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炽遇君，是喜是悲

三月春来，四季初始。

白炽族定居于依山傍水之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靠自然赠与，生活简单充足，虽鲜少与外人交流，但秉持友好宽广之心；族内不过百十来户，互帮互助极为团结。白炽族内有一有一古杉树，年纪最大的老者还是幼儿之时，古杉树就在此庇佑族人，世世代代不曾改变。

作为与自然紧密联系的族群，白炽族每年三月初一都会举办春思仪式，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感谢自然馈赠，四神保佑。仪式接连持续四天，最后一天族内年轻人皆可参加“春思酒酿”赛，所谓春思酒，前一年的春日开始，由族内的妇女便开始收集春日露水，泡上古杉果，发酵存于古杉树下，来年春思仪式，谁能去得古杉树顶上的最后一颗果实，就可以拥有春思酒，品尝第一口春味。

要说往年，叔于田一家最多就是凑个热闹，得胜的往往都是年轻力胜的小伙子，家中两个女儿虽机灵，论爬树摘果，体力还是差了一点。不过今年阿清可不担心，因为姐姐找了个好帮手。

话从数十天前说起，阿英在林中寻得一根好竹料，高高兴兴砍下来带回去找林师傅做成一柄长笛送给妹妹。回程路上，发现一陌生男子，身形高挑眉清目秀却鬼鬼祟祟的在族外晃荡，阿英恐来者不善，一根长竹抵住对方后背：“谁在这鬼鬼祟祟？”说实话，她是有点害怕的，掂量了一下自己应该是打不过对方，不过他们就在族内，只要一声喊，族人肯定能听到，还怕他敢伤害自己不成。

对方也是没有反抗，乖乖抬手转身，阿英之间那人（面貌描写），说道：“寻人至此，无意冒犯。”

“寻人？可知姓名？”

“不知，不过见到面貌，就能认出。”

“不知道名字，有古怪。你叫什么名字？”

“白山君。”对方一五一十的说道：“我来自东方，四处游历，，寻人至此，希望没有冒犯姑娘。”

“原来是个游人。”阿英听爹爹说过，游人四方经商，居无定所以物换物，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阿英放下长竹，从未离开过族群的她对外面的生活充满想象。

“算是吧。”

“那你能跟我说说吗？”阿英好奇：“我帮你找人，你跟我说说外面的样子，放心，如果你找的人在白炽，我一定认识，走，我带你去找爹爹。”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白山君觉得眼前的姑娘心可真大。

“那你是吗？”她反问。

“不是。”

“我看你也不是。”她说：“如果你是，那正好让阿爹他们拿下你，为民除害。”

白山君笑了，白炽国的人都这么单纯，无知。

这么一留，就是好些时日。白山君在阿英家中也不是干吃白饭，屋檐坏了他帮修，缺少木柴他去砍，叔于田出海遇险他去救，几日时间，从路过的外族人成了家里的救命恩人，阿清为了表示感谢，掏出长笛奏歌一曲，差点没吹哭了大恩人。

“春思酒酿日”就在眼前，阿英很想参加，更想拔得头筹为爹爹赢下第一口春思酒。白山君不明白，一口酒一个果实而已，想摘就摘了，何必这么麻烦。阿英解释道：“听起来是这么简单。我们白炽靠自然而生，天好我们就好，天不好我们就受难，春思也算是犒劳大家一年的辛苦,祈求来年的平稳，更是为了一个热闹，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春思的寓意。”

“那你还这么想赢？”

“当然想啊。没有女子摘下过古杉果，我阿英就要做第一人！”阿英拍拍胸脯，男子能做的，女子定也能！

“几成把握？”白山君看着自信满满的阿英。

“一成。”对方泄气：“古杉树粗壮，爬上去不易，只怕我能爬上去也抢夺不过那些人。男力的天生差异，真的好不公平。”

“体力有差异，但是。”白山君点点她的脑门：“这里没有，智者强者，从不单纯靠武力取胜。”

