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太子追妻火葬场了吗>第72章 从头到尾,不曾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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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从头到尾,不曾侧目

“这……老奴不是怕陛下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吗?”刘成讪讪。

宋诣抬手,看向刘成,“拿过来。”

两人之间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刘成才低头将信纸摊开来,递给了宋诣。

宋诣一眼便看完了信纸上的字,在刘成谨慎紧张的目光下,捂唇咳嗽了一声。他面上神情淡淡,只将信纸叠起来,放在一侧的小几上。

刘成松了口气,将放在外间的药碗端起来,拨开帘子重新送进来。

室内的茶盏摔落一地,刘成慌忙进来,却看见宋诣起了身,微微弓起肩胛骨剧烈地咳嗽。鲜血顺着他惨白的手腕往下淌,脚底的茶水淌了满地,碎瓷碗割破他的脚底,蜿蜒出满地猩红。

青年从窗边抓起一只手杖,往前踉跄了几步。

刘成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扶住了宋诣。

宋诣将揉皱了的书信塞入胸口的衣领中,方才拐着手杖朝外大步走去。院子内的杨树叶子落了满地,他踩着咔嚓作响的树叶,将屋檐上挂着的风筝扯断。

那是向中原传递他地址的风筝。

“朕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等着北狄和黎国交战,到时起兵援黎。”宋诣眼前一阵发白,他烦躁地一捏额心,方才继续道,“盯紧西域的动向。”

刘成还要再问,宋诣却已经推门出去了。

蒙面的林城立在不远处的院墙下,察觉到宋诣走来,弯腰行了个礼。

“随我去一趟黎国。”宋诣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院子里仅剩下的几人,诡异地沉默了片晌,“其余的人,都要留在此处观察西域十三部落的动向。”

林城也有些震惊,却还是躬身道:“是。”

红叶城的据点不宜声张,便极为简陋。

从这里出发,不光伤口没能被妥善上药,一路颠簸也无法换马车。好在宋诣浇灌出来的药草生出了蓓蕾,被他让人连夜送往了京都,交给玉先生。

一入秋之后,黎国的天气便越发凉下来。

加上几场秋雨连绵,四处都是泥水,城内的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宋诣到黎国京都时,城内大雨倾盆。骑马时打伞跑不快,这一路上,他都是披着斗笠与蓑衣往城内的方向而来,满身风尘狼狈难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城内熙熙攘攘。

马匹行走不快,林城率先翻身下马,扶着斗笠道:“臣先去买两把伞。”

宋诣骑马走不快,干脆牵着马走到客栈外,将马交给店小二去吃草歇息。因为下雨的缘故,客栈四处都是前来避雨的百姓,不少人点了几盏热茶且喝且聊。

“长公主殿下与白将军的婚事,怕是近了。”

“应该是近了,保家护国的白将军能娶到咱们长公主,也算是般配。听说今天长公主要去庙里,给白将军出征祈福呢。”

“下那么大的雨,长公主也要去?”

“那可不,听说陛下想要在白将军出征之前,将长公主嫁给白将军呢。”

“这么说,长公主也算是对白将军真心爱慕,不然金枝玉叶的,做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去祈福。外头的山路,这时候满是泥水,怕是还会滑坡嘞。”

宋诣牵着缰绳,站在雨水淅沥的檐下,不觉收拢了手。

小二扯了一把他手里的缰绳,有些尴尬,“客人,您这缰绳……这马匹,小的定然是会给您照看好的,不必担心。”

宋诣恍然,松开手来。

他将马匹交给店小二,下意识扶了一把斗笠,片刻后才哑声问道:“长公主当真要嫁给白息?”

