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敲门声响起，采苹在外面说：“王爷，宵夜做好了。”说着推开了门。

“本王做事，岂是你能置喙的？”楚皓尘突然冷下脸来，扬起凌厉的眉峰，“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采苹手上端着一碗云吞，垂着头站在床边。楚皓尘朝穆宁递了个眼神。

“谁允许你进来的！”楚皓尘猛地喝道，吓得采苹哆嗦了一下，“滚出去！”

穆宁适时出声：“王爷息怒，还望王爷不要迁怒采苹姑娘。”

楚皓尘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那碗浮着翠色青菜的云吞，没好气地说：“本王没胃口了，赏给你吧。”

采苹意外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楚皓尘的眼睛。

那双眼睛形状狭长，黑得深不见底，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仿佛能把她钉在地上，让她不由得悚然一惊。

“怎么？你有意见？”楚皓尘语气淡淡，神情带着审视的意味，倨傲又冰冷。

“不、不敢……谢王爷。”采苹端着碗的手簌簌地发着抖，抖得勺子和瓷碗发出碰撞的脆响。说完，她忙不迭地转身退下。

“站住。”楚皓尘叫住她，一字一句地说，“在这里吃。”

采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地捧着碗，颤抖地拿起勺子，表情泫然欲泣。还没等她把勺子递到嘴边，眼泪已经“啪嗒啪嗒”滴落进了碗里。

“你在害怕什么？”楚皓尘玩味地笑道，那笑容慵懒又惑人，却让采苹浑身冷透了，“是不是只要你吃下去，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采苹腰膝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碗碎成一地瓷片，圆滚滚的云吞伴着汤水泼洒出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碗里加了什么？”楚皓尘敛起笑容。他原本的长相就十分冷淡，沉下脸来更是阴沉唬人，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采苹狼狈地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康福安！”楚皓尘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眼看胳膊被人钳住，采苹声嘶力竭地挣扎哭喊：“王爷！奴婢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啊！”

“哦？”楚皓尘当然不是真的要打死采苹，只是想诈她一诈。他对左右示意，居高临下地盯着采苹，“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身不由己？”

采苹被丢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哭诉说蒙面的神秘人监视了她的家人，胁迫她暗害瑞王，又将瑞王府上的其他内应一五一十地供了出来。康福安带人搜出了采苹房内的毒药，又绑了另外两个里通外合的仆役。

这倒和小说里的情节差不离。原著中，楚浩宸揪出了府中的眼线，包括采苹在内的一干人都落了个死无全尸，场面惨烈之极。

楚皓尘掀起眼皮，扫了穆宁一眼，淡淡道：“今日是本王的好日子，不想见血沾了晦气，否则……”他略一停顿，一阵彻骨寒冷攀上众人心头，“康福安，将这些人驱逐出府吧。”

“是。”康福安应声，挥挥手，将人带了下去。

待到众人退下后，楚皓尘朝穆宁抬了抬下巴：“你去告诉康福安，让他给采苹和她家人安排个去处。想必那幕后黑手也没有心思在一颗废棋上面浪费功夫。”

穆宁心里一动，微微勾唇：“是。”

楚皓尘看着穆宁阖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攥了攥汗湿的掌心，嘀咕一句“紧张死我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方才的气场眨眼一点不剩。

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楚皓尘伸手摸了摸，果然，和他原本的身体一样，这双腿没有一丝知觉。

“我去！真的是医学奇迹啊。瘫痪了三年，居然没有肌肉萎缩！”楚皓尘惊叹。

刚才一直太过紧张，楚皓尘向后瘫倒在柔软的床褥上，盯着头顶花纹繁复的罗帐，闭上眼睛，再睁开，又闭上，再睁开，这才有了真实感。

他在路上出了车祸，穿越到了小说里。不知道原来那个世界的他还活着没有。一想到父母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的模样，楚皓尘便心如刀绞。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坐在“xx市残联励志表彰大会”的现场，了无生趣地听着主持人冗长的演讲：

“……他们用不屈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向世人证明：人不是生来被打败的！那些病痛和艰辛不能使他们屈服，反而让他们更加强大！我命由我不由天！”

楚皓尘单手支颐，懒懒散散地歪在轮椅上，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心想，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侃侃而谈，倒不如去大街上多转几圈，把在盲道上乱停乱放的共享单车挪挪地方。

他的眼神向左移，坐在他左边的那位哥们儿脑袋垂得低低的，塌腰弓背缩脖子，把自己弯成了一只大虾，唯一的一只手伸进面前的桌洞里。

老师们一定不会对这个姿势陌生。楚皓尘歪了歪脖子，果然瞥见了放在桌洞里的手机。男生灵活的左手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控制着游戏里的小人连放大招，大杀四方。

雷千钧发觉有人在看他，稍一分神，小人就被boss杀死了。他抬起头，朝楚皓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楚皓尘笑着抬抬下巴，朝雷千钧做口型：“没事，你继续。”

歪头看雷千钧打了半局游戏，楚皓尘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坐在楚皓尘右边的是一个女孩，女孩扎着双马尾，脸蛋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人甜声音也甜，很符合她的名字——沈恬。

