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富春饭店是一桩朴素的二层小楼。

虽然看起来稍显简陋，可比起周围那些低矮的民房来说已经华丽太多。

李长宁开门见山，只说刚才鼻孔长在天上的男人是他的人。

楚岚神色淡淡。

“一百二十块就想买断我的卤肉方子，是想从我这来捡便宜吗？”

对于富春饭店来说，只怕一天的赚头就有一百块。

李长宁笑了笑。

“那我想听听小同志的心理价位。”

楚岚伸出三根手指。

李长宁：“三百块？”

楚岚：“李老板误会了，我说的意思不是买断，是合作，以后我给你们饭店供给卤肉，你们拿三成，我拿七成。”

李长宁：“小同志，听叔一句话，做人不能太贪婪。你的卤肉在我这就是个添头。”

楚岚眼皮微掀。

“若只是添头，您何必找我来谈合作？”

并且还一而再的来人找她。

进门她就观察了，放在售卖处的卤肉是有一大盘子，可正是饭点，却没什么人问津。

所以，她可以断定这里的卤肉不受欢迎。

李长宁被怼了回来，但也并不气馁。

“小同志，你开那么高的条件，别说我，整个镇子都找不到人。三百块不少了，可千万不重要看不清楚状况，回头什么都拿不到。”

话音未落，旁边桌上吃饭的汉子嫌弃的将鸡爪子砸在了桌上。

“你们这谁管事的？”

孟富贵从后厨跑了过来。

“同志，您有什么事？”

汉子将那鸡爪子往前一丢。

“你们这鸡爪子怎么做的？我花了五块钱，就这几个不说，这味儿还不如大集上卖的，有你们这么开馆子的吗？给我退钱！”

楚岚抬眼看去，发现盘子里的鸡爪子还有两只脚趾都没处理干净。

拢共八个，卖五块钱。

到底是谁更贪？

孟富贵为难。

“同志，您买的就是这个啊，这味儿也对，这哪儿能退回去？”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赔钱，我保证让整条街都知道你们富春饭店坑人。”

孟富贵：“您这就是胡搅蛮缠。”

“我在你们这花了二十块，你给我吃这些猪食，还不许我说了？”

汉子的声音不小，不少食客都听了过来。

“是啊，我也吃过大集上那小同志的卤味，那叫一个正。”

“可不是，甜辣的好吃，五香的也不差。”

“咱来这吃花钱不少也就算了，吃的这么差，算了以后不来了，太差劲了。”

众人议论纷纷。

楚岚抬眼看向李长宁。

“李老板现在还是觉得我的东西微不足道吗？”

李长宁没有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他面上阴郁。

“你做的东西是不错，所以我才愿意跟你谈。我给你再加五十块，三百五。你别不识抬举！”不然你生意都没得做！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岚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起身。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李长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咬牙。

“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被怪我不客气了！”

听着身后客人们越来越多的议论声，走到门口的楚岚扬了扬唇角。

虽然做卤味只是她谋生的一种手段，可她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营生卖出去。

她对自己做的东西很有信心，她相信即便没有李长宁，也会有别人上门求合作。

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小同志，真的是你，我可找到你了！”

楚岚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他就是先前买下她野兔的男人，姓白。

白长安笑呵呵的说道：“小同志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了，你什么时候还去山上啊，我那老娘又嘴馋了，吵着嚷着让我跟你买兔子呢。”

楚岚笑笑。

“抱歉，最近有点忙，不过后天我会去山上，你来南河沿集市一个卖卤肉的摊子找我，如果我打到了一定给你带过来。”

白长安出手阔绰，这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白长安：

“小同志，你在南河沿卖卤肉？那你一定认识一个叫楚岚的小同志了。”

楚岚不解。

“我就是。”

白长安眼前一亮，满脸激动。

小同志，我吃过你做的卤鸡爪，太好吃了。我本想去市场找你，可每次你都不在。”

说到这，他顿了顿。

“这样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茶馆里，白长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是镇上国营饭店的经理，这几年因为一些私人的饭店起来了，他们的生意很不好做。

他就想着给饭店增添一些新菜色，后来吃到了楚岚的卤味惊为天人，便想着拉拢她到饭店上班。

白长安笑眯眯的说道：“楚家丫头，只要你答应来饭店上班，我保证待遇不低于三十块，并且给你申请编制。”

以前若是村子里有人在国营饭店上班，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这几年国家开放了，很多人看不上国营饭店那仨瓜俩枣了，都开始自谋出路。

楚岚笑笑。

“您知道我一天净赚多少吗？”

白长安摇摇头。

楚岚伸出一巴掌。

白长安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楚岚笑笑。

“所以，您给的筹码实在有点小了。”

她指了指斜对角的富春饭店。

“富春饭店要出三百块买断我的方子，我告诉他想多了。”

白长安嘿嘿一笑。

“买断那么缺德的事儿我才不做，要不然这样，我还可以给你申请住房，你看怎么样”

楚岚摇头拒绝。

随后白长安又说了几个条件，可都被楚岚否了。

白长安急了。

“那你说说你到底想要啥？”

楚岚略微沉吟。

“我跟李长宁说的条件是，我来提供卤肉，三七分账，若是你想合作，我跟你□□，我六你四。”