“这还有假?”店小二十分自豪,但凡是黎国的男人,没有不仰慕白息的,“白将军英俊潇洒,又是我们黎国最勇猛忠诚的将军,只有白将军配得上我们长公主。”

宋诣垂眼看着衣摆被泥水溅上的污渍,抬手抓住了马背上挂着的手杖。

他往前走了一步,步履并不稳当。

店小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怜悯起来,原来是个瘸子,不免态度又好了几分,“我们长公主才貌双绝,就是北狄的单于,还有齐国的皇帝,都有心求娶都求不到,若非真心也不会嫁给白将军。”

宋诣闷咳了几声,咬紧了牙关将满口的腥甜咽下去。

他转身,将斗笠扶正,走入一片暴雨中去。

大雨倾盆,片晌便将他深色的衣摆打湿。雨幕模糊视线,所有人都朝着屋檐下挤过来,唯有宋诣朝着雨中走去,惹得店小二啐一声怪人。

宋诣身上的伤口先前是结痂了,只是还未来得及稳固,他便一路骑马颠簸来了黎京。

此时伤口化脓出血,断掉的骨头在湿寒的水汽中一下一下地刺痛。他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在雨中,也不知道心头堵的那一口郁气几时才能散。

檐下的众人叽叽喳喳,忽然爆发一大声喧哗。

“长公主的车架来了!”

“好大的气派,上头的明珠和宝石被雨水淋着,真是叫人心疼。”

“那可是陛下的亲妹妹,要什么没有?”

一片稀里哗啦的争吵声里,马车轱辘碾过积水的地面,发出一阵一阵的声响。

宋诣站在路中间,看着马车原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手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长途的跋涉衣裳磨损破旧,满面的病色掩在胡茬下。宋诣的衣裳被雨水彻底打湿,淅沥往下的水色染红,片刻便在地上晕开一片血迹。

驾车的宫人不得已放缓了车速。

他扬起马鞭,高高在上地看着站在雨中的男人,“长公主的车架,让开!”

宋诣没说话,他沉默地站在雨水中,有些恍然。

他死里逃生,得知枝枝的婚讯,便不顾重伤未愈便孤身摸到黎国来。宋诣甚至连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自己不管不顾地拖着病体,闯来黎国是为了看一看她是否真心诚意地喜欢了白息。

还是想搏一搏,将她挽回过来。

车内的少女若有所感似的,拨开了一寸帘子。

端坐在马车内的少女绿衫红裙,披着缂丝织锦的披风,蜿蜒裙角的金铃铛在马车中琐碎细响。她墨发高高挽起,累丝花冠垂着一颗一颗的珍珠,鬓边珠玉琳琅,皎白面颊微微低垂,是皇家矜贵天成的气度。

在檐下躲雨的民众都一声惊呼,眼睛都看直了。

“长公主殿下……当真是天仙一样的相貌。”

“这气派,就是仙女都没得比,难怪说北狄单于和齐国陛下都配不上分毫呢。”

“谁配得上哦,难怪说长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

这些窃窃的私语声音不大,但是却不难猜出完整的句子。宋诣站在雨幕里,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步,却并没有开口。

枝枝的目光落在宋诣身上,微讶了一瞬间。

她松手放下帘子,侧过脸去,嗓音温和,“绕开他,不必管他。”

听到枝枝的吩咐,马夫便不再和宋诣纠缠,抬手一扬马鞭,驱使马匹调转了个方向,依旧朝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宋诣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手杖没撑稳,便在积水坑中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斗笠从他头顶掉下来,落在泥水里,斗篷早已被彻底浸湿,冰冷的雨水泡到已经迸开的伤口上,鲜血越发汹涌流出。

血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最终汇集到脚底的一片水坑内。

宋诣丢掉手里的手杖,顾不得仪态,往前几步一把抓住车辕,哑而低声道:“枝枝。”

帘子一晃。

隔着薄薄的缝隙,他能看到马车内的少女依旧端坐,乖巧美丽的眉眼平和清冷,甚至都没有侧目看他一眼。她双手交叠落在身前,接过侍女接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继续走。”

马车往前行走,车辕冰冷地摩过他紧握的手,霎时间搓掉一层皮肉。

宋诣固执又狼狈地抓着那寸车辕,拖着本就踉跄的腿往前,另一只手搭住车窗,“……不要嫁给白息。”

