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村里人热情的很，当然也是八卦得很，一行人都跟着前往应家去，跟应家熟络些的已经敲响了应家的大门：“应大娘，快开开门，让你家儿媳妇出来认认人，可能是你亲家来了。”

“什么亲家，我哪儿来的亲家。”应大娘一路走出，直到把门打开，才记起亲家就是宁锦绣的娘家人。

因为当初说好了不让她接济娘家，也不许她回娘家去的，就是过年节她也没给宁锦绣准备东西，几年过去都忘记有亲家这回事了。

应大娘抬眼看见宁锦欣，虽没认出人来，但还是记得宁锦绣是有姐妹的，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日子过不下去，要来他们家寻帮助来了。

她横眉怒瞪：“当初可是说好的，绣娘不能接济娘家，才能进我应家的门，你们就是上门来也没有，我一分钱也不会给。”

“这位大娘，你家儿媳妇可是叫宁锦绣？”卫夫人将宁锦欣拉到身后，上前一步问道。

应大娘打量了她一下，警觉地张开手把门关了一半，说：“怎么，这是追债来的？我跟你说，绣娘已经嫁我家来了，跟宁家再无关系，宁家欠的钱，我们是不会帮着还的。”

早知道宁锦绣是嫁这儿来没错的，寻亲也不过是打听的借口，但这会儿还是得做做样子，于是卫夫人一脸欢喜地笑道：“听你这话，你儿媳妇就是我外孙女没错了，哎哟老天爷呀，总算让我给找到了。”

“什、什么外孙女？”应大娘这才注意到卫夫人身后还有几个人。

“我是宁锦绣的外祖母，当年逃灾，与他们一家子走散了，好不容易寻到了人，孩子们却说三姐儿嫁人了。当时家中没有长辈在，最大的那孩子也不过刚及笄，听说当年是无媒无聘的，可真是吓着我了，劳烦大娘把我家孩子叫出来，可让我仔细问问。”卫夫人也没给她时间反应，一只脚就踏进门里去，撑着门板不然她关上。

应大娘听完人就更懵了，脑筋根本就转不过来，只听着无媒无聘，猜想着对方是要讨要聘礼什么的，便说道：“当初是我儿子救她一命，她非要来我家做媳妇的，说了不用给聘礼的。”

“哎哟，聘礼不聘礼就先不谈，劳烦你先让我见见孩子吧，我求求你了。”卫夫人抬手扶着宁锦欣的肩膀，曲膝就要跪下。

“外祖母，你年纪大了，可不能跪地上呀，还是我来求吧。”宁锦欣反应极快，扯了袁氏一把，两人合力架着卫夫人不让她跪下来。

袁氏这会儿也领悟到了，马上说道：“娘呀，让我来跪吧，地上这么凉，你要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呀。”

“不行，让我来求这位大娘吧，我这把年纪了，跪了也不算什么，就只求能见见孩子。”卫夫人微微挣扎着又要跪下去。

“不，让我来吧。”

三人你拉我，我拉你，反正就没谁真跪到地上去。

一旁的卫老爷扯了扯儿子的衣袖，给了儿子一个眼色，也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大娘，若是我家中女眷你不看在眼里，那我这个秀才郎也给你跪下了，求你让我们见见孩子吧。”

说罢，他撩起衣袍便要下跪，眼角往后一瞄，却瞄到卫大郎跑去扶卫夫人去了。

哎哟！这个蠢儿子！

这要跪不跪的瞬间，卫老爷嘴唇一抿，心里头已怒骂了儿子好几句。

他堂堂秀才郎，当然不能真跪下去，只好身子一歪，往宁锦欣那边跌去。

“外祖父，外祖父你怎么了？”

卫老爷顺着宁锦欣伸出的手，顺势稳了稳身子，心想还是外孙女靠谱，不然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他正犹豫着这装跪哀求一事，还要不要继续，旁边的村民就看不过眼了。

村民淳朴，看着这么一家子为见孩子又是求又要跪的，也纷纷开声让应大娘把人唤出来，有些心急的已经对着屋里大喊，也有人帮忙扶着卫老爷和卫夫人。

这外头乱糟糟的，屋里面忙着缝补的宁锦绣也觉得奇怪，从屋中走出来瞧，见到一大群人在家门口，便快步走出来问：“这是怎么了？”

“你是锦绣表姐吗？”宁锦欣立刻向她招手，随即为她介绍卫老爷等人。

刚才跟村里人说来寻亲的，她不好现在就表明身份，只好喊一句表姐，这让本来就懵着的宁锦绣更迷糊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哎哟，我的乖孙女呀，可总算找到你了。”卫夫人低头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