阿英若有所思，亮闪闪的眼睛盯着白山君：“说的对，我可比他们聪明多了。”

阿清以为，姐姐会让武艺高强的白山君比赛摘果，但她没有，还是自己上了。背着个布袋，在古杉树下做好冲刺准备，还不忘记跟他们挥挥手。

“你怎么不去！”阿清着急：“你去帮帮阿姐！”

白山君摇摇头：“阿英不让。”

“死脑筋这么听话！”阿清气的给他一巴掌，打得对方一愣，还没有人这样打过他：“万一阿姐摔下来怎么办，万一受伤怎么办，你不去谁保护阿姐！”

白山君无奈，看看树，确实挺高，又看看叔于田，在树下拉起网，做好了准备，心道：为何要我保护，她爹爹不是在这吗？

随着一声笛响，赛事正式开始。族中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爬山高处，阿英一开始还是最前列，渐渐的体力开始下降，逐渐落于他人之后。虽说这是个争夺比赛，但当个人只是奋力往上爬，没有人会干扰对手，推推搡搡，一方面是为比赛公平，一方面更是不希望同为一族的人受伤，各凭本事和技巧。有人顺主干一路往前，也有人在枝间徘徊。阿英就属于徘徊的那一类，左蹦右跳，在树枝间来回穿梭，看的叔于田心惊胆战，生怕女儿一个不留意就摔下去，阿清更是着急，又想姐姐赢，又怕姐姐受伤，死死攥紧白山君的衣角，紧张的情绪传染到了对方，连他都开始担心起来。

眼看有人接近古杉果，就差几步即将摘下，阿英加快了步伐，以早就准备好系在腰间的藤蔓借力，在树枝间大胆晃荡，一下冲到了最前方，与同样到达的林师傅的大儿子撞了个正面。

“我当是谁，原来是叔叔叔家的大千金，能到这一步也是非常了不起。”对方给她鼓了三掌。

“我当是谁，原来是前年的胜者，林师傅家的大公子，能比我先到也是还行吧。”阿英同样鼓三掌还给他。

“阿英，你可得站稳了，赛场不留情，我不会因你是个女子就放水，虽说我们一起长大友情甚浓，但是春思酒第一口，一定是我的。不过我可以给你尝尝。”

“你说完了吗？”阿英拍拍袋子：“说完我走了，树下见。”说完干脆利落的顺枝桠而下。

林大公子还没缓过神来，一看古杉果不见了踪影，原来阿英在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时候，已经先下手为强摘下了果子。

“阿英，别跑！”

“不跑我是傻子！”上树容易下树难，枝叶繁茂看不清下面的路，又重力影响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坠，阿英的步伐缓慢了许多，“男人就是啰嗦！话这么多你不输才怪，不如人家白山君。。。”

想到白山君，阿英忍不住往人群中看，发现了妹妹和白山君，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的包展示给他们看，展示自己的胜果。然而就是这么一展示，脚下踩了空，沿着树干往下滑，众人皆是惊呼，白山君往前一步就要飞身，又想起自己的任务，停下了脚步在阿英即将坠落的地方唤出一道风垫，保他安稳降落。而踩空的阿英，立即反应过来，下滑的时候用双手死死扣住树皮，双手在粗糙不平的树皮上磨出血肉，终是卡住了树上的断枝，再落入风垫前稳住了自己。

“好险好险。”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手掌传来阵阵疼痛：“这下不用做女红了。”

“阿爹，阿爹我赢了！第一口酒给您喝！”脚刚沾地，她迫不及待的拿出古杉果向阿爹展示，族人也是阵阵欢呼，为胜者而高兴自豪！

迎面而来阿娘的声声温柔斥责，让你不参加你不听！让你小心你不听！让你别用藤蔓你不听。“好好好阿娘，都怪我不听。”阿英看着拿出草药的阿娘，主动认错，站立挨骂。

叔于田高兴，“好了娘子，阿英不也没事，再说刚刚有我在下面，绝对不会摔！你看，咱女儿多有出息！多有本事！打败了多少男儿！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他为自己的女儿而自豪！

