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锦囊妙计

赫连漪和齐越刚回到营中，就有士兵惊慌失措地来报：“公主，苻老将军中箭了。”

赫连漪脑袋又是“轰”地一声，“苻老将军？不是不让他出城吗？他为何会受伤？”

“苻老将军没听公主的指令，最终还是去了，却不曾想被暗中偷袭，中了一箭。”

赫连漪赶紧奔了出去，来到苻大胜住处，见很多将士将他围拢在身边，此时正有一名军医将那支箭拔了出来，众人一看，皆是惊呼：“啊，是毒箭。”

赫连漪一听，脸色“刷”地剧变，一下子冲到苻大胜的身边，“老将军，你怎么样？”

苻大胜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公主，老臣终究还是老了，反应也慢了，若是当年，这些暗箭哪能伤得着老臣。”

赫连漪摇头道：“这些时日若不是老将军排兵布阵指挥得当，浔晋城也早就被他们攻破了，老将军神勇智谋一如当年。”

“哎，老臣本是念着自己年事已高，想着早日完成公主夙愿，却不曾想老臣只能止步于前了。”

“不会的，老将军会好起来的。公孙大人刚走，老将军不能就这么撒手而去。”

“老臣也不想，可是不得不认。公主，平宁王这孩子我喜欢，通透有灵性，领悟力极强，可惜他终不会为我们大夏所用。等有朝一日公主且放了他去，让他回到他自己的天地，他才能发挥所长。老臣这些时日来，将毕生所学皆传授于他了，公主且记着老臣的话：与其拘着他，不如放他回唐嘞，日后要一直跟唐嘞交好互助，将来他定会有所报。”

赫连漪慎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老将军，等有朝一日一定会放他归去。”

苻大胜又道：“而我部下良将虽不少，但奇才没有，我走后根本就没人能是霁王和翊王的对手。”

“不会的，我会想办法治好老将军。”说着，赫连漪忽然大喊：“来人，将城中所有的良医都找来。”

“公主，毒箭已入骨，纵便神医也无能为力了，公主不用再为老臣费心力，如今公主该费心的是如何应对霁王和翊王。老臣听说了公主和霁王的事，老臣走后，公主不如跟霁王重归于好，这样或可保得住新夏。”

“这……”

“公主，如今只有这个办法。”

“好，我会好好考虑老将军的建议的。”

“公主，老臣自知还有三两天的时日，如今只想歇一歇，公主放心去忙吧。”

“好。”赫连漪知道苻大胜终究是习武之人，暂时可放心，这才出去。

刚回到崇文阁，又有人来报：“公主，刚刚得到消息，我们的人刚撤出，大梁那边的霁王就亲自带兵去攻打大夏余下的铁甲军了。”

“什么？”赫连漪几乎不敢相信，但这个消息总算是个好消息，知道他也稍稍释怀了，当下心安了不少，只反复琢磨着今夜和萧允晏重逢的情形及苻大胜的话。

天刚刚亮，赫连漪刚入中军大帐，有人就来向赫连漪禀报：“公主，昨夜大梁那边的霁王好像发疯了，将铁甲军余下部队打得一个都不剩。”

此时，吕仲简进来，赫连漪问：“吕大人，这萧白你可曾有所耳闻？”

吕仲简道：“臣在大梁之时，他在给江流王守孝，住在墓地的草庐里，根本就不曾听人提起过他，似乎整个大梁也根本无人在意过他。不过臣知道江流王过世，萧白携灵柩入京，这才牵扯出四鸿一事。萧白腿残是事实，当时，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是痴傻之人，却不曾想，他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颠覆了大梁的朝堂。”

“看来这萧白确实有手眼通天、神鬼莫测的本事。”赫连漪想起大梁在萧白入京以来太子和德王皆因那两本书而亡故，及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惊骇不已。又想起公孙治在过世前留给自己的锦囊，随后她取出来打开看，那锦囊里不过寥寥数字，赫连漪看罢却心潮起伏，他没想到公孙治临终之言跟苻大胜方才的话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让她跟霁王重归于好才能守住新夏。

“公主，公孙大人怎么说？”吕仲简见她一副不甚自在的样子，不由奇怪。

赫连漪将锦囊中的纸条递给吕仲简，吕仲简看罢，不由由衷佩服公孙治的深谋远虑，对赫连漪道：“公主，公孙大人所言臣字字认同，如今这仗打到这地步了，宁、夏之间基本已是胜负已定。赫连定邦最后的指望便是这两万铁甲军，如今他连这铁甲军都已全军覆没，已然是秋后的蚂蚱了。可是，我们的兵马损伤也不在少数。将来，若是跟霁王夺天下”吕仲简说着又走到舆图前，指着北边的一隅之地，道：“我们如今被霁王三面包围，如果他要对付我们，我们定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即便是智谋如苻老将军，只怕也无能为力。这还不够，如若再加上翊王，那我们更是无力还击。到时，公主所有心血只能付诸东流。公主，之前公主离开霁王是因为你们之间有大梁这道阻碍。而如今，臣认为，无论是霁王还是翊王，他们二人手头各有兵马，又都骁勇善战，必定不会甘心听任于萧白。所以，跟以前相比，公主跟霁王之间的阻碍已经小了很多。”

“可是我和他的阻碍依然还有。他兵多将广，所占城池也比我们新夏多得多。所有一切都该他说了算。那这样，我的复国之愿依然无望。”

“可至少留得青山在，将来总归还能再想办法。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当初狠下心离开霁王，就是因为不甘心无望地仰仗着别人，只想凭自己之力博一次，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可现在跟当初又不一样，当初，霁王殿下自己都要看粱帝眼色，如今他手握的七万大军就由他说得算。再说公主也只有这选择了，怪只怪当初既不曾预料到霁王如此骁勇善战，也不曾预料到两位老大人的遭遇。”

