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陆念否认：“没吵架。”

闻野承认：“刚说开。”

听清楚闻野刚才说了什么后，陆念短暂地陷入思考。

他和闻野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合。

陆念耷拉着眼皮，莫名有些没精神。

心里觉得外婆又要担心他的交友状况了，没由来地带着怨气瞪了闻野一眼。

“说开就好，说开就好。”林外婆直接忽视了陆念的回答，赞赏地点头看向闻野，“你们小孩啊没事就要多沟通，多聊聊天说说话关系才会好，有什么问题也千万别憋到第二天，到时候矛盾越拖越大，想弥补的时候都弥补不了咯！”

得到长辈认同的闻野得意洋洋地朝着陆念一挑眉，活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

陆念面无表情地又把头扭回来，没搞懂闻野在神气什么。

林外婆拿钥匙开锁，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互动，嘴里念念叨叨的：“小念，有空多和小野学学，你啊，有时候怕别人担心就老喜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陆念：“……”

陆念脸皮一向薄，被亲近的人当着第三个人的面比较，脸上有点挂不住。

闻野似乎看出来了，替他开脱道：“林外婆，人的性格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嘛，当然是本人怎么开心舒服怎么来，您说是不是？”

林外婆很喜欢闻野说话，很是赞同，开了门把门彻底推开，邀请道：“你说的也对，反正也上来了，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坐一会？”

闻野原本想拒绝，但注意到陆念白净的小脸更加冷淡，看向自己的视线也充满了不善，心底偷笑答应了下来：“那就打扰了。”

陆念跟着林外婆进了屋，忿忿岔开话题：“外婆，你刚去哪了？”

“去拿了个快递！”外婆踩着小碎步去厨房拿剪刀拆快递，然后把手中颜色饱和度极高的粉色广场舞服给他们看，“看！你外婆的新战袍，是不是很好看！”

陆念：“……”

闻野：“好看！颜色越粉，战力越狠！您一定是今晚广场上最靓的仔。”

外婆几十岁的年纪被夸得花枝乱颤，笑得停不下来：“小野真会讲话，你肯定不愁交女朋友。”

“哎呦，先不说了，我先去换个衣服试试。”

陆念看着祖孙俩的互动，酸了，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多余的那个。

他应该在车底。

说话间，在房间里睡觉的狗子跑了出来，直冲冲窜到陆念面前，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膝盖吐舌头。

陆念弯腰搓了搓狗头，觉得这是这个家里仅剩的温暖了。

怨念地看闻野一眼，陆念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闻野靠过来的时候，陆念闻到他身上茉莉花洗衣液的味道。

很温和，很好闻。

“别生气嘛！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闻野嗓音含笑，“我有办法能让外婆对你满意。”

陆念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眼神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静静等着支招，嘴却还是硬的，手肘反向一捅，听到闻野小声“嘶”了下，小声嘀咕着：“你最好是。”

闻野自信满满等着林外婆换衣服出来：“外婆，您今晚去跳舞吗？”

林外婆在他们面前穿着新舞服转了几个圈，期待地问：“去的去的，怎么样，还挺合身的，好看吗？”

高饱和芭比粉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陆念哄小孩似的：“好看的，外婆。”

外婆满意了，但有些遗憾：“可惜今晚我不能穿这身出去，还得洗洗再说，对了，小野刚才怎么问我要不要去跳舞？”

闻野答：“外婆，要不今晚我们陪您一起去？”

陆念倏地扭头看他，仿佛听不懂中文。

谁们……？

“你们？小念也要去吗？”林外婆刚准备进屋把衣服换下来丢洗衣机，又从房门口探出个头，看着站在客厅里的两个小朋友。

“外婆，我……”陆念刚要拒绝，手背就被人拍了一下，他看向闻野，话又顿住。

闻野那么会哄人，他有些蠢蠢欲动。

林外婆知道陆念的性格，也不强求：“没事，不想去……”

陆念打断她的话：“我去。”

顿了顿又低声说：“外婆，我想去。”

林外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陆念的变化，想了想觉得这是好事，欣慰极了：“行，那等会到点了我喊你们。”

林外婆跳广场舞的地方距离湖光路小区一站路左右，走路很快就到了。

陆念吃完饭后换了件白色宽松的衬衣。

每天晚饭后小广场上都十分热闹，纳凉的，跳舞的，遛狗的，到处是人。

陆念和闻野长得好看，林外婆也觉得脸上有光，一见人就介绍给她们认识，说是带着孙子和孙子同学来随便玩玩，舞还没开始跳，他们喊人喊得嘴巴麻了。

来这儿跳广场舞的都是自愿的，领队也不调整位置，但跳的人会自发前后左右对齐，所以队列看上去很整齐。

林外婆还是和往常一样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闻野和陆念站在了队伍最后。

两个年轻又朝气的身影，在一群老头老太中间十分突出且突兀。

只是光站着陆念觉得自己脸皮都要着火了，不断吸着气想让自己静下来。

闻野眼眸映着远处的灯光，显得十分璀璨，唇边带着笑好奇地问：“有这么丢人吗？”