“阿姐！”阿清倒是吓的快哭了：“受伤了，都怪那姓林的小子！追你追的那么紧，我去锤他！”说完就找林师傅家的大公子报仇了，对方也很无辜，莫名其妙的就有一顿打。跑过来找叔叔叔救命。

杂乱嘻笑声中，阿英蹦跳着向白山君展示古杉果，他孤身站立人群中，人间烟火气，也不过如此吧。

春思仪式结束，众人在篝火旁载歌载舞享受庆典。叔于田格外的高兴，自家这次算是出尽了风头，被多灌了几大碗酒也开心的很，拉着心爱的娘子在篝火旁起舞。

“快看快看。”阿英搓搓白山君，指指自己的爹爹与娘亲：“阿爹又喝多了，明天阿娘肯定要骂他。我跟你说，上次阿爹出海捞到一颗又大又亮的珍珠，找了林师傅做成项链，要等阿娘生日给她惊喜呢。一把年纪还挺浪漫。”阿英偷笑。

“你阿爹，很爱你阿娘。”

“是呀。”阿英转头问道：“你阿爹阿娘呢？”

白山君犹豫了一下，喝下一口酒：“我没有爹娘。”

“啊，这样啊。”阿英也尴尬的喝一口，完蛋，他爹娘怕不是已经离世，自己踩到雷点上了。

“伸手我看看。”白山君倒是没太在意。

“嗯？”阿英傻愣愣的伸出手。

白山君解开她手上的绑带，漏出伤口，浅一点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淡红深红的伤疤交错，“变个戏法。”他轻轻抚过她的双手，冰冰凉凉，再看时双手已完好如初连一点伤疤都没有，阿英惊讶的抬起手，用力握拳，“一点都不疼哎！”

“小戏法。”白山君看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颇有得意。

“你是神仙吧？”

白山君没有回答。

“放心，给你保密，我懂！神仙下凡必有大事！干！”阿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味迷人，有些上头，拉着白山君的胳膊说：“走，我给你看样东西！”不由对方拒绝，带他到了古杉树旁的一处小林中。

她兜兜绕绕走到一棵干瘦的小苗前比划着“你看，这是我种的红豆树。可是它叶子稀稀落落，又小又黄，树干只有我的手指头粗，天天浇水施肥，还是不见长大。别说开花结果了，活不活得过今天还是个问题。”说着说着就蹲下了，伸手去挖树苗的根：“挖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长根。”

白山君看她发酒疯，伸手拦住：“别挖了，八成是没长好。”

“是吗。”她瘫坐在地上：“阿娘说，她说，红豆是相思子，赠与爱人表达思念，阿娘就给阿爹做了一串红豆镯，阿爹出海，阿娘日日夜夜的牵挂。我也想给我的心上人一份相思。”她闭着眼，捂着胸口幻想自己亲自给爱人带上相思镯。

“但是没啦！”双手一摊：“树都种不活。”

“那你可以重新栽种，相思之人还未出现尚且来得及。”白山君说到。

阿英一转头，伸直了脖子直勾勾盯着白山君：“来不及。”

她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带着酒味的呼吸，微微遗憾的叹气，近到他能看见她修长的脖颈，发红的脸颊，弯弯的睫毛，水润的双眼和她瞳孔中的自己。

“哗”忽然小小的红豆树抖动身躯，瞬间长高数十丈，树枝蔓延，饱满的绿叶中绽放出点点红花。

阿英被突如其来的变化迷了眼，细细一看，原来是白山君对小红豆树施了法。

“这就来得及了。”他匆匆收手，避开阿英崇拜的目光。

“你是神仙吧！”阿英再次说道。

“不如直接结果吧。”他准备一步到位，阿英一把抱住他的手说：“够了够了。还是自然生长的好。”

“嗯。”

阿英细细观察红豆树，神奇的景象让乡下小妹赞叹不已：“你是神仙吧！救我阿爹，替我疗伤，让植物生长，你是救死扶伤医仙吗？”

