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有系黄山

阿印在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时候，玄武大帝龟卜异常而动，继而占卜出系黄山熔岩喷发有异，似有大事发生。

系黄山为东荒蛮地的一处活火山，虽说时有爆发，但也在可控范围内，且爆发的范围小，造成不了很大的损失，但近年来，次数愈加频繁，力度也越来越大。玄武大帝这一卦，更是算出这系黄山会从内部炸裂开来，超出控制范围。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东部为战神照抚之地，火山汹涌，此番异象，他去处理再合适不过。玄武大帝匆匆传音，希望战神能尽快赶去处理。

我们的战神，此刻正在玄武殿向新南和阿印展示自己的盔甲。融入玄铁之后的盔甲却变得轻巧。

玄武大帝的消息传来，战神从兴高采烈转为愁眉苦脸，如果可以的话，他能不去吗？

“系黄山？在哪？为什么要你亲自去？”阿印问道。

“就是一座山呗，融玄铁的火气，就是取自系黄山。本就是一座活火山，喷发不是挺正常的吗。”

“火山呀，我还没见过呢，去吧战神，我陪你，再说你这盔甲刚做好，正好试试好不好用。”阿印最喜欢探访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你想去吗，那好，我领你去看看。”

“走！”战神阿印手牵手，说走咱就走。

“阿印～”一旁的新南开口：“战神是要去处理大事，你跟着添乱，就不担心师傅出关。。。”

“师兄～”阿印眼角弯弯，扯了扯新南的衣角：“好师兄，我就去看一眼，火山而已，又没什么妖精鬼怪，有所向披靡的战神在，师兄不用担心。再说，这是战神邀请我一同前去，总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吧。”

“对对对。”战神附和道：“要不新南你也去。”

“我，这不妥当。”

“妥当妥当，师兄不说我不说，战神摆平咱就回。师傅出关还有几日，时间早着嘞，神不知，妥当的很。”

新南耐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只得跟上去盯着阿印别出乱子。

还未出天宫，战神已经将盔甲穿戴好，阿印跟他后面伸手敲了敲，哐当哐当声音干脆，心想战神胆子还真是小，也不知道是如何成四神中的武力巅峰。

战神带着二人转眼间便来到系黄山，此时的系黄山好几处熔岩口正咕嘟咕嘟的对外冒岩浆，像煮开的沸水将要从里翻涌出外。

“战神，系黄山一直都是如此炽热吗？”越靠近山体炽热灼烧感越发强烈，新南也止不住的冒汗。

“以前不会，近些年倒是越来越热，不过是火山热点也正常，没太在意。但今日看来，似乎是有些不太寻常。这个热度，比我上次来取火气，高出了十倍不止，熔岩口的数量也多了很倍，短期内变化竟如此之大。”

系黄山热气蒸人，阿印有些受不了。战神穿着铠甲却没有一滴汗，他和新南二人火山口去打探情况，留阿印在山脚等待。

“渴死了。”阿印在山脚下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热气蒸干了所有的水分，阿印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干红豆了，“有没有水。”阿印在山脚下搜寻，此刻若有一滴水，阿印愿用战神来换。

“呼——”

一阵急速短小却清冽的风吹过阿印手边，虽只有一刹那，但她感觉到了，是凉的。

“热出现幻觉了？”阿印看看自己的手，凭着感觉，顺着刚刚风来的方向往上爬。越爬路越陡，石块越烫手。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一阵微弱的水流声，很慢很小。巡音往上，一个狭窄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阿印比划比划，侧着身刚好能勉强通过。

挤着身子，穿过洞口，视线豁然开朗——洞内居然有一条小溪，不知从何来，往何去。阿印此刻恨不得在泡在溪水里面。在水边解了口渴，她才安静下来细细观察。洞里只有岩石和这条小溪，毫无其他异常。

