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为何公平

陆雨泽一看到前面似笑非笑的路仁，惊讶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擦~他妈的居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路仁微眯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你他妈的”

陆雨泽：“你奶奶的”

路仁：“你大爷的”

陆雨泽：“你妹的”

路仁：“你舅舅的”

何嘉无力扶额，真搞不懂为什么骂人的脏话都和亲戚有关恨恨地一人一巴掌拍在他们的后脑勺上，“你们幼不幼稚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见面就死掐啊”

路仁傲慢地睥睨而视着陆雨泽，“哟，爱哭鬼，是你啊好久不见，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那么你呢死胖子”陆雨泽咬牙切齿地抬着头看他。

路仁微微一笑，“我很好，劳烦你记挂了”

“你们认识”何嘉诧异道。

路仁揽过何嘉肩膀，温柔道：“何止认识，简直就是青梅竹马了”

“谁和你青梅竹马了”陆雨泽梗着脖子怒道：“还有，你那只手往哪放啊放开老师”

“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得分是值得我为你两肋插刀，还是我插你两刀，对吧，何嘉”路仁说完，眼神若有似无地瞥了一样炸毛的陆雨泽，宠溺而又温柔地看着何嘉。

“你他妈找打是不是”

路仁笑了笑，从上而下地扫了一眼路仁，“啧啧啧，论身高，你不如我论力量，你也不如我，打架，你有几成把握当然，你的哭功我很自惭形秽，自认比不上你，只要你在我面前哭一哭，说不定我”

“你闭嘴，死胖子”

何嘉长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让路仁过来见他了，看向路仁道：“陆阿姨口中的小胖就是你”

路仁温柔地笑了笑，“正是”

何嘉看向陆雨泽，“所以，你”

陆雨泽脸色阴沉地看着何嘉，脸上有些挂不住。

“咳咳咳”何嘉继续道：“既然你们认识，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陆雨泽指着路仁，恨恨地问。

路仁笑了笑，把头靠在何嘉的肩膀上，“我”

“弟弟”何嘉推开了路仁，没好气抢道。

“你们”陆雨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一点都不像啊”

何嘉白了他一眼，“同母异父，懂”

“懂懂懂”陆雨泽笑着点点头，看向路仁指着自己，“来，叫声姐夫来听听”

何嘉一巴掌呼在陆雨泽的后脑勺上，“不是肚子饿了吗先吃饭”

路仁看着陆雨泽嘁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就凭你想娶我姐呵呵”

看到路仁嚣张得意的背影，陆雨泽恨不得化成猛虎扑倒他咬死他。

吃完宵夜后，三人来到济仁医院。

可能是因为赵晗美的缘故，陆雨泽现在一看到医院就没有来由的讨厌，站在医院门口不肯进去，像极了要不到糖耍脾气的小孩。

路仁笑着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爱哭鬼，怕了”

陆雨泽瞪了他一眼，“是，我是怕了，我现在一看到医院就讨厌，更别说走进大门了”

何嘉看向情绪激动的陆雨泽，没有说话。

路仁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陆雨泽看到后，更生气了，怒道：“你笑什么你懂我现在的心情吗你知道我现在一看到医院有多想一把火烧了它吗这是什么狗屁地方连一条命都救不了还救死扶伤你根本就不懂既然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路仁静静地听听发泄完。

“你知道你的一把火，将会毁掉多少人的希望吗因为对一条生命的束手无策，你要其他千千万万条生命与之陪葬，你这想法到底有多幼稚啊”路仁波澜不惊道，可他说的每个字却一字一顿地敲进陆雨泽的心，“曾几何时，我也恨医院对我性命的束手无策，可我该庆幸的是无论是医院、我的家人还是我的朋友，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我的生命，因为他们没有放弃，我更没资格放弃，我这条命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

路仁温柔地看着何嘉说。

何嘉微微一笑，很是欣慰。他啊，比大多数人不容易，却比大多数人都坚强，甚至比他们活得更明白透彻。

陆雨泽听后，蹙眉看向路仁，表情有些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心力衰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懂”

陆雨泽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呢我不信，小时候，我都打不赢你，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病人”

路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你也打不赢啊”

“你他妈地别转移话题”陆雨泽悲愤地怒道，此刻他的心里有许多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心乱如麻，压抑得要死。

“陆雨泽，我呢，这两年一直在等做心脏移植手术，你知道等一个适合自己的心脏有多难吗全世界患病的那么多，国内的供体本来就少得可怜，大家都在眼巴巴地等一个适合自己的心脏。”

陆雨泽愣愣地看着路仁，他不过才18岁啊，不，他还比自己小一岁呢年纪轻轻的，就要开始接受死亡的安排了吗

为什么命运对他那么不公平

命运何时对谁公平过，每个人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生老病死，落叶归根，本是无法控制的自然之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等到了一个心脏，你知道那颗心脏在你体内能存活多久吗30天1年三年”路仁摇摇头，“是不确定，你不知道什么那颗心脏会出现衰竭或者在你的身体里产生急性排斥反应。”

陆雨泽不懂这些。

“陆雨泽，你看，一个人活着多不容易啊为了一条命，苟延残喘地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死了，少了病痛的折磨，少了烦恼忧虑，岂不是更干脆”

“你说什么呢”陆雨泽怒吼道。

路仁看向他，继续道：“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辛苦吗还有人比我更辛苦”路仁看向何嘉，温暖地笑了笑，“自己觉得卑贱的命，在她的眼里却是无价之宝。陆雨泽，你可知道，我的命是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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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宝我接受了死亡的安排，可我不会放弃垂死挣扎，因为我想好好地活着，苟延残喘也好，得过且过也好，我会珍惜我这条命；也因为，他已经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的希望，还有她的希望。无论明天意外和惊喜哪一个会先光临，我都会好好地活着，只要能活下来，总会看到希望的”