沈恬的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一手托着下巴。不知为何，她那双空洞无神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形，脸上挂着可疑的迷之微笑。

楚皓尘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在沈恬胳膊旁边的桌子上敲了两下。

沈恬循声回过头来，楚皓尘稍稍侧了侧身，压低声音说：“你之前说的那本主角和我重名的小说叫什么？”

沈恬的表情一下子亮了，活像与客户达成交易的保险推销员。她干脆利落地在手机上操作一通，调出了微信二维码：“你加我微信，我给你发链接。”

小说的链接被发到了楚皓尘的手机上。沈恬还不忘神秘兮兮地说：“根据我阅书无数的经验，楚哥你最好全文背诵哦，以防哪天穿进书里。”

楚皓尘：“……”

事情还要从他们参加表彰大会的路上说起。

“你叫楚皓尘？”沈恬听了楚皓尘的名字，突然扑哧笑起来。

楚皓尘被笑得一头雾水：“是啊，怎么了？”

沈恬摆摆手，乐不可支地说：“没事没事，我这两天在追一部小说，小说主角就叫楚浩宸。”

雷千钧在一旁探过脑袋：“这个名字好像很容易重名啊，我感觉我听到过不少叫‘haochen’的名字。”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男楚辞，女诗经，家长们为了起名都快把古籍翻烂了。”楚皓尘无奈地笑道，“我同学都说我这个名字像是小说人物，估计我爸妈起名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效果。”

“确实。”雷千钧说，“你这个名字就像世外高人，一箫一剑一白衣，荡尽天下不平事。”说着还用左手挽了个剑花的架势。

楚皓尘笑了一声：“是么？但是我同学说，我长得像小说里的病娇男主。尤其是我坐在轮椅上，把二郎腿一翘，下巴一抬，他们说就是妥妥的黑化疯批。”

“哇哦。”沈恬把嘴巴张成o型，“可是我只听声音，就会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嗯，怎么说呢？翩翩公子，温润书生。你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你要不要考虑做配音啊？”

楚皓尘想了想：“听上去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刚脱离高中的苦海，还没享受够醉生梦死的假期生活，现在我只想做一条躺平的咸鱼，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那种。”

“我去。楚哥你这么说可太不地道了。”雷千钧啧啧道，“你可是我们市的文科状元哎！你都想当咸鱼，让我这种学渣情何以堪哪？”

沈恬乖巧举爪：“学渣+1。”

司机大叔忍俊不禁：“你们几个孩子可真有意思啊，和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您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样的？”雷千钧忍不住反问。

沈恬抿嘴笑道：“是不是美强惨类型？”

“没想到却是一群沙雕加中二病。”楚皓尘叹息。

车里飘出一串欢声笑语。

楚皓尘点开沈恬发给他的链接，映入眼帘的是小说题目：《穿成残疾王爷的心尖宠》。

楚皓尘：“……”如此简单粗暴的书名。

再看简介：现代医学博士穆辰安路遇车祸，穿成了嫁给残疾王爷楚浩宸冲喜的穆家长子。新婚之夜，面对床上奄奄一息的夫君，他……

等等！穆家长子？他？

楚皓尘使劲眨眨眼。

他点开小说内容，在迅速浏览前三章后，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这本小说，它好像没有女主角。

楚皓尘向右看去，沈恬依旧戴着无线耳机，脸上挂着迷之微笑。

楚皓尘忽然觉得这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回家的路上，雷千钧看到楚皓尘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于是好奇地凑过来：“楚哥你在看什么？”

楚皓尘正看到一段不可言说的描述，被雷千钧一打断，吓得“咔嚓”一下子按了锁屏，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上课看小黄书被老师抓包”的错觉。

“哈哈哈，楚哥你不会真看那本小说了吧？”沈恬在一旁捧腹。

“什么小说？”雷千钧好奇，“就是主角和楚哥重名的那个？”

“不完全重名！”楚皓尘连忙正色道，“只是读音一样，字不一样！”

一想到小说里酱酱酿酿的画面，楚皓尘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脸代入文中的主角。

“这么好看吗？我也想看看。”雷千钧跃跃欲试。

“别看别看！你听我说，真没什么好看的！”楚皓尘一脸情真意切。

沈恬抿着嘴笑，两颊的酒窝像是盛满了甜酒。

雷千钧还不死心：“我不相信！不好看你能看那么长——”

一声巨响，雷千钧的话戛然而止。

楚皓尘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沈恬脸上的酒窝，还有雷千钧嘴角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再睁眼，便是另一番景象。

沈恬一语成谶。他穿成了小说里暴戾、阴鸷、偏激的残疾王爷。

还有了一位名叫穆辰安的男王妃。

思及此，楚皓尘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出车祸之前，他手机上正在浏览的内容是——

楚浩宸居高临下地看着穆辰安，那双薄情的眼睛将人钉在原地，用目光肆意玩弄。

拇指重重地碾过嫣红的双唇，楚浩宸俯身，单手钳住穆辰安的下巴，迫使对方仰起纤细的脖颈，无助地张开双唇喘息。

“要我教你怎么做吗？”男人的声音像是数九寒冬的冰窟，“自己坐上来。”

楚皓尘默默地用被子蒙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