陆念又深吸一口气，刚想说有本事你来试试，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反应过来，闻野也在他身边。

于是薄唇紧抿，不情不愿地说：“脸皮厚的人不懂。”

闻野动了动嘴，刚要开口，最前面的录音机传出震天的音乐。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听到音乐的一瞬间，陆念更想跑了。

站在他们前面的大爷大婶随着音乐动起来，迈着小碎步往前往后，双手摆在身体两侧甩出弧度……

陆念跟着前面的大婶，含胸驼背做了几个动作，就已经羞耻地想逃去外太空了，再一侧头，闻野姿势到位，节奏踩点，正跳得尽兴。

晚上广场上的灯光并不充足，昏暗的光线下，闻野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活力。

他丝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跟着前面动作熟练的大婶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几个八拍循环的动作很快就彻底学会了。

闻野脸上依旧带着懒散的笑容，学会了动作以后也就不再时时看着前面，偏头看向陆念的时候，眨了眨眼睛。

已经同手同脚，仿佛在驯化刚安装的四肢的陆念觉得有些被晃到。

“跳这么开心？”早已萌生退堂鼓念头的陆念有些疑惑。

闻野失笑，觉得这个问题很废话：“大晚上来这跳舞不就是寻开心来的吗？”

陆念驯化了一会四肢，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正准备溜号，视线却莫名对上了因为担心从前排回头看的外婆。

突然想起这次的目的，陆念熄灭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外婆见陆念还算投入，心满意足地扭回头跳得更投入了。

……算了。

陆念心想，让外婆开心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又跳了几遍，闻野已经将这套舞步融会贯通，甚至还有多余时间盯着陆念：“好了，别偷懒了陆念同学，手抬高，迈错腿了……”

顶着陆念想要丢刀子的杀人眼神，闻野一指导就指导完了整首歌。

六月的晚上，从远处吹来的晚风都是燥热的。

天边星光闪烁，蝉声夹杂在热闹的音乐声里。

一首《酒醉的蝴蝶》来来回回跳了三四遍，等到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

录音机停下来的一瞬间，陆念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立刻想撤，刚想坐到旁边阴暗处的花坛边擦汗，他和闻野就被阿姨们纷纷围住。

从年龄问到学校，再问有没有女朋友，找对象的标准……

挨个给了回答，阿姨们才逐渐散开。

陆念像是去边境战场打了一仗似的，这会才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擦汗。

闻野抬手随意擦了擦脑门的汗，问：“感觉怎么样？”

“……想换个星球居住。”陆念艰难开口。

闻野丝毫不走心地安慰：“没事，一辈子很短，忍忍就过去了。”

陆念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

这时候外婆也终于走了过来，捏了把陆念运动后红润健康的脸：“小念这样看上去有活力多了。”

陆念倒不在意这些，有些忐忑地问：“外婆，今天高兴吗？”

外婆忙不迭地说：“高兴，当然高兴！”

“嗯，高兴就好。”

陆念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月亮刚好跳出云层，将这抹笑染上温柔又朦胧的月色。

闻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跳又跳快了一点。

“已经很晚了，你们俩小孩要不就先自己回去吧。”林外婆看了眼手表，叮嘱道，“回去也不要写作业了，反正明天端午假期，今晚好好休息休息。”

于是两人离开广场。

走回家的路上，夜市已经开张了，路过一家打气球的摊子时，陆念心念一动。

陆念停下脚步，指了指排列整齐的七彩气球：“要打赌吗？”

“赌什么？”

陆念咬了下唇：“如果我赢了，就把那张照片还我。”

闻野很干脆：“那不赌。”

陆念：“……”

陆念：“那你说赌什么？”

闻野竖起一根手指：“一件事。”

陆念心想如果他赢了，那他要闻野做的事就是把照片还给他。

这么一想，陆念觉得还是有点赌头的，于是点点头：“行。”

两个人约定了一分钟限时模式，谁打得多就算谁赢。

陆念还是有信心的。

上辈子顾景辞带陆念去小岛度假的时候，曾经教过他打枪。

虽然当时他很不乐意对方的靠近，但在把靶子当成顾景辞人头以后，他学打枪就快乐了很多。

陆念举起手枪，闭起右眼。

3、2、1。

右边数字表盘的预备倒计时很快闪过，正式进入比赛阶段。

“啪”“啪”“啪”

他打枪的手很稳，打完一个气球就换下一个，中间绝不停顿。

一分钟里，气球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时间消耗完毕，老板数了下打破的气球：“54个，很厉害啊。”

