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与君初相识

正月初一，旧市下着一场连绵不断的小雪。街市上行人来往不绝，街边小商贩的吆喝声以及小孩儿追赶打闹的欢笑声让这个冷冽的冬天充满了活气。

在茶馆里，舒宛正坐在窗边淡定自若的品着茶，指尖摩挲着杯子的边缘，视线不时的投像窗外，若有所思的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就在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

“进。”

话音落，一袭黑衣如蟒的人走了进来，这人步子迈的很大，几步就走到了桌子边，微微撇了一眼舒宛，便安静的坐在他对面道：“事情已完，那群臭小子想在这里玩一日，问你意下如何？”

听到此话，舒宛扭头笑道：“他们若要去，便随他们的意。”

紧接着他伸出纤细的手接着落下的雪花，一片片残缺的雪花瓣感受到他的体温后，刹那间在他的手心上化成了水迹。

舒宛柔眉一弯，笑道：“不如我们也去放松一下。”

凝神看着窗外，野放冷声应：“嗯。”

走在人行匆忙的雪路上，舒宛的一生薄衣引的别人异样的看的过去，察觉此，野放忙脱下自己的披风替他披上。松手后便冷声冷气道：“你也是呆，穿这么少，也不看别人的眼神。”

“嗯？”舒宛没有发觉，只是觉得肩上多了一件衣物，稍微掂量了份重量，对于抵御寒冷也不抵什么用，他们修仙之人有灵力御寒，自然不需要多添衣物。

街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在黑巷中一切都静悄悄的，沉闷的气压封住了一切气息，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艰难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在光亮中路过的人，又进了浑身力气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极难的从喉管中发出一声呜咽。

“救…唔…”连命字都没有喊出来，就晕厥过去了。

舒宛缓然的路过，也许是异于常人，他伸出的脚停滞了一下，若有所察似的转头看向那一片漆黑的小巷。所见之处伸手不见五指，在冰天雪地之中，他也依旧能嗅到那一丝丝的血腥味。

野放注意到，顿时不耐烦地抓着他的手臂就要走。

“等等！”

舒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片，楞了神似的，就好像那里有一个神秘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想去看看。舒宛挣开野放的手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小巷，看着面前人一如既往的不听自己劝，野放略显烦躁的啧了一声，面向行人双手叉腰眉头紧锁，眼神变化之际，还是转身跟了过去。

纤白如玉的手中生出一团火，微微照亮着着阴冷的地方，舒宛慢慢的往前走，突然看到一个满是伤口的手，他温柔的眸子惊了一下，往前又走了一步。这才看清，一个小少年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呼出的气息极其微弱，几近死亡。

没有丝毫犹豫，他连忙脱下披风裹着这少年抱起走了。

满脸无奈的看着这人抱着孩子冲他眼神示意后径直就走了，也不同他说只言片语，野放终是妥协的站在他身前，替他挡着迎面而来的风雪和行人投来的奇怪的眼光。

“你也真是心善。”站在床边，野放满脸不悦的看着他道：“这人该怎么办？”

把这少年的手放回被子里，舒宛倒是松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眉目清秀的少年自顾自笑道：“摸了一下，骨骼不错，我就收他为徒吧。”

“又收？”野放脸色顿时黑了几层，冷声道：“玉泉峰上千的弟子，有一半都是你捡来的。”

“他们无家可归，我不帮，那他们又该去哪里？”舒宛温声反驳了他，随后又说：“再说，哪有那么多”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聊那菩萨心肠。”野放不耐烦的冲他挥了挥手，一边叉腰，一边转身开门，“我去给那小子准备点饭菜，免得一饿醒来把你给吃了。”

舒宛无奈抚额，“怎么会？记得弄的清淡点。”

“知道，用得着你多说？”

门被关上后，舒宛刚要起身离开，这少年立马拉住了他的衣袖。舒宛扭头看，这人一双余恐未散眼睛正看着他，嘴唇紧紧抿着，看那样子明明很害怕，确实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重新坐下，反手就牵住他的手，温暖的笑道：“醒了？饿了吗？”

少年点头。

“你叫什么？”

可这人就是闷闷的不说话，双瞳直勾勾的看着他，沉默无声的像个哑巴，让舒宛一时之间都摸不清头脑，他清楚的看见，少年眼眸中的紧张害怕慢慢的化为平淡。像是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湖水重归平静一般。

“嗯？”舒宛温柔的歪歪头。紧接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别怕。”

少年没有躲开，但在被触碰的那一刻，身体还是不由控制的轻微的颤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上移视线，面前的人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慢慢的，他张了张口：“苏辞。”

“这名字……挺不错。”舒宛垂眸思灼了片