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尤恩被他爹传唤过去的时候正在撸猫。

作为一国之主，他父亲平时忙于国政，很少召见他，一旦见他，都选择在最短时间内速战速决。

但是，越是果决干脆的战斗，也往往越是惨烈。

尤恩手下的动作一顿，感受到主人停止爱抚的猫咪“喵”了一声，抬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他大惊失色道：“不会是我养猫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吧？！”

诺德哭笑不得：“应该不是。陛下似乎并不生气，也许只是一些小事。”

如果是小事尤恩也用不着这么担心。上次尤恩被召见是因为他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嘴贱调戏了宫里新来的漂亮侍女，被震怒的国王陛下勒令待在卧室里把皇室成员守则罚抄三遍，要知道那本守则厚的几乎能与板砖媲美；上上次他被召见是因为他偷偷给守门的侍卫塞钱让他去帮他赌马，结果输得血本无归，他父亲以他看起来很喜欢马为由找了老师教他骑马，他训练的天天大腿内侧酸痛难忍不说，还莫名其妙被那个聘请来的男性骑师告白了……

总之，这充分说明了他父亲每次找他，都绝对没有好事情会发生。

尤恩把猫交给诺德照顾，视死如归地出去了。

国王接见大臣的地点一般会设在皇宫的正殿中，富丽堂皇的金色在体现出皇室的尊容的同时，也能给予大臣被重视的感觉。

然而如若是接见皇室成员，那就算不上重要严肃的国政，而属于皇家内部私事，通常会设在国王自己的寝殿中。

获得出宫许可后，尤恩就很少踏足这座大的有些过分的寝殿中了。传话的侍从告诉他陛下在大厅等他，尤恩过去时，惊讶地发现费伊居然也在。

骑士长一身挺括利落的黑色制服，脊背挺得笔直，半阖着眼，恭恭敬敬地背手站在沙发扶手边，而他父亲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扶手，低头翻阅一份刻了红色纹章的羊皮纸文书。

见到尤恩进来，费伊抬头看着他，微笑着颔了颔首，打了个招呼。

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

尤恩一直把费伊看作他的专属侍从，所以有事都会交代他去做，但眼下对方回来了却没有第一时刻向他报备，尤恩反应过来后，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有点不高兴，偏过头，和他错开了视线，叫道：“父亲。”

“嗯。”

虽然应了，但卡洛斯的眼睛仍然盯着手上的这份文件，直到人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茶，吃了两块糕点，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文件，将视线转移到自己唯一一个小儿子身上。

很多人都在他面前真心诚意地夸赞过王子的俊美，年满十六岁的小王子完美继承了王后伊莎贝拉的美貌，即使用“美丽”来形容一位男性并不妥当，但卡洛斯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儿子确实犹如一朵缓缓绽放的娇艳花蕾，已能窥探出其完全盛开后的明艳和动人。

亡妻去世后，他便一直没有续弦的打算，即使许多大臣以“国家需要一位王后”为由来多次劝说他，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一方面是因为他很早就对妻子许下过承诺，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希望尤恩能够自由地成长。

然而这自由却不能泛滥。更何况尤恩今后是需要继承皇位的。

“你今年十六岁，也算半个成人了，作为一国王子对于自己的未来你有何打算？”

打算？尤恩未来唯一的打算，就是好好抱紧光明神的大腿，避免可怕的死亡flag。

他干笑道：“呃，这个其实，嗯，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

看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小儿子，卡洛斯眯起了眼睛：“没有考虑过？”

尤恩被他这种带有压迫感的目光注视着，倍感压力，他实在没有胆量编纂一些谎话来糊弄他的父亲，老老实实道：“目前没有考虑过。”

卡洛斯倒是没有生气，他很了解自家孩子的秉性。如果尤恩已经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或许今天也不会叫他过来了。

“我经过慎重考虑，打算让你去民间进行历练，一个人独自生活，磨砺你的品格和意志，同时好好了解你将来的子民们，以免被人说三道四，堂堂王子却孤陋寡闻、见识浅薄。”

卡洛斯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却透漏出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来：“你觉得如何？”

“独自生活是什么意思？”尤恩还愣愣的，“我要离开皇宫吗？”

“那是自然。我已经让人在皇城外为你择好了住处，你确定好时间后，不日就能出发。”

“可，可是……”他要怎么独自生活啊！他连做饭烧水都不会啊！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卡洛斯盯着他，在无形中释放威压。

背后寒毛瞬间竖了起来，尤恩呼了一口气，苦着脸妥协道：“我需要在民间待多久？”