陆陆续续过来围观的人也发出惊叹声。

陆念把手枪递给闻野，轻哼了声语气高冷：“可别输了。”

闻野很淡定：“嗯，借你吉言。”

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陆念咬了下牙：“想想输了该怎么办吧你。”

闻野活动了下手腕，笑而不语。

店家很快把空掉的气球位置塞满，又让闻野做好准备。

围观群众本以为刚才那位漂亮少年的枪法已经很准了，但等到现在这位开枪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一分钟倒计时开始的一瞬间，眼中带着玩味笑意的人立刻严肃认真起来，一枪一个气球，手法比陆念更快更准，也更稳。

气球爆掉的频率都比刚才快上那么几秒。

时间结束，老板愣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去数气球：“63个，小兄弟牛逼啊！”

闻野也不客气：“还行吧，手生了。”

没想到闻野还会打枪，陆念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比他厉害那么一点点。

闻野付了两局的钱就想离开，老板却拦住了他，从一个塑料大口袋里摸出一只穿着背带裤的柴犬玩偶：“你破我们这儿的记录了，这个娃娃就当做是奖励吧，有机会再来玩啊。”

闻野答应下来，摆弄了两下玩偶，随后递给陆念。

陆念：“？”

闻野故意火上浇油：“要不是你突然说要打枪，我也赢不了这个娃娃，所以这个娃娃应该给你。”

陆念气得脸都黑了：“丑死了，我不要。”

“那……要不等明天我送给林外婆吧？仔细一看这柴犬和你家的……”闻野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柴犬玩偶就被抢走了。

陆念粗暴地扯过玩偶捏在手里，语气森冷：“再找我外婆试试？”

仿佛发现了陆念新的弱点，闻野心情很好，继续戳着他的逆鳞，大拇指捏住无名指和小拇指，比了个2的手势。

“欠我两件事咯！”

陆念咬牙切齿：“闻！野！”

闻野：“哎！”

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事，陆念意味深长，语气都变了：“你白天和沈思嘉说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闻野心底咯噔一下：“那、那不是在逗他玩吗？”

陆念并不相信：“是吗？”

闻野语气更加坚定：“当然是了！”

穿越这件事肯定是得保密的，不然万一陆念知道真相以后把他上交给国家怎么办？

陆念意味深长地又扫了他一眼。

“哦。”

见对方不再深究，闻野长舒一口气，背后出的冷汗比刚才跳舞的时候还多。

进小区的时候，小区门口的烧烤摊门口的桌上坐满了人，陆念脚步停顿了几秒，才恢复如常。

回了家，陆念洗完了澡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床头柜上一脸憨笑的柴犬玩偶。

他莫名来了气，捏起拳头狠狠揍了两拳玩偶，俨然是把它当成闻野在打。

出完了气，陆念打开抽屉，把柴犬玩偶丢了进去，连着一抽屉的话梅糖关进了漆黑的深处。

当晚的广场舞被一个常常拍小视频的大妈拍了下来，还传到了某知名小视频app上。

几乎几个小时就破了百万播放量。

某网吧包厢内，六七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打游戏，最边上还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

一个平头哥刚叼上烟，就被另一个莫西干头的男生拍掉：“别抽烟，顾哥不喜欢烟味。”

平头哥看向最边上正正经经穿着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男人，有些发憷，连忙把烟收起来：“顾哥，不好意思，我忘了。”

顾景辞衣冠楚楚，一副精英做派，微笑着说：“没事。”

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和善可亲，但随和的笑容却不知为什么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我靠，现在男人都长这样了吗？”

离顾景辞最近的一个黄毛正刷着手机，突然出声。

黄毛正要把视频刷上去，顾景辞投去一眼，问：“怎么了？”

“刚才看到个漂亮妹妹在跳广场舞，我还以为是什么女主播的新手段呢，没想到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男的。”黄毛几乎被吓萎了，语气里十分嫌弃。

余光瞟到那抹身影，顾景辞拿过黄毛的手机，看着视频里动作不协调又有些局促的少年，突然低声笑了。

视频里的白衣少年很好看，哪怕经过像素不高的手机拍摄，视频上传的时候又经过一系列加工压缩也能看出来。

如清风明月，山间溪泓。

少年五官精致，气质面容都偏冷但不是木头，满脸写着抗拒，还偶尔瞪一眼身边另一个人，表情自然灵动。

“视频是他自己发的？”顾景辞来了点兴趣。

黄毛见他对一个陌生人起了兴趣，小心翼翼地提醒：“这倒不是，发视频的大婶每天都会发，不过，顾哥，沈斐然那边……”

“别和我提他。”顾景辞朝黄毛看去一眼，冷冰冰的一眼就让黄毛遍体生寒，“我不喜欢倒贴的便宜货。”

“还有，去查查他。”顾景辞敲了敲视频中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