不是说不能，而是你说这些话时可有想过，何婶儿娘家已是那样，她带着孩子和离回去，她娘家每年口赋能否负担得起？你虽承诺能教她营生手艺，可你勿要忘了，你如今不过还是个孩子，口说无凭，她如何敢拿三个孩子的将来做赌？”

“还有，斗米恩升米仇，若何婶儿是个贪懒之人，日后指着这事非要赖上你，那你又作何处理？且先说她是个感恩的，若然你帮了她，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带着一家子投靠你，你可有这个能力去帮？”

宁锦欣脸上微微发白。

宋子熙说得没错，这个朝代里头连嫁人都不能自己做主，她只知道要劝人远离家暴，但这里又没有什么帮扶机构，远离之后的人又该如何？

宋子熙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脑袋，道：“要么你先让她有能力自立，等她自个儿硬气了，要不要和离尽凭她自个儿选择；要么，你富裕到随手就能拿出养活他们一辈子的银两来，且还不觉心痛的。”

说来说去，都是钱。

宁锦欣咬了咬唇，心中燃起了某个信念，说：“看来得马上开始赚钱的活计了。”

跟春季开始就得忙着耕地的农户不同，宁家没有田地，再加上在宁锦欣的认知里，过年那周是要放假的，所以也就一直都懒着。

看来，假期要提早结束了。

“可有什么打算？”宋子熙问。

打算宁锦欣早想好了，当即说道：“打算用饴糖做几样吃食来，拿到镇里头卖，但是需要些力气大的人来帮忙，眼下是春耕，许家那边应该也空不出人手来，我想着是不是要雇些人帮忙。若是雇人的话，再加上买材料，前期估计要花上不少……”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需要本钱了，所以就带着钱过来。”宋子熙含笑道。

正计算着成本的宁锦欣，当即觉得这家伙还挺上道的，她目光闪亮地伸出了手：“快给我。”

“没了。”宋子熙道。

“没了？怎么会没了。”宁锦欣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刚给何婶儿了。”宋子熙看着她，嘴角微勾：“我是特地带着银两来寻你，不然你以为我特地过来看热闹的？”

宁锦欣脸上微微泛红：“……”

这家伙，有点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