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犒劳

姜傲中午扮成侍卫去了趟宫门口，这会儿回了破屋换好衣服，坐在榻上打着小算盘。

前世，他起先对皇后一党朝堂之上的勾当不甚清楚。他混出宫去，费心培养了死侍去太子府上直接刺杀他，好几次才成功，又把证据引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让他们跟皇后斗。

可老二老三两个蠢货，母家都远不如舒家有权势，根本斗不过她。死了个大皇子，皇后一党又扶持年幼的五皇子做太子。

他又耗费了好多人力去杀了五皇子，结果老五死后，皇后杀了个宫女出身的美人，收养了她的儿子，把他往皇位上推。

他最后才明白，扳倒皇后要先瓦解她母家的势力，从前是白白多做了好几年无用功。

但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姜王已经被他派去的美人喂了太多有毒的丹药，性命垂危了。所以他临掌权的前几年，一切都格外艰辛。

重活一世，他必定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舍本逐末。而要在姜王身体康健、大权在握之时，先借他的手削弱了舒家的势力，再去处理太子。

现在，姜王应该已经看到那封证明皇后结党营私的书信了吧。

傍晚，宫人们悄悄议论着今日皇上见过二皇子后大怒，传了舒太尉速进宫面圣，收回了舒太尉手中禔都守卫将领的任命之权。

皇后听说之后，马上穿着盛装，端着亲自下厨做的点心去皇上的晨辉殿献殷勤，却被拒之门外，灰溜溜回了永延殿。

这事在宫中马上传开了，各宫的宫女内侍都当做笑话偷偷地讲。

只有永延殿的宫人今夜遭了殃，听说皇后回宫之后大怒，戳瞎了好几个内侍的眼，赶去了内刑司。

乔洛夏自然也听下人议论了此事，她见识过前世姜傲简单粗暴的手段——只要挡路的人全都杀了。发现这一世的姜傲行事风格倒有了些变化，没这么简单、粗暴、血腥了。

那，这应该就是他昨晚的杰作？

入夜，乔洛夏照例从宫中取了些吃食点心，溜去破屋找姜傲。

今天的姜傲心情很不错，看到美人深夜自觉主动地送上门，他心里的两人小人也不打架了，都决定犒劳自己连日的辛苦，愉悦地把她迎进了屋子。

她连着几日都来找他。前世贪恋她的陪伴，从未真想把人往外推过。没想到这一世每天冷言冷语，她倒还似小时候吃过的牛皮糖一般黏人。

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嘲讽道：“公主这是打算夜夜都赖在我这里了？”

乔洛夏坐在榻上，甜甜地笑着说：“对啊，我在自己寝殿里睡不好。你这屋子虽小，但我睡得踏实。”

姜傲脱口而出：“公主也快成年了吧，什么时候及笄？若是未来夫婿知道你这段往事，不知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还没说完，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就想给自己两嘴巴子。

之前还没想那么长远，若是他放过乔洛夏，那她必定会跟别人成婚，做别人的妻…

姜傲越想越觉得离谱，他好像怎么也无法接受她跟别的男人并肩而行、同进同出的画面，光是想到这两个词就觉得心中刺痛不已。

自己的幻想把自己气得不轻。

乔洛夏看姜傲坐在榻上发呆，渐渐眉头紧锁，怒气从眼底溢出，以为他又想到了他母妃死时的画面。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抚道：“不怕、不怕哦。”

姜傲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这蠢女人，想什么呢？

乔洛夏看见他这眼神，便知自己猜错了，尴尬地垂下了眸子。说不定姜傲走了神，在想争权夺位之事呢。

毕竟这个年纪的姜傲，估计心里只有这件事。

她为了缓解尴尬，从怀中取出两个纸包。一包装着猪肉脯是给姜傲的，一包装着绿茶酥的自己拿着。

“记得你说你不爱吃甜食，今日我特地带了猪肉脯给你，这个应该合你的口味了吧。”乔洛夏期待地看向他，自己先撕了一半吃然后递给他。

姜傲难得二话没说，接过了她手中的猪肉脯，慢条斯理地撕成小条咬入口中。

乔洛夏侧过头问：“味道如何？”

“凑合。”

乔洛夏正要扬起唇角，告诉他还有其他口味，姜傲煞风景地补了句：“这颜色不错，像杀完人流在地上的血，红艳艳的泛着光。”

她嚼肉脯的动作停了下来，顿时感觉从这多重腌制去腥的肉脯中尝到了血腥味，强忍着不适一口吞了下去。

姜傲侧头，看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愉悦地笑出了声。

乔洛夏摇摇头，疯子嘛，恼他做什么？

不过看他似乎今夜心情很不错，她试探性地说道：“下月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及笄之礼。”