救死扶伤？恰恰相反。

“不是。”他掐下一片叶子细细把玩：“我不会救死扶伤，只懂杀戮。”

“嗯？”

“杀妖杀怪，违反天道者，都杀，千百年来，无数的战争，我手上走过数不清的生命。”绿叶在他手中消散。

“那你很辛苦吧！”阿英在树中探出半颗头：“我每天帮阿爹杀鱼都觉得累，你为了天下，冒着生命危险斩妖除魔，不是更累吗？”

“累？”这人的想法角度还真是，不一般。

“而且，有些小鱼我杀了都不忍心，有时候放回海里。你杀的是坏人，也会难过吗？即是正义，暴力也是不对的，有选择的话，你会选择暴力吗？”

会吗？

“不会。”他回答。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你是好人，好神仙，杀戮战争让你感到累的话，不妨歇一歇，换一种方式。我是不懂天理大道，随口一说。不过呢，希望你能开心一点，轻松一点。如果累了，我的快乐分你。”

白山君只觉手心一痒，手里多了一朵带叶的红豆花。

“送给你。”

树下人眯着眼对他傻笑。

阿英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屋外传来阿娘做饭的香气。

“阿姐阿姐，你醒啦！都中午了！”阿清说道：“昨天喝多少啊，还是白山君背你回来的，一直说胡话。”

“喝的是有点多。”阿英觉得现在头都疼，“他人呢？”

“一大早出门了，不知道去哪。阿娘煮的醒酒汤，我去给你端一碗来。等着哈。”阿清觉得自家姐姐有时候也没那么省心。

新鲜的空气涌入阿英的胸腔里，她在门外瞬间清醒了不少，白山君远远的走来，面色沉重似有心事。

“你怎么了？”阿英关切到。

“没事。”

“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没有。”

“那你要走了吗？”阿英一惊，这么多人天找不到人，要走也合情合理。

“不是。”

“哦，那就好。”阿英放下心来。

“阿英，你们走吧。”

“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白山君沉默：“没有，我说错了。”

“你好奇怪。”他一定有大事。

“阿英，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我知道啊。”阿英回答，又小声说：“是不是你有什么任务要去做？去吧没事我替你打掩护。放心不多问，天机不可泄露，我懂！”阿英一副我明白，你放心的表情。

白山君还想说什么，阿清端着汤药走来：“阿姐你们偷偷说什么呢，我也要听带我一个，快说快说。”

阿英一口气喝完，嘴里咕哝着“没啥，没啥。”

“你骗人，阿姐你骗人，快说。”

。。。

天空无云，阳光刺眼，白山君回望云中，眉间紧缩。

“你说说，就这么下去一趟，就这么几天，白虎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青龙大仙在云间一挥袖，打散一片云彩。

“人间精彩的很，再说又没找到罪神，那个族群说不定是无辜的呢。”朱雀逗弄指尖的小鸟，随口说道。

“不会有错的。”玄武大帝非常坚定：“玄武岩多次显示罪神就在其中，现在不出现，迟早也是个祸害。白虎在不情愿，天下三界安定，他分得清。还有三日，如若不行，你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的时刻，来临的总是非常快。

“爹爹，月亮大。”林师傅正在自家院中为木快加工，小儿子在一旁玩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爹爹，大月亮。”

“爹爹，大人”

“爹爹，好多大人。”

“爹爹爹爹爹爹。。。”小儿子突然拼命喊叫，林师傅只得抬起头回应：“爹爹在爹爹在，怎么。。。天啊，快出来快出来。”他慌忙抱起小儿子，屋内人从里跑出，之间浩瀚的夜空中，除了光亮异常的月亮，竟有三个巨人的身形，高有百尺，阴影笼罩住整个族群。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异常从家中跑出，寂静的夜晚逐渐吵闹，叔于田一家被吵闹声吸引，也纷纷出去，白山君握住阿英的手：“一起。”阿英被他的反常已经，默默的点点头。