白长安微怔。

“为什么不是三七？”

楚岚抿了一口茶水，看着眼前笑呵呵的像个财神爷似的白长安。

“大约我和您更投缘。”

和高高在上的李长宁比起来，白长安全程的姿态都很随和。

她对他印象不错。

此外，虽然有富春饭店这样的私人饭店兴起，可国营饭店的市场依旧占上风。

并且，国营饭店各地都有。

若是合作的好，她还可以考虑往其他区县合作。

白长安：“”

被人夸有眼缘他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只说要再跟上级汇报，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正好看见有人在卖糖葫芦，她随手买下了六根。

等走到摊位的时候，楚念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即便睡着，她还紧紧的抱住一个坛子，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

楚岚轻声唤醒了她，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楚念受宠若惊。

她端详了糖葫芦好久，在楚岚的催促下，这才轻轻咬上一口。

绵密的山楂配上浓郁的清甜，酸中带甜，让人嘴里口水泛滥。

幼年时她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糖葫芦，不止一次想象过糖葫是什么味道。

可如今吃到嘴里，和她想象中一样。

好吃到让她想哭。

“谢谢大姐，糖葫芦很好吃。”

少女眼中满是崇敬之情，楚岚心头升起几分奇异的感觉。

她摸了摸楚念的脑袋，嗓音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柔软。

“傻丫头，都会过去的。”

厨房里，方云犹豫许久，终于再一次拿起了菜刀。

就在锋利的刀刃即将划破她那瘦的皮包骨的手腕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二婶，我饿了。”

方云手里的菜刀骤然松了。

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

小月儿还这么小，她不能让她看到这么残忍的一面。

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月儿等等，我这就给你做汤面。”

谁知下一刻，楚月却抱住了她的大腿。

“二婶，娘死了，我最喜欢你了，你给我当娘好不好？”

方云心头微震，想起自己那苦命的表姐到死也没看到几个孩子一面。

她现在只是离婚，就要念念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就一阵自责和懊悔。

岚岚几个已经够可怜的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还没人管。

也就是这一瞬间，方云下定决心再也不死了，她抱起楚月，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那以后小月儿不要叫我二婶了，还叫我姨妈好不好？”

“小月儿喜欢叫二婶姨妈。”

半个小时后，楚岚和楚念回到了家中。

一进院子，就见方云一改颓然，正在热火朝天的洗衣服，她擦擦手招呼着两个人洗手吃饭。

楚岚和楚念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

楚岚洗完手先进了屋子，就见楚月头上梳着漂亮的麻花辫，正在玩儿红绳。

见她进门，飞快的扑了过来，还小声的把先前方云想要自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岚面露恍然，捏捏小姑娘的脸蛋。

“小月儿很好，救了姨妈。”

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楚念已经泣不成声。

赶来的方云也是泪如雨下，连连给楚念道歉，母女俩哭作一团。

楚岚摸了摸莫名湿润的眼角，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在作怪。

可能看到方云解开心结，她心里也多了几分轻松。

一下没了一百多块，何大菊正在家里闹腾。

老楚头气的把手里的碗往地上狠狠一摔。

“你个死老婆子，你闹够了没有！”

一见老楚头动了真格的，何大菊弱弱反驳。

“你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我也是怕家里没的花了。”

“没的花那就出去挣，那丫头片子都能自己赚钱，你们为什么不行？”

老楚头凌厉的视线落在楚正海两口子身上。

刘春梅不乐意了。

“爹，都是二哥惹得祸，跟我们可没关系。”

何大菊从老楚头这受了气，全部撒在了刘春梅身上。

“你个自私自利的东西，都是一家人你说什么两家话，你们家老大老二上学你们拿不出钱，不都是花的我们老两口的？你个白眼狼！”

刘春梅撇撇嘴。

“那这么多年我们还孝敬你们了呢。”

何大菊看大房两口子不顺眼，早早的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楚正江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最近这几个月吃的喝的不都是她们两口子的。

这老东西也忒没良心了。

楚正海瞪着眼骂道：“你个破烂货，你怎么跟我娘说话呢？给我娘道歉！”

老楚头不耐的拍了拍桌子。

“说赚钱的事儿，你们扯哪儿去了？”

楚正海狠狠瞪了一眼刘春梅。

刘春梅气的咬牙。

何大菊琢磨了一会儿。

“老三家的，你不是在后厨干过？做卤肉的手艺还比不上那臭丫头片子？”

“手艺是没问题。”

楚正海有些迟疑。

“可摆摊多丢人啊。”

“你不去让你媳妇去，饿肚子还是丢人，你们自己选！”

老楚头丢下这句话就进了里屋。

楚正海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楚岚和楚念两个人推着卤肉到了面摊前，就被周大娘拉住了。

“楚家丫头你快看，有人要跟你唱对台戏。”

楚岚顺着周大娘的手看过去。

刘春梅坐在四个大坛子后，嘴上满是油光，看样子是在偷吃。

楚岚心中暗笑。

她想过会有人来是集市上抢生意，可她没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会是刘春梅。

只不过楚家让嘴馋的刘春梅来卖卤肉，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