姜傲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不在意地说：“那提前给公主贺成年之喜，但你也看到我这处境，我可送不出什么礼。”

乔洛夏笑道：“我不是说来讨礼的。按姜国的礼制，公主和皇子成年之后，便可以享宫外的一处府邸搬出去独住。只是我是乔国的公主，不知皇上会不会让我搬出宫去。”

姜傲想了想，记得上一世在她的及笄礼上，姜王提了赏赐宅子这事的。这质子公主只要住在禔都，不私自跑回乔国就行。

但记得当时给她安排的那处宅邸离太子府很近，所以她就推辞了没去，一直在宫中住着。

不知这一世她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若是她搬了出去，自己岂不是很难再见到她了？

也好。

姜傲淡淡问道：“那你想搬出宫去住？”

乔洛夏点了点头，姜傲心中的落寞感骤然升起。但马上又释然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姜王要赏她的宅邸在太子府旁边。

但她紧接着说：“在宫中住着多有不便，出自己的寝殿转悠一圈都怕遇到这个遇到那个，走路也得步步谨慎，晚上偷偷来找你总是胆战心惊的。”

姜傲撇了撇嘴角，问：“若是搬出去住，也不必来找我了，公主自可以在宫外住得洒脱自在。晚上怕黑也可以彻底点着灯。”

乔洛夏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诚恳一些，缓缓说：“四皇子在宫中住得也不自在，要不跟我一同出宫去住？嗯，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不过可以扮成侍卫、内侍什么的溜出去…”

姜傲诧异地看向她，挑了挑眉。

跟她搬出宫？扮成侍卫、内侍？这一世的乔洛夏是什么脑子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虽然在这宫中，他就好像一个不存在的皇子。但若真的想不存在，那倒是一件难事。若四皇子莫名其妙消失了，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

不过出宫之事，也是可以筹谋一番的，也许能找到个名正言顺的法子。毕竟他很多事都得在宫外做，前世只能偶尔想发设法混出去，很多时候都挺耽误事儿的。

只是若顺利逃出宫之后，要不要去她的府上蹭住，姜傲还没想好。

乔洛夏看他沉默了良久，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交情眼神了，后悔没晚一阵子再提。

姜傲冷哼了一声，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也看到，这皇后的人还会来这盯我。若是四皇子莫名其妙从宫中消失了，谁知道那皇后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乔洛夏失望地垂下了眸子，好像他想出宫，确实没这么简单。

几日后，传来赵国进犯姜国边境的消息。

赵国国力远不如姜国强盛，国土也不足姜国的一半大。

但赵国多年来一直四处征战，士兵们在鲜血的锤炼下个个骁勇善战，吞并了周围很多小国。

此次进犯姜国，并不是胃口大到想一举侵占，只是想攻城略地，占领几座边关的城池。

乔国紧邻姜国，作为姜国的列国，当即出兵援助姜国抵挡赵国。

舒家世代从武，从姜王登基以来，大小战役都是从舒家挑选合适的将领出征。

但当日，姜王并未传舒太尉入宫，而是传了刚刚从地方调任到禔都的冯烨，认命他为主帅，领兵伐赵。

三皇子闻讯马上进宫，自请做副帅，和冯烨一起出征。姜王对三皇子的请求大为赞赏，命二人领兵，三日后出征。

次日，姜王带三皇子和冯烨，邀诸皇子和王后、朝中文武大员一同去禔都郊外的保宁寺进香祈福，祝祷其此战凯旋。

因此战有乔国支援参与，特也邀了乔洛夏一同前往。

保宁寺在禔都郊外的山上，离王宫甚远。晨起，她就被宫女老妪伺候着起身梳妆准备。

巳时，宫中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郊外行去。

行至山脚，乔洛夏突然听到马车外一阵惊呼声，随即马车就是一阵颠簸晃荡，传来嗖嗖的箭声。

“有刺客，护驾！护驾！”

侍卫纷纷策马冲上前，去保护姜王、王后和几位皇子，文武官员也都带了府卫保护。

大部分的箭矢都是朝着冯烨的方向射去，但他本就是武将，策着马躲闪自如。

一时间，倒是乔洛夏这边仅有寥寥几个侍卫赶来护驾，箭矢在空中乱飞，惊得车夫带着她四处躲避逃窜。

乔洛夏知是有刺客放箭，低头趴在车内不敢乱动，生怕有箭矢从车窗射入。

她突然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声，随之，拉车的马匹就像脱缰般疾步狂奔，颠簸不止。

原是她的车夫中了箭落马，马匹又受了惊，拉着她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