枝枝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热茶。

马夫再次一扬马鞭,马车快速往前冲去,宋诣一个踉跄被甩在后头。他看着雕金饰玉的马车溅起一阵泥水,在雨幕中,毫不留情绝尘而去。

而车内的枝枝,从头到尾,不曾侧目。

宋诣垂下手来,好半天才矮下身,从泥水中捡起那支手杖。

不远处的林城刚刚买来伞,震惊地站在人群中看着狼狈卑微的宋诣。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似的,侧过身去不敢再看。

宋诣扶着手杖,往前走了几步,捡起满是泥水的斗篷,没有戴在头上。

只是一步一步朝着林城走去,回过神来的林城慌忙打开伞,举着伞跟在亦步亦趋的宋诣身后,半天不敢说一句话,只偷偷打量一贯傲慢的人。

客栈就在不远处。

店小二看完了这么一回事,看着宋诣满脸惨白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随便打听,只把他送回去又打了热水来。

宋诣默不作声地沐浴过,换上了干爽的衣裳,才推开门。

守在外头的林城早就有些慌了,从宋诣之前竟然为了一个妾室猜忌他时,他便知道殿下大概是栽了。可也没料到,他会栽到这种程度,不惜提着一口气冲来黎国就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给白息。

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

“殿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林城道。

宋诣恍然点头,跟着林城下去吃饭。

清粥小菜还算清爽,宋诣吃了几口,看着外头的雨幕好一会儿,目光才变得清明过来。

他喝掉一口白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朕糊涂了。”

林城不敢随便接话,但是趁着宋诣洗漱这么一会儿,他也打听了不少事情,还是决定立刻告诉宋诣为好,“长公主和白息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果然,宋诣握着碗筷的手一顿。

“是十月廿三。”林城压低嗓音。

好在宋诣面色变化不大,他点头,将碗里的白粥喝完,才垂下眼睫道:“知道了。”

这话便越发叫林城捉摸不透了。

但宋诣确实不似之前在雨中那般糊涂疯癫了,举止斯文雅致,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上的油渍擦掉,这才起身道:“西域那边的消息,昨日不是传来了吗?”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唇角微微勾起点弧度,只是眸子黑压压的,有些叫人心惊胆跳,“此时回去,刚刚来得及将不坦部落分裂开。”

林城愕然,他没料到宋诣竟然刚刚到了黎国京都,又听说了沈蝉音和白息的婚事,立刻便要回去。

难道是……放下了?

这倒也合理,宋诣从未对谁这样过,不惜满身狼狈地在众人面前哀求。

对于宋诣来说,做到这个份上,对方都对他不屑一顾,能够不生气都算是能忍。此时他却不再去谈这件事,反而做出了放手的姿势,想来必然是真的不打算继续纠缠了。

倒也好,虽然刚刚难堪了些,也免得总为了那位长公主掺和黎国的烂摊子。

“臣这就去买新的马匹,并传信给他们。”林城道,“陛下先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宋诣点头,起身回了房间,随口道:“我先去上药。”

宋诣上完药,便歇下了。

客栈人来人往,外头吵闹得很。他躺了许久,却总也睡不着,起身披衣朝外走去,正撞见几个人在哪赌骰子。

瞧见宋诣,便问道:“来赌一局?”

宋诣本不想理会,听见有人一声嘀咕,脚步顿了顿,朝他走去,淡淡问道:“赌什么?”

“我们在赌,白将军是出征前和长公主成亲,还是出征后成亲。”

宋诣轻嗤了声,“我赌白息娶不到沈蝉音。”他略微瞧了一眼几人手里的散钱,眉眼越发不屑,“他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仗着奴隶出身跟在枝……沈蝉音身边当了几年侍从罢了。”

“嘁,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瞧不起白将军!”

宋诣抽出黄金腰牌,压在桌子上,眉尾低下去,“我赌白息娶不到沈蝉音。”

金子沉甸甸地扣在桌面上,一声闷响,引得几个泼皮霎时沉默下来,诡异地看了宋诣一眼,鬼使神差,“赌,就赌这个!我们赌白息娶长公主!”

说完,将腰包里的碎银子散铜板一股脑地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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