“阿爹，好吓人。”巨大无脸的人影让阿清害怕，莫名的窒息感笼罩在人群之中。

“不怕，阿爹在。”叔于田将妻女护在身后，白山君也将阿英护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三个人影。他的神情让阿英慌张，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白山君？”后者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阿英甚至感觉有一丝疼痛。

“白虎。”人影开始变化，二男一女先生，皆为肃穆的模样。

“白虎！”位于中心的人再次喊道。地面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是白虎。

阿英感受到手头一松，白山君飞身而上。

“白山。。。君？”阿英眼看他于空中幻化白虎模样，对空长啸，在一瞬化出同样的巨人身形，加入三人中，再转身，是她认识又不确定的模样。

“阿姐，他怎么。。。”阿清眼瞅阿姐惊讶又不敢相信的模样，看来阿姐也是不知情的吧。

“那不是外乡来的人吗？。”

“对啊，就住在叔于田家。”

“那人不是阿英的相好吗？我还以为。。。”

众人的议论传入阿英的耳中，她深呼吸几口，大声说道：“白山君是神仙，大家不要害怕。”

“阿英，你怎么确定。。。”

“阿娘，是真的，你看我的手，就是他治好的，一点伤疤都没有，你看你看。”

这边阿英还在力证白山君神仙的身份，空中传来他的声音：“吾乃战神白虎。”

“白虎，战神？”

“白虎不是四神之一吗？”

“你看他们正好四个人，是四神，是四神。”

众人跪地朝拜，传说中的四神就在眼前，这是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福气，一定是春思仪式，四神感受到了大家的诚心。阿英还没反应过来，猜到他是神仙，不知道是什么这么大的神，他在月光下伟大庄严，自己在人间渺小如尘。

“阿英，快跪下。”叔于田一把拉下发呆的女儿，后者趴在地上还在发呆。

众人跪拜在地良久，才听得四神说道：“白炽一族莫须惊慌，我等今日前来，只为一人，”

“一人？”阿英想到，白山君一直也在找一个人，是谁呢？

“准确来说，不是人。”四神中唯一的女上神说道：“是妖是鬼，是罪恶。”

众人被他说的更迷糊了。

“朱雀，你吓着他们了。”白虎说道：“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我隐姓埋名在族中，只为寻找转世妖魔——罪神。”

罪神？没听过啊

怎么可能在白炽国里呢？

谁？谁是罪神转世？

地面上的人面面相觑，什么罪神，听都没听过，族内一共也就这么几个人，知根知底的，要是有什么异常大家伙早就发现了。

“那么请问战神，有何发现？”林师傅胆子大，他问道。

还不等战神回答，玄武先开口：“自是发现罪神就隐藏在你们其中，早早认罪，免受皮肉之苦。”他说的一本正经，白虎想否定，得到了朱雀一个不要说话的表情。

听玄武大帝这么一说，众人更加慌张了，谁是隐藏在族内的罪神，有什么目的，一时间人心惶惶互相猜测。

“大帝既然发现罪神，为何不直接拿下，让我们这些凡人互相猜测。”阿英冒着劲一股脑站起来问道。

玄武大帝不做回答，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凡人。

“大帝可确信罪神在我们族中？我族不过百十来人，战神在此多日并未发现异常，还请四神再仔细观测些时日，抓住真正的罪神也保一方安宁。”阿英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心里慌得很：不会惹他们生气吧，，不会怀疑我是罪神吧，白山君，你可得救救我。。。

“小丫头说的有道理。”朱雀附和道：“要不再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只怕罪神又回逃离到别处。”青龙猛的一伸头，比古衫树还大的脑袋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一一观察众人，景象怪异，林师傅家的小儿子当场吓得哇哇大哭。青龙收回脑袋，对玄武说：“我看他们是不会承认的，不如用赤天火直接逼他现身，省的麻烦。”

“不行。”战神和朱雀双双否定。

“白炽族皆为凡人，赤天火会要了他们的姓名。”战神说道：“为神，怎可以凡人的姓名为要挟，不行。”