她又伸头往小溪看，溪面印出她的脸，“我长得也不赖嘛，就是脸上肉多了点。”她捏捏自己的脸：“都怪新南师兄做饭太好吃了。”

再一瞅，溪里缓缓浮出另一张脸，白发苍颜，阿印还没反应过来，那张脸里伸出一张手，硬生生将她拽了下去。肉眼可见到底的小溪成了无底洞，牢牢的吸住她，阿印疯狂挣扎，伸手抓不住任何东西，呼喊无声，直至完全沉下去。

小溪缓缓，无事发生。

“咳，咳。”阿印被胸口的水呛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远处似乎坐个人。擦干脸上的水，细细一瞅，生锈的铁链从顶端的石壁上伸下，牢牢锁在一人的的四肢与脖子上。那人背对着阿印正在垂头打坐，杂乱的白发垂至肩下。

“喂？老伯？”阿印试探性的喊了声，那人没有回答，她加大了嗓门，对方还是不回应。壮着胆走到那人面前，低头又喊了声：“老伯？”打坐的人猛然抬起头直面阿印，满头银发，脸部皱纹横生，满脸憔悴，最最吓到阿印的，是那两个黝黑的眼孔——没有眼珠。阿印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就像是自己的眼睛被那两个空洞给吸走了。

“对不住。”老人再次低下头，“实在对不起小姑娘。”

老人的声音虚弱却很温和。

阿印悄悄从指缝间看他，问道：“你，你救的我吗？”

“嗯。”那老伯低声应答：“你从哪里来，为何在这溪水里。”

“我不知道。”阿印回答：“我在溪边喝水，溪水里出现一张脸，然后就。。。。”阿印再定睛一瞧，“是你，老伯，我在溪水里看到的是你的脸！”

“我？”老人茫然的摸了摸自己。

“老伯，你是谁？怎么会被困系黄山里？火山里怎么呆人？”阿印不明白，火山里应该都是熔岩才对。

老人无奈的笑了一下，摸索着拿起一节铁链：“小姑娘，我想走也走不掉啊。”

阿印上前掂量了一下铁链，非常重，一只手都拿不起来，难以想象这位孱弱的老人是怎么把自己从小溪里拖出来的。

“万一火山真的喷发了，老伯困在这里岂不是会化为灰烬？”阿印想到，好歹老伯是救了自己的人，怎么着也不能把人家丢在这里等死。就算老伯没救自己，身为小神，也应当担起责任解救他人。

阿印一拍胸脯语气坚定道：“老伯你放心，你救了阿印，阿印一定带你出去。”

她尝试用法力斩开铁链，但是丝毫不起作用，“不是吧，居然差成这样，一条破链子都解不开，师傅知道了一定又要罚我。”阿印想了想，既然法术不行，那就物理拆除。她掏出战神送的玄铁短剑对着铁链劈下去，链条抖动裂开一道缝隙，好像可以。就在她劈下第二刀的时候，一团火焰从右方袭来，直直射来。阿印弯腰躲闪，一个翻滚避开。

“好大的胆子。”一个面戴青色枯枝面具，身着黑斗篷的人拦在阿印和老人之间，右手一把五尺长天钺斧，左手手心火焰冉冉。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瞪着阿印。

“搞偷袭，不讲武德。”阿印死死的瞪了回去：“你又是谁？”

“小人名为川乌。”面具人一副阴险的笑容，投出数道火焰，阿印施法引出溪水化作水障抵抗，稍稍能松口气时，面具人起身砍下天钺斧破了阿印的阵法，又是一击将其震到石壁上，阿印只觉后背与前胸被双双挤压，胸腔透不过气，憋出一口血来才得以呼吸。

“太弱了。”面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印，笑容轻落，眼神里带满嘲讽。阿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打架就打架，人身攻击算什么事。