“上天为何对我赫连漪如此不公？”

“公主，也许来日方长，世事瞬息万变，也许随时都可转机。”

“有句话，臣不知该当讲还是不当讲。”

“什么事？你说。”

“公主别忘了，将来无论是翊王还是霁王，都必将带兵攻回大梁，那个时候朝政由公主说了算。”

吕仲简的话让赫连漪恍然大悟，但她一时又惆怅起来，“可是，已过去那么久了，我又怎能确定霁王还能一如当初。”

“臣暗中打听过，这些时日，霁王没有别的女人，听说他对身边那个侍妾也很是冷淡，不过将她看成使唤丫头。还有……”吕仲简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什么？”

“公主只知道大夏遭遇劫难的谶言，却不知还有另一个。”

“还有一个谶言？”

“没错，当初公主抓周礼的时候，玄师说公主将来能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

“当时先皇还以为玄师所预测的是公主将来和他国联姻，成为他国的皇后。谁知玄师却说将来公主会成为大夏的皇后。先皇这才动怒，认为玄师纯属无稽之谈。玄师这才说出大夏在十八年后将历经一番劫难。所以公主，玄师的话基本都已应验，不如我们且行且看吧。”

“竟有此事？”赫连漪怔了很久以后，终于下了决定，“好，那吕大人安排吧。”

得了赫连漪的应允，吕仲简神色为之一振，“有公主这句话臣明白了。既然公主如此决定，那么我们便须先他们一步踏入洮渚城，抢得先机，让臣有跟他们谈判的筹码。公主，苻大人伤重的事暂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事不宜迟，臣这就动身前去洮渚城，说服他们开城。”

赫连漪一时怔忡不语，吕仲简又道：“对了，当时公孙大人过世，霁王也派人来吊唁了。所谓礼尚往来，明日臣直接从洮渚城去梁军营中探望霁王，顺便再感谢他出手解围。”

“好。”

与此同时，萧允晏登上了尖风岗的最高处，望着大梁都城永宁城的方向，忽然遥遥地拜了几拜。而后，罗鸿罗鹄上来，罗鹄道：“殿下节哀顺变吧。”

罗鸿道：“殿下，要不我去通知翊王。”

萧允晏回过头，看了看罗鸿，道：“让罗鹄去吧，你再派些人去岩州将我外祖父接到这里来。”

“是。”

次日晚上，尖风岗的大营里也简单地设了一个灵堂，萧允晏身着斩衰，坐在火盆前，将一把一把的祭草往火盆里扔。火势越来越旺，萧允晏木然地看着燃烧成灰烬的祭草，任凭烟火将他的眼睛熏得几乎睁不开。

罗鹄从雍州大营回来，对萧允晏道：“殿下，翊王也跟殿下一样，被阻断了京中的消息，如今赵树和赵海已经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胜利在望，他的意思先跟殿下一起攻破大宁，然后再跟殿下合兵，打上清君侧的旗号一起打回大梁。”

萧允晏点了点头，对这个提议没有半分异议。

罗鸿忽然进来，低声道：“殿下，吕仲简来了，殿下见是不见？”

萧允晏的手微微一停，想了想说了一声：“让他进来。”

尔后，吕仲简进了来，对萧允晏道：“霁王殿下，吕某听闻此事哀痛不已，望殿下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萧允晏只简单应了一声：“多谢。”

吕仲简又道：“殿下，还有一事，当日，殿下派兵围困那五千兵马，并且烧了宁军的粮草，吕某还想借机向殿下深表谢意。”

罗鸿道：“欸，吕大人别忘了，宁国跟我们也是死敌。”

吕仲简道：“大罗将军说得没错，但不管怎样，殿下出手也是缓了我们夏军的燃眉之急。呃，吕某冒昧斗胆相问：不知殿下日后有何打算？”

罗鸿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们当然是自立为王，日后再举兵清除那些佞臣。”

“哦，原来殿下是有这打算。那吕某愿殿下能早日振作起来。”说着，吕仲简祭拜完毕，便告辞离去。

已是七日过去，这日，罗鸿匆匆来报：“殿下，新夏军已经进了洮渚城了。翊王那边，赵树重伤而亡，赵海已经带着剩余兵马回了烟陵。”

冷先生在一旁劝道：“殿下，在下明白你的心情，但如若被新夏那边占了先机，我们将功亏一篑啊。”

萧允晏一扫连日来的颓废沮丧，于是下令：“所有部将听令，我军马上向洮渚城进发。”

“是。”

梁军到达洮渚城已是亥时，城里一片死寂，城门大开，却连一个守城的都没有。

萧允晏骑在前面，罗鹄拦着他道：“殿下，小心有诈。”一边说，一边暗示身边的几名士兵往里面探看情况。

不一时，那几名士兵回来，向萧允晏禀报：“殿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将士们纷纷议论开。

萧允晏准备往里而进，这次连罗鸿都拦着他：“殿下，这实在太诡异了，还是要小心，让我先进去。”说罢，罗鸿又只身飞快地闯了进去。

罗鸿等了很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四处环顾，城头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有一处却有轻微的光亮，那微光里，显出一个女人的轮廓。那轮廓，纵便粗莽如罗鸿，也不禁走神。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几乎也是同样的情形，那个女人就这么安然地站在那里，看到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她献给萧允晏。罗鸿还在走神时，却不知，萧允晏此时已经进来了，顺着罗鸿的目光，他看到那城墙深处站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