“我同意！”朱雀举手赞同：“我的赤天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能在三界烧穿个窟窿，怎能随便说用就用。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等罪神现世，打上四方台再用你的赤天火吗！”青龙是个急性子，想着尽快解决祸害，以免之后生灵涂炭。

“青龙说的有道理。”玄武说道：“玄武卦多次现实罪神就在其中，现在正是拿下他的好机会，不可错过。”

“朱雀，你还等什么！赤天火只要，逼的罪神现身即可。”

“这。。。不行。”

“怕什么，我们四人都在，你看看战神，会控制不了赤天火吗？女人家家的，就是磨叽。”

“你不要性别歧视。”青龙激将法算是有用，朱雀最烦看不起女人的男人，她双手一挥，从额间引出赤天火种，火焰在胸前放大数倍：“你们几个男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要靠我的赤天火。青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别求我救你。”说罢扔出火球，其余三神皆施法助力，引导火球慢慢压向众人。

阿英他们根本不知道四神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一个比月亮还亮的球体慢慢靠近，越近，周围的气温越高，

“好热啊，是个火球。”众人被那赤天火球熏的睁不开眼，想要逃跑也没了力气，或跪火晕倒在地。

“四神，这是作何？”叔于田大声问道：“我们白炽向来尊敬各位，为何，为何要用火球烧我们？”叔于田越说越虚弱，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爹爹！”阿英上前搀扶，自己也感到无法呼吸，嗓子里冒着烟。

“阿娘，我好热想喝水，喝水。”身后娘亲与妹妹同样被火球熏烤的快没了意识。再这样下去只怕整个族人都会被烤熟。阿英此刻已经看不到战神的脸了，所望之处皆是虚弱求救的族人。

“白山君，白山，，，”阿英拖着沉重的双腿，用沙哑的嗓子大声呼喊，心里祈祷他能听到自己的求救：“停下，，，快，，，白。。。挺，，，”

战神一直关注他们的情况，眼见众人失去了活气，眼见阿英望着自己这边无声的求救，加力抬高了赤天火球。

“白虎，你做什么。”青龙问。

“继续下去，会烤死他们的。”战神不能眼见他们被活活烤死。

“就快成功了，如此强烈的赤天火，罪神受不住很快就会现身，再撑一会。”青龙也加大力度，不过是往下压。

二人你压我抬，赤天火球不上不下，朱雀看不下去，：“你两玩球呐！忽上忽下的好玩吗！再闹我救。。。”

话没说完，赤天火球突然失控极速裂开，火喷射而出落向大地，不消一瞬就点燃了大地，霎时间求救声哭喊声四起，白炽突降火灾，全族落入熊熊烈火之中，无法逃离，任凭烈火烫破皮肤，烧干血肉，吞噬骨髓。

“阿英！”战神眼中只有在火眼里翻滚求救的阿英，完全没注意到，玄武悄悄收回了自己的玄武卦——正是玄武卦引赤天火裂开入地。

“怎么会？不应该啊，我明明。。。”青龙也诧异，明明自己是有力度控制的，怎么会突然就，，，

“青龙！”朱雀爆发：“愣着干嘛快去救人，都说了赤天火很危险，你还不信，快去救人。”朱雀化形而下，一跃至火中，她自是不怕烈火，可凡人不行，烧穿三界的赤天火，凡人只要碰上立马化为灰烬，她刚碰到一人，那人便在她眼前化为黑色焦土。青龙还在发愣，玄武说道：“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

战神反映再快，对阿英扔出自己的铠甲护体，也只留下她半点气息，她在战神的怀里，看着自己的母亲护着妹妹一起，对自己伸手，消失在火焰中，她看着疼爱自己的阿爹，在火焰中翻身打滚，他听着自己的族人无助的哭泣和求救声，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干柴的破裂。

“阿英，阿英你看看我。没事的有我在。”白山君焦急为她施法。

“有你在，”阿英反而笑道：“你好可怕。”骗我，骗我全族，你是神，你好可怕。

她呆呆的望着天空，火焰和古衫树的枝叶交融，阿英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可以说，没有了感觉。

