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袁氏成亲早，生了两个姐儿两个哥儿。

大姐儿素娴比宁锦华还大一岁，已经嫁人了，二姐儿素晴刚好十四，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个哥儿分别叫大虎和二虎，一个九岁一个六岁，见礼时举止有度，瞧着就是懂事的。

石氏也育有一女一子，是龙凤胎，姐儿叫素娟，哥儿唤三虎，两人七岁的年纪，应该是偏了卫老三的性子，瞧着就是个好动的。

之前知道他们要来，宁锦欣他们就已经准备了见面礼。

宁四郎给男娃准备了笔墨，给女娃准备了布匹，而宁锦华则是给每个人都绣了不同样式的荷包，宁锦欣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往宁锦华给的荷包里头各塞五两银子。

孩子的父母都觉得这见面礼太贵重了，他们还没发声阻止，卫夫人就先抬手推拒：“哪能收这么厚的礼呀。”

素晴比起宁四郎和宁锦欣都要大，瞧着这些慌张得很，爹之前是有跟她说宁家的事，可没跟她说要准备见面礼，她若是收了却没回礼，可要怎么办才好？

而且，就是回礼，她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能回。

“哎呀，别见外了，我现在可是财大气粗呢，你们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宁锦欣自然地过去挽着素晴的手，说：“我就想着多给晴表姐些银子，好哄骗晴表姐在铺子里头帮忙的呢。”

卫夫人当即被她这话逗笑了，道：“这有什么，你晴表姐在家也帮忙做家事的，就是你不说，她肯定要帮忙。”

袁氏也笑着接话道：“就是，她娘都收了八十两银子了，现在嫁妆钱也有了，她能不帮忙么。”

“那敢情好。”宁锦欣抬头对着素晴甜笑：“那晴表姐今天就开始在铺子里帮忙吧，就当是给我们的见面礼了。”

素晴被她的体贴感动到，牵着她的手道：“就凭你说的这些话，不给我钱我也一定好好做事的。”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卫老大这时说道：“之前我们给素娴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她男人说想出来跟我们谋生活，我当时没答应，现在想着这会儿人手不够，要不让他们过来帮忙？”

他这话说完，卫老爷和卫夫人立刻就瞪着他，卫老爷还站了起来，恶声恶气地道：“你还真敢说。”

宁锦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知道他们藏了什么事，可就觉得这事情没什么不好的，她插话道：“好呀，我正想着招人呢，要是娴表姐能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卫老大正怂着肩挨骂，听到这话立刻一个激灵站到宁锦欣身旁，说：“瞧，欣姐儿说好呢，爹，娴姐儿在那个家是真待不下去了，难得百福说肯带着她出来，你就应了吧。”

“外祖父你就应了吧，多个能信任的人在铺子里头，我也好放开手脚去忙酿酒坊的事情。”宁锦欣点头附和道。

卫夫人三两步上前将宁锦欣抱在怀中，道：“你这孩子，怎么张口就答应了，你就不怕我们一家子霸占了你的铺子，把你姐妹兄弟都赶出去？”

“啊，原来你们不让大舅舅说，是因为担心这个。”宁锦欣毫不在意地说道：“凭我这手艺，没了这家宁家食铺，还能有另一间宁家食铺，而且之后我还得去京城赚大钱的，你们要是眼光只有这一间小铺子，那给了你们也无妨。”

卫夫人失笑，是啊，她的欣姐儿可是个有本事的，他们这是钻牛角尖了。

一家人见过礼又分了钱，吃过早饭就开铺营业了。

有卫家三兄弟在，卫老爷就退下来了，专心指导宁四郎的作业，以及三个男孙的启蒙；而卫夫人则是帮着宁锦华做绣活，毕竟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至少鞋底也得多纳几副来，不然别人是要笑话的。

是夜，一家人吃完晚饭，宁锦欣便拉着宁锦华到一边，说：“二姐，你要成亲了，我们应该告知一下三姐吧？”

宁锦华微微一怔，神情有些落寞，沉默许久才道：“我自然是希望她能来，不论怎么样，她和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当初她当着众人的面说，日后不会与我们联络，也不会补贴我们，就当没了这么个娘家……”

说到这儿，她是说不下去了，只幽幽一叹，转身回了屋。

宁锦欣听着她这模棱两可的答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询问卫夫人。

当初宁锦绣的事情，其实她也不是太清楚，因为那段时间，她和宁四郎几乎都被关在屋子里头。

出事的那天，宁锦华怕关着他们两个在家里不安全，就把他们两个带上，一同去了河边。

大河村从村尾走一小段路就能到河边，但他们的目的地不在那儿，而是沿着河边走了约莫一刻钟，走到另一条村的村尾附近。

当时很多人在，大河村来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那个村子也来了十几个人，将宁锦绣和一个男子围在中央。

她看见宁锦绣的时候，宁锦绣从头到脚都是湿透了的，正扯着同样湿透的一个男子的衣袖，哭得很是凄楚。

许村长见他们过来，大概是心烦意燥得很，也没顾忌他们两个孩子，直接跟宁锦华说：“你们家三姐儿落水了，彤叶村屠户家的把人给救了，可是这救人的过程中……唉，总之，你家三姐儿说了，她只能嫁这人了。”

他刚说完，对方就走来两人，指着宁锦华就骂是怎么教导孩子的，然后凉凉地道：“是了，听说你们爹娘没了？难怪了，我就说这么个狐媚子是怎么教出来的，原来是没爹娘教。”

宁锦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说道：“我爹娘不在又怎么了，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真是好笑。”那人指着宁锦绣，说“我们村的男娃救了你妹子一命，你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逼着人家娶，这是什么道理？”

宁锦华眼中带着震惊，忙跑过去扶宁锦绣，说：“三妹妹，跟我回去。”

“二姐，我不能回。”宁锦绣挣开她的手，说：“他碰过我身子了，我若不嫁他，我就只能跳河里去了。”

“你胡说什么，快跟我回去。”

宁锦华又想拉她，可宁锦绣哭得更厉害了：“姐，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问他，你是我姐姐，你不替我讨公道，难道是要逼着我去死么？那你就打死我吧，我是没颜面再见人了。”

旁边那男子立刻慌张地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挣扎得厉害，我要是不抱紧她……”

“你这臭小子快给我闭嘴。”一个妇人上前朝男子后背就是一拍，力度可不小。

男子回头一看，马上低头道：“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娘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好心救人，你……唉……真是……”妇人在一旁直跺脚，想了想又觉得不忿，对宁锦华说，“你这妹子天天来到我们摊档，只问价不买肉，原来是打这样的心思，我跟你说，赶紧把人带走，我们家也不要你们谢礼了，此事就此罢了。”

宁锦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宁锦绣一甩手中男子的衣袖，说：“我可没让你救的，你若是没有救我，我就不会丢了清白，我姐妹也不会被人侮辱，我还不如死了更好。”

说罢，宁锦绣转身就朝河水跳去。

宁锦华吓得赶紧抱住了她，眼泪也跟着留下来：“三妹，你别这样，有话我们好好说。”

“宁姑娘，我……唉，我娶你就是了。”男子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宁锦绣的手。

落水救人一事，本就很难说得清。

人命关天，周围的人也都在劝说，毕竟男子三妻四妾平常得很，就是娶回家了，要是个不好的，也是能休回去。

妇人是一肚子气，但这么多人在，他们家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家姑娘逼死，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她深深一叹，对着宁锦绣大声道：“这事呢，我儿是好心救的你，如今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白费了一桩好姻缘。我话先搁在这了，你们家我是知道一些的，父母不在了，家里连块地都没有，吃的还靠村里人接济呢。你若是非得嫁进来我们应家也成，聘礼就肯定没有了，救你一命也算是抵了，日后饱饭肯定有得你吃的，但你得签下契约，日后不得回娘家，也不得拿夫家一分一毫接济娘家。”

嫌弃亲家嫌成这样的，真是再没有的了，旁人听着也摇头叹息。

但凡有点骨气的姑娘，宁愿远嫁他方，也不会愿意结这个亲。

偏偏宁锦绣一咬牙，同意了。

宁锦华脸色发白，重重打了她手臂好几下：“你是疯了啊你，这样的人家你嫁进去还有好日子过吗，反正命捡回来了，就当被狗在身上靠了几下罢了。”

向来软软弱弱的宁锦华也能说着这样的话来，可见她是有多生气，宁锦欣拉着宁四郎上前抱着宁锦绣，朝那妇人吐口水：“不嫁，我三姐不嫁你们这样人家，白要人家的好姑娘，也不知道是谁讹谁呢。”

妇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她瞪了宁锦欣好一会儿，觉得跟个小娃儿没什么好计较的，哼了一声道：“不嫁敢情好，我们也不需要谢礼了，我敢保证我们村没人会传闲话，就求你家姑娘莫要往我儿子身边凑。”

宁锦欣刚张开口想要骂回去，宁锦绣就快她一步，喊道：“我嫁。”

“三妹！”

“三姐！”

宁锦欣一肚子火，都想一巴掌呼过去打醒这个傻三姐，应家的人话说得这么难听，她怎么还要嫁？

“那行，我让村长帮忙写个契约给你签，我回去挑个日子再去接你，你好生在你家里待着吧。”妇人冷笑几声，说：“你们大河村的人也听着的吧，这可是她自个儿愿意的，说来也是我们好心，替你们村养了人呢。”

宁锦绣这般上赶着嫁人，着实让大河村的人没了颜面，可人家的终身大事，他们也没有能插嘴的地方，这事也只能如此了。

这事儿闹得这般大，附近的人都拿来当作谈资。

也不知是否应家故意透出的话来，没过几天，外头都在传宁家的三姐儿早就瞧上了应家独子，每隔几天就去人家摊档问价，都有一个来月了。屠户是门手艺，在村里头也算是富裕的人家了，应家正给儿子琢磨婚事，也是打听过宁家的，只是宁家这家境必定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几天挑挑选选的总算找到一家合适的，对方家中还算不错，当家的在镇上当个副掌柜，也是有诚意得很，特意让妻子带着女儿到村里的摊档买肉。两家就在摊档前聊了几句，双方都感到满意，应家回去后就采买聘礼，打算过两日请媒人上门提亲呢，谁知第二天就出了这个事。

两村子中间这一段水深着呢，边上石头也不多，洗衣的都不会到这边来，应家儿子会水，手里捉着网在这边游一圈，时常能网到大鱼。可偏偏宁锦绣这个大河村的姑娘，大老远的到这里洗衣，瞧见个人还能吓得掉河里去，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面对外头这些流言蜚语，面对宁锦华一次又一次询问，宁锦绣一句话都不说，每日忙完了家里的琐事，便躲在房里头纳鞋底。

一连几天，宁锦欣半个字都不曾说过。

直至出嫁当日，她眼中含泪，抱着宁锦欣和宁四郎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