陆雨泽惭愧地垂下脑袋，为什么局中人能将生命看得那么透彻，而他一个局外人却活得那么糊涂。为什么他身边每个那么善良的人都活得那么艰辛，而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却能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

此刻，陆雨泽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现实安稳，不过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为你承担了一切，替你做了做好的安排。

陆雨泽活了18年，他从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他被保护得很好，他拥有完整的家庭、值得信任的朋友，他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

可现在，命运的齿轮轧碎了这一切，已经没有人能替他承担所有的一切，他该开始学会长大了，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该为他们承担起这一切时，却手忙脚乱，无措地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比起路仁，陆雨泽很是自惭形秽。

“进去看看吧”路仁看了一眼陆雨泽，大步一迈，走进医院的电梯。

何嘉拍了拍陆雨泽，也跟着过去。

三楼的病房里还在亮着灯。病房里躺着四个人，三个是大人，一个是年仅六岁的小孩。

路仁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病房门，小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小男孩一听到路仁的声音，眉开眼笑地跑下病床去抱路仁的大长腿，声音有些沙哑道：“医生哥哥，你怎么来了你这么晚也没睡吗你也睡不着吗”

陆雨泽闻言，诧异地看向路仁，医生哥哥他不是才17岁了吗才刚上大学吧

路仁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我来看看你睡觉有没有好好盖被子要是又让我发现你踹被子的话，明天我就拿针筒扎你屁股”

小男孩一听，忙着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屁股，“医生哥哥，我晚上不会踢被子的别别咳咳咳别拿真扎我屁股，会疼的”

路仁温柔地笑了笑，“那快点去睡觉吧，盖好被子”

小男孩嗯了一声，附在路仁的耳边说悄悄话，虽然是悄悄话，可在座的各位都听得一清二楚，“医生哥哥，我让小尹姐姐帮我换病房了，明天我就能和你在同一个病房住了咳咳咳，我不和咳咳咳这些大妈大爷一起住，他们老是笑我笨而且还老讲鬼故事吓我，我本来就已经看不见了，被他们吓得我更加不敢睡了”

听到这里时，陆雨泽心莫名地一顿，一脸震惊地看向小男孩，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居然看不见

同病房的一个中年妇女听后，拿过橙子皮扔向小男孩，被路仁一手接住。

小男孩调皮地对中年妇女比了鬼脸，“略略略，没扔到”

“狼心狗肺的猴崽子，嫌弃了我不是给奶吃就是娘了是吧路医生，你别老惯他，这家伙比泼猴还调皮，都快赶上孙悟空大闹天空了，他今天可在我的咸骨粥里加了一勺的糖，好家伙，想甜死我是不是”

路仁笑了笑，看向小男孩，“快去睡觉，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让你小尹姐姐改变主意。”

小男孩听后，忙着摇摇头，“医生哥哥，我会很听话的，我想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路仁温柔地嗯了一声，一把抱起小男孩放到病床上，帮他盖好被子，“乖乖睡觉，明天我和你小尹姐姐说换病房的事情。”

小男孩高兴地笑了笑，“我马上睡着了李妈，明天天一亮记得叫醒我啊”说完，紧紧地闭上眼睛。

众人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尽是伤心之色。

路仁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了一句晚安。

医院的走廊很长，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走廊很静，静得能听见低低的絮语落泪声。

三人背靠着墙壁，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谁也没有说话。

“那个小男孩的眼睛”虽然知道了真相，可陆雨泽还是止不住地问出口。

“他失明了，后天的四个月前，他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一场连环车祸让他先是失去了双亲，又失去了眼睛。看到他的眼睛没又大又有神，笑起来那么天真可爱，那场车祸让他的大脑受伤太严重了，视网膜严重脱落，能好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没办法治好他可他依旧能好好的活着，他不过才六岁呢”

陆雨泽的心又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被一个小孩子的乐观给伤的。一个小孩子能看透的东西，而他却迟迟看不清，活了18年，他竟连一个6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他们为什么会叫你医生”

路仁看向陆雨泽，“因为成为医生是的梦想你不知道么我是你们学校医学院的”

“嗯”陆雨泽愣愣地看着何嘉，“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何嘉点点头，“他的病不适合留在学校，向申请休学一年，在医院里跟着医生护士学习”

陆雨泽无比崇拜地看向路仁。

路仁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下次我要是再听到你说要一把火烧了医院的事情，我飞揍死你不可，就算我现在是病人，我也打得过你”说完，对何嘉温柔地笑了笑，“姐，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嗯”

路仁抱了一下何嘉，“还是你最爱我了”说完，双手插着裤兜，酷酷地转身离去。

何嘉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12点了，又是新的一天。

陆雨泽的心里迟迟不能平静下来，短短的两个小时，他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让人又悲又愤的事情。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抱怨老天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妈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的世界会发生这么令人悲愤的一幕，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世界上最惨的哪一个，最惨的那一个，远远比他，甚至比路仁、那个小男孩更加悲惨。

所以，他现在又什么资格抱怨老天的不公呢

“老师，到底什么是公平呢我们经常把公平挂在嘴边可谁能告诉我们，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陆雨泽难过道，作为一名学法的人，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何嘉微微一笑，“傻孩子，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你没有遭受过不公平的对待，并不代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不存在不公平。就像你的世界是光明的，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不存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