“半年即可。不过你必须每半个月回来一趟，当面向我叙述你所学到的一切内容。”

“并且，费伊会陪同你一起去。”

尤恩“唰”的抬起了头，和微笑的骑士长对视，就听见卡洛斯不紧不慢地又道：“当然，我已经交代过他了，所有事情都必须你自己做，不得麻烦他人，否则历练时间将会视情况延长。”

尤恩的脸又皱了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

尤恩哪里还敢有问题？他生怕自己再抱怨一句，父亲就直接将半年延长到一年了。“没有了。”

“那便离开吧。”卡洛斯说完，就低头继续查看那份只看了一半的文书了。

尤恩愤愤不平地出了宫殿，还没走几步，就被费伊追上了。

骑士长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谨慎地询问道：“殿下对我的提议感到不满吗？”

尤恩吃了一惊：“你的提议？”

“是的。”费伊抬起头，嗓音柔和，“您知道我前几天去了民间一趟，而民间进来传出了一些离奇的传闻——”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道，“我认为您或许需要一个长时间滞留宫外的契机，便自作主张了。”

老实说一开始尤恩没有想那么多，他父亲既然要他去进行什么劳什子的历练，他去去也行。但现在听费伊这么一说，他发现这确实是个对光明神效忠的再好不过的机会。

而且，趁这个机会，他还可以把他养的小猫转移出宫，这样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会被他父亲发现了。

“干得好，费伊！”尤恩非常满意，哥俩好地揽过费伊的肩膀，大力拍了拍，笑道，“哎呀我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让我一个人住我肯定不行的啦。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没问题了。”

费伊但笑不语。

“所以，你都听到什么传闻了？”

费伊顿了顿，正色道：“除去诺尔恰小镇，近日特罗佩亚镇、塔拉莫内镇、圣莱奥小镇均发生人口失踪案，并且失踪对象家里的墙壁上都发现了相同的符号，也就是您之前所说的十字架和五芒星。”

尤恩倒吸一口凉气：“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不过这些小镇均位于偏远边境，人烟稀少，也有人猜测他们只是受不了那里的荒僻才进行了非法移民——您是知道我国的移民法规有多么严格的，所以有人为了避免被追究责任，刻意在墙壁上刻上那些符号用以混淆视听，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能完全否认。但是尤恩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跟什么乱七八糟的移民没一点关系。

“去收拾东西。”尤恩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我们明早就动身。我现在需要去光明神殿一趟。”

费伊不明所以，在后面喊道：“您去光明神殿做什么？”

“我要跟赫勒说一声我以后不能常去了！”

费伊欲追的脚步停下，眼里的光沉了下来。

赫勒……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下，也能想起他吗？

事实上，跟赫勒说不能去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是，尤恩这会儿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因为祈祷仪式一事，忘记警告赫勒民间叛神言论一事了！

他前往皇城后去光明神殿的频率不出意外会因为距离的阻隔大大降低，那么他在出宫前一定要跟赫勒交代这件事，不然他就相当于真的是单纯靠自己的力量蛮干了。

蛮干有风险啊！

尤恩向侍卫借了一匹快马，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光明神殿，却被门口的守殿侍从告知圣子大人今日不在。

白马在他身边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了一声，尤恩手里紧紧抓着缰绳，简直快要吐血了。这么紧要的关头，他怎么能不在！

但是干着急也没办法，尤恩只能借来纸和笔，把前因后果详尽具体地写在纸上，细致折叠好后，郑重其事地交给侍卫，再三叮嘱他在赫勒回来后立刻交给他。

虽然不知道赫勒什么时候回来，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那侍卫大概是新来的，第一次被王子捧着手托付重任，白皙的面颊一片通红，紧张得不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会拼命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圆满完成任务，好像尤恩交给他的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而是什么国家最高机密一样。

尤恩非常欣慰，直夸对方是可塑之才，社会栋梁，直把那侍卫夸得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尤恩跑去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着收拾着，感觉这样的速度实在太慢，干脆把诺德叫进来，让他帮着把小猫的日常用品收拾一下。

诺德站在他的卧室里环顾了一圈，表情渐渐由疑惑变成了惊恐：“殿下，您看见乌米了吗？”

“嗯？”尤恩正忙着把他的一堆神学书籍摞好了塞进过分沉重的行李箱里，“刚刚不是交给你了吗？”

“不不，殿下，它方才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我便让它待在您的卧室中了。”诺德隐隐感知到了什么，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刚刚有在卧室看到它吗？”

尤恩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