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天黑得早，天已经漆黑，而在京城也才过了晚膳的时辰，到了掌灯时分。
京城沈府，夜雨微寒。
白氏打着灯笼，带着沈嬷嬷来到前院书房，在书房中等候未归家的沈为康。
“这一场雨下得，脚底板冒着冷气，多亏书房地下有烟道，这才沾染不上潮气。”
门口有软底鞋，沈嬷嬷换上后，为白氏倒上一杯热茶，笑道，“老爷是爱书这人，这书啊最忌讳受潮发霉，之前有一本前朝留下的孤本没保存好，老爷念叨了月余呢。”
“唉。”
白氏听不进去，好半晌才用手按压眼皮道，“沈嬷嬷，左眼跳财还是跳灾？我这几日心神不宁，总担心有什么事。”
最近京城风向变来变去，卫子丰好不容难以把许侍郎一干人等下了牢狱，还没过几日，许侍郎又被放出去，虽然称病未曾上朝，却对许家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对白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人证物证皆在，受害者白春花并非平头百姓，而是官家小姐，背靠的白家，沈家，乃至三皇子一派，随便拎出来都能让许家蜕一层皮，在事实真相如此明朗的情况下还有人作保，定然和陈家脱不开干系。
陈家不仅没有放弃许侍郎，还大有提拔之意，而眼下三皇子不在京城，大皇子被发配到皇陵，陈家蠢蠢欲动。
白氏愁眉不展，沈嬷嬷跟着忧心，做下人的总要多多劝解，“老奴是看小姐不在京城，您太想她了。”
假设沈清宁在京城，绝对不会让白氏如此忧愁，沈嬷嬷提起沈清宁来，也很是想念，小姐不在，老爷经常被深夜召进宫中，沈府比从前安静，少了那么点生气。
“清宁那丫头爱张罗，要是没嫁人，在府上定会陪着我一起逛集市采买。”
提到沈清宁，白氏面颊上有了些许笑意，谁都比不上女儿，今年是一家四口在京城的第一个年头，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团聚，白氏甚至想还不如把沈为康那糟老头子发配到北地，平白让女儿跑一趟受苦。
北地苦寒，是个不毛之地，边城陷入战火，哪里比京城里安稳。
不过，想到现下的形势，白氏又不太确定了。
“夫人，您把小姐捧在手心上，三殿下也是如此，北地虽然苦寒，可夫妻俩在一处比什么都好。”
沈清宁毕竟出嫁了，沈嬷嬷只得开导白氏，作为娘亲，这占有欲着实有点过，连女婿都嫉妒。
“哼。”
洛云斓救过她的命，白氏感念三皇子的恩德，不然的话这门亲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女儿才不愁嫁！
像沈清宁的性子，相貌，不是白氏吹，来提亲的人把家里门槛踩烂了！
“可是夫人，除了三皇子，还没人来咱们府上提过亲呢。”
沈嬷嬷提醒夫人白氏，吹牛太过有点假，门槛踩烂是不存在的。
“清宁到京城才多久，京城的公子哪里知道她的好？”
白氏当即反驳，完全忘记沈清宁被退亲丢名声的过往，心里骂京城公子眼睛瞎，又道，“再说清宁早被狼盯上了，三皇子在路上就很属意我闺女，还能允许别人觊觎？”
一家人到京城后，洛云斓的棋一步接一步，白氏甚至怀疑冲喜也是三皇子的手笔，只为猴急地确定名分。
沈嬷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家小姐靠开膛破肚名声响当当，胆子小的还真没勇气来提亲，遇见不躲着走就不错了。
主仆俩聊得高兴，突然听见门口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白氏站起身打帘子一看，瞪圆了眼睛道：“苏青，你怎么来了？”
大晚上穿一身黑，并且没有下人通报直接出现在沈府，白氏面色紧绷起来，抿唇问道。
“快，你收拾几件细软和得用的东西，跟我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青根本无暇解释，她先得到宫内的消息，第一时间跑来传信，她是冒着风险的。
“咋回事？”
府上金银之物全部存在万通钱庄，只有账面上那点银钱，至于细软等物，白氏早已打好了包袱。
这并不是白氏未卜先知，而是她在京城里待不下，总想等年后启程，跟着镖队去边城看望女儿，心血来潮把东西全部收拾好了。
“想不到你还有先见之明，那快跟我来。”
苏青苦笑，感叹这样下来节约不少时间，不然白氏这人不够利落，这个舍不得那个带着，着实耽误工夫。
只有简短的片刻，白氏拎着包裹，沈嬷嬷同奶娘带着小豆包齐聚在府中后门，苏青极为暴力地把几人塞入马车。
“快！”
苏青给车夫打了个手势，一个健步上了马车后又关紧车门。
从胡同口出来进入内城的街道，车窗外喊杀声震天。
白氏大脑一片空白，先是把小豆包抱入怀中安抚，见小娃要哭，就拿出沈清宁做的荷包逗弄，小娃看到荷包后当即镇定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丝毫不被外界干扰。
白氏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几分。
在三皇子走之前，曾经和沈为康密谈过，那日谈到第二日天亮，白氏还曾经打听过二人的谈话内容，沈为康神秘兮兮不肯说。
马车外惨叫声声，四处设障碍，而马车在其中穿梭，白氏紧握着帕子屏气凝神，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什么都没问。
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喊杀声渐小，道路开始不那么平坦了。
白氏把车窗打开一处缝隙探看，发觉到了外城百姓人家，几乎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没有点油灯，漆黑一片，只有雨敲打在车顶的啪啪声。
“逃出来了。”
好半晌，苏青长出一口气，接下来，马车内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马车又走了一两个时辰，甚至更久，久到白氏身子僵硬，她靠在沈嬷嬷身侧，只感觉到呼吸困难。
“夫人，老奴带了药。”
沈嬷嬷打开喷瓶，对白氏喷了两下，白氏只感觉头脑清醒不少，问道，“苏青，咱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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