面具人抬手给阿印最后一击，新南突然现身接下这一掌，将面具人推开老远与其撕斗。

“阿印，阿印你没事吧，怎么吐血了？”战神慌张的看着阿印，看着她嘴角的血，双手慌张不知道该放哪里，生怕一碰阿印就碎了。

“我没事，小伤。”阿印擦一擦嘴角，“唉唉唉，你别哭啊。”战神此时泪满眼眶。

阿印蒙了，自己都没哭，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握住战神的手：“你看我，没事，好得很。就那个人，他打的，你帮我打回来好不好？”阿印感觉自己在哄小孩。

战神看了看正在和新南打斗的面具人，反握住阿印的手：“我替你，杀了他。”

眼泪和杀意的转换，只在一瞬间。

说完一个闪身，双手结破天印，破天剑分裂开来从四面八方围住面具人，将其击落地面。

阿印第一次见战神杀人，与平常的气场完全不同，周身气场肃穆不可接近，变了一个陌生的人，开始有点相信书里的战神是如何的所向披靡了，

还是救人要紧。

她急忙去劈开老伯的锁链，此时天摇地动，石壁脱落，新南急忙赶来带二人撤离：“火山快要喷发了，阿印快跟我走。”

“可是老伯他。师兄，救他。”

新南看看铁索与老伯，用圭列一气呵成的劈开所有铁链，背上老伯御风而起。

“战神，快走！”阿印呼唤战神，此时的战神只想杀了面具人，而面具人根本抵挡不住破天的攻击，面具被削下一半，划过的剑痕赫然脸上。

阿印急得直冒汗，再不走都死在这，她大声喊道：“带我走！”

战神听到她的呼喊，便不再纠缠，转头抱起她飞身而去。

阿印回头看那面具人，他渗血的脸上露出一笑。

待到几人出了系黄山，火山的喷发已然控制不住，不似平常的熔岩由山口涌出，而是内部不断膨胀，系黄山的熔岩急剧收缩，坑坑洼洼的山口往下崩塌，火山肚膨胀，透着火山能看见里面的熔浆翻涌不停，下一秒就会破山而出。

“站远点。”战神只交代这一句，匆匆返回系黄山口上方。持破天默念心诀，以其为器，放天火入山，引熔岩入破天。不消一会，熔岩尽数被吸入破天中，山体动荡停止，安静下来，只留下烧焦的岩块。

好强！

阿印心中只有这个念头，一招就摆平了！

战神带着破天飞来，阿印觉得书里的战神成真了。

“烫！烫！烫！”战神提溜着破天，烫了左手烫右手。

“傻子，快收到虚空里！”阿印提醒了下。算了，跟书里的还是差太多，火山都不怕居然怕烫。

“老伯，老伯，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越发虚弱了。

“老伯为何被面具人锁在系黄山里？他是谁？你又是谁？”新南心有疑问。

“他是谁？我是谁？系黄山？我是谁？我是，叔，不我不是，不，我是。叔于田，我是叔于田，是我，我就是叔于田。”老伯越说越激动，反复说自己是又不是，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三人见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

“战神，接下来怎么做？这位老伯毕竟是出现在系黄山，属于您的管辖地。”新南问道。

“啊我？我也不知道。”

“师兄，你问他等于没问，要不回去给师傅看看，再做决定。”

“对，找玄武吧，反正他也快出关了。”战神同意阿印的说法，遇事不决，玄武定夺。

新南想了想，同意战神的说法。

玄武大帝还有两日才出关，三人将叔于田暂时安放在玄武殿别院中，新南特意请来青龙门下弟子柏宣来为叔于田看病。

青龙大仙门下弟子柏宣，曾师承药王，医术精湛。药王仙逝后，作为好友的青龙不忍药王唯一的弟子在外流落，于是将他收为门下弟子之一。柏宣拜入青龙门下依旧潜心研医术，对武力道法兴趣寥寥，医术无人匹敌，仙术勉勉强强。