“阿英！阿英！”战神感受到阿英的生命在消失，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阿英眉间画符，以自己的气血留下阿英一丝魂识，他想到了阿英的小红豆树，远在古衫树后的深林之中。战神将这道气血引入红豆树中，确保红豆树安然无恙，才回头和朱雀一起去熄灭赤天火。

纵火容易救火难，炽天火一旦燃烧起来凶猛无比火势难以操控，玄武降雨压制，朱雀以金翅为界，困住炽天火，青龙白虎二人合力，一番功夫终将炽天火尽数扑灭。原本静谧的村庄，焦骨遍地房屋倾塌，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有百来人的热闹族群。战神抚摸烧焦的土地，这一堆焦土，不知是白炽族的哪一个无辜者。

“你太过分了青龙！”朱雀骂道：“都是你出的主意，现在满意了！”

“主意是我出的，炽天火是你的。”

“青龙大仙，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纵火灭族？”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龙只想逼出罪神，这个结果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够了。”玄武说道：“事已至此，无可挽救，为他们寻一处好地方埋了吧。也算是为拿下罪神，拯救苍生付出了生命。”

“荒唐！”白虎刚想反驳，却听的碎木下有人活动的声音，怎么可能有能在炽天火中逃离，莫不是罪神？

白虎从从碎木下拉出一人，面部被熏得漆黑，怀中一物闪着盈盈水光笼罩他，白虎掏出一看，原来是东海人鱼泪，再一看，那人正是阿英之父叔于田。

“看来是人鱼泪保他一命。”朱雀说道，“此人可是罪神？”

“不是。”战神回答，他日夜与叔于田一家相处，如果他是，早就会被发现。

“娘子，阿英，阿清，娘子。。。”叔于田拽着战神的衣角断断续续的呼喊自己的家人。

“竟然还有活口。”玄武说道。

战神隐隐觉得玄武会对叔于田下黑手，抢话道：“也就他一人了，今夜不必再舔杀孽，一个普通的老头，关押就好，系黄山荒无人烟就很合适。”

“羡林渊更合适。”青龙不放心白虎，他肯定会放走叔于田：“进羡林渊者，无避水珠绝对出不来，还有西溟台看守，比系黄山稳妥。”说着就要押走叔于田：“我亲自押送，没有问题。”说走就走，一股脑的没了人影。

“再看看有没有活口吧。不可让罪神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是不让罪神逃脱，还是不让白炽族人逃脱？阿英的魂识还在红豆树中，玄武一定会探测到，白虎得想个办法保住阿英。

“玄武，我需要你的帮助。”白虎说道：“将我的部分魂识封印在四方台中。”

“什么？”朱雀诧异，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为何？”玄武问道。

“累了。”

“累了？我也累，四神的职责哪有轻松自在一说。”朱雀想不通战神的脑回路。

“我累了。”战神坚定，战争杀戮让他疲惫，耳畔尽是求饶求救，咒骂哭泣，日日从杀戮的梦里醒来，如今又间接成为阿英灭族的凶手，更是让他折磨加倍。

玄武深知战神一直以来背负的责任与压力，他久久思考，“好。”

“就现在吧。”他捏一捏怀中阿英所赠红豆花：“这里可以交给朱雀善后。”

“嗯？”朱雀不想管这些事，但白虎对她示意，似乎另有所图，故意要支开玄武，摆了摆手答应下来。

玄武白虎走后，朱雀开始仔细搜寻，一定是有别的蹊跷，白虎才会那么着急支走玄武。，她感应到深林处有一丝不同，凑近才发现了那棵带有白虎气血阿英魂魄的红豆树，“玄武是个情种，没想到白虎也是。”朱雀连根拔起红豆树：“情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小红豆，我送你去别处生长，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罢带着红豆树消失在月色下。

但凡朱雀按照玄武的要求查看一番，就会发现，古杉树下，一颗蓝紫花色的植物迎着月光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