宁锦欣把声量略提高了些，道：“锦绣表姐，你现在有长辈，有族人，你亲妹妹还开了间铺子，吃喝不愁的，你日子要是过得不好，就跟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把卫家这些年寻亲的辛酸略略说了一遍。

宁锦欣的声音，柔和当中还带着一点稚嫩，她刚才徐徐叙述着，旁人也细细聆听着，此刻正佩服于卫家人寻亲的毅力当中。

应大娘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拉着宁锦绣，道：“不能带走她，她是我们应家的媳妇儿，还、还怀着我应家的孙子呢。”

她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儿媳妇碍眼得很，可碍眼归碍眼，进了她应家的门，就是她应家的人，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不是把她应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么？

“小孩子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锦绣表姐嫁人了，回娘家小住是可以，可也得跟家里人说一声才行。”卫夫人虚指了她一下，转身从车上拿了最贵的那匹布，直接塞到应大娘手中，“亲家别介意呀，你看要不我们进屋里再说？”

应大娘下意识就想把布丢出去，可又软又滑的布料滑过掌心，她一提气又紧紧抱住了。

“哎，这布料瞧着就不是便宜的。”

“这花色和颜色都正得很，是镇上那些贵人们才用得起的吧。”

村里人瞧着这布料如此漂亮，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手中的好布料让应大娘脑回路清晰了起来，她偏了身子避开来，把布料紧紧抱着，这么好的布料，可不能被人摸了去。

刚才对方唤了她一声亲家，那就是认了这亲事的，如今又送了这么好的布料，车上还放着不少东西呢，那必定不是打秋风来了。

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亲家外祖母是吧，快进来快进来。”应大娘立刻把门踢开了些，把人迎进屋里去。

卫大郎和袁氏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围观的人羡慕的巴巴看着，见人都进了屋，应大娘又关上了门，这才散去。

宁锦绣到现在还是懵的，她跟着进了屋子里，看着婆母亲自倒了几碗凉水出来，又看着她笑盈盈的接过卫家人的礼，然后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

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这人真的是她婆母么？

而且，她是什么时候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不对，外祖父还外祖母本来就是有的。

宁锦绣还在混乱当中，卫夫人和应大娘就已经热络的聊起来了，气氛还特别好，瞧着就似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般。

没多久，应屠户父子就回来了。

应屠户单名一个远字，其子也是单字，名遂。

相比起旁人口中处处刁难儿媳的应大娘，应遂却是个简单直接的胖子。

他得知这些人是儿媳妇的亲人，又送了不少礼来，高兴全显在脸上，让卫老爷留下小住几天再走。

应远瞧着更是憨厚，跟卫大郎差不多都是太会说话的性子，见了礼之后就站在宁锦绣身边，问他话就答，没问他就不吭声。

晚膳是应大娘一手包揽的，宁锦绣抽了空，把宁锦欣拉到院子里说话：“五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卖到别人家去了，变着法子来骗我？”

“三姐，我要是被卖出去了，还怎么来骗你啊，再说了，骗你有什么好处？”宁锦欣嘟了嘟嘴。

宁锦绣又问：“所以外祖家寻来之后，把我们家里的债都给还了？”

“不是外祖家还的，是我们自己赚钱还了的，三姐你当初把我关在屋子里头看书，我学了好多东西，后来也学着下厨，现在手艺可好了。”

“所以，家里现在真是过上好日子了？”宁锦绣盯着宁锦欣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锦欣点了点头，答：“是的，铺子生意很好呢，三姐你回家里来吧，莫要留在这里受气。”

宁锦绣仔仔细细地瞧着，见宁锦欣眼神坚定，没有半点说谎的闪躲，一时间心里头百味交集，红了眼眶。

当年的姐妹间点点滴滴，这时候忽然就涌上了心头。

“说什么傻话呢，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回去。”宁锦绣垂下眼帘。

四郎和五妹妹从前都是她带的多，四郎只会闹，而五妹妹就只会看书了，可女儿家会看书有什么用，又不能考科举。所以宁锦欣说钱是她赚的，宁锦绣压根就不相信，家里没了债务还不愁吃喝，那就是靠着外祖家的接济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的，回去了跟着外祖家的亲戚，不一样寄人篱下么？而且和离过的女子，再谈婚事总要难一些，外祖家的这些人于她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把将来寄托与他们，跟从前寄托于二姐姐那婚事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当初她舍弃了那个家，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

那天二姐不敢置信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她已经，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