“怎么样？”阿印问道。

柏宣用灵气走遍叔于田全身，取下扎在他身上的银针，说道：“外伤都是小事，修养即可。可这双眼睛，应该是很久前被人挖出，至少得有百年的时间，而且他的灵识，是散的，可以说现在维持这副身躯的魂魄，只是散碎灵识的一部分。”

“什么人这么狠毒，挖了人家眼睛还打碎灵识。”阿印愤愤道。

“另一种可能，这位老伯，本身就是个罪人。”新南提出不同看法。

“不可能，老伯他救了我。而且一看就是被面具人关押起来折磨的，老人家这么可怜，他是坏人，难不成面具人才是好人？”阿印提出反驳：“再说了师兄，罪人的话，直接砍头不就行了。如此折磨坏人的人，就是好人了吗？”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跟我较起真来了。”新南拍了拍阿印的头。

“罪人好人的，过两日师傅出关了让他老人家看看。”阿印对柏宣说：“柏宣师兄，有劳了。”

“医者职责所在，何来谢谢一说。”

破天吸收了系黄山的熔浆后，一直是身冒红气，烫手不止。战神也是费了一会功夫才让破天冷静下来。

“还烫呢？”阿印端着一堆东西来到青龙台看望战神。

“你来啦！”战神看到阿印高兴的很：“没事了，你看，破天好好的。”

“哦，好好的，那也用不着这些药，我先走了。”

“要要要，破天好好的，我不好。”战神伸出自己的手，没有事也硬是找出一个红点：“你看，烫出泡了。”

“当我是傻子啊。”阿印还是坐下了，拿出从柏宣那要来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战神手上：“看你这次这么辛苦，就大慈大悲的给你涂一下。反正来都来了，涂一下意思意思。”

柏宣的药膏冰冰凉凉，涂在手上舒服的很。

“战神，你法力如此高强，师承何人？”

“不知道。”

“嗯？不知道？”

“我虽真身是白虎，去生于漫天星宿中，无根无往，所有一切有我之时皆已存在，仙人魔三界，武之所长皆有所得。”

“换句话说，就是天生的？”

“可以这么说，人人都道战神所向披靡，尊我信我怕我，好像会打架能杀人是好事。天地万物各有所长，阿印，我会降妖除魔，但也尽限于此，打打杀杀中度过一日又一日，每一次结束，在我眼前的只有数不尽的尸首，我也想像柏宣一样，面对的不是要跟我决一死战的人，而是需要帮助的人，是会对我微笑的人。”

“你降妖除魔，保护三界，众生都会对你微笑。”

“人前微笑，人后呢？”

阿印有点不适应这样的谈话：“何必管他人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法力，还怕他人后敢做些什么！他强任他强，不服就来干，战神，你不知道苍南一直以你为目标，等不及想向你请教请教。有机会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可得好好给他点颜色，捆仙索上次差点没勒死我。”

“你怎么惹到他了？”

“说来话长，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知道给除魔配柄剑壳！”

“除魔？”

“就是辞海玄铁所铸的短剑。都怪你！锻造的太锋利！”

战神听不懂了，又怪我？

“给你个赔罪的机会，教我仙法吧。”

“我？玄武他不教你吗？”

“别说了，师傅只会让我扫地抄心经。法术迟迟没有长进，在系黄山还被羞辱法术太差。”

“没事，我保护你。”

“用不着。”阿印双手托腮，“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自己会的东西才最可靠。我阿印独立自主，才不要依赖别人。”

“可是，我不会啊！”战神真诚摇头。

“不会？”阿印微微迷茫。

“我的法术为自身所有，会用不可教，我当然很想教你阿印，可真的不会。”

“难怪白虎门下一直没有弟子，是有人连做师傅都不会。算了算了，还是找师傅吧。告辞，战神！”阿印站直身子道：“药就留给你了，自己涂。”

“别啊。”战神眉毛蹙起嘴角下拉：“你不给我涂，什么药都没用。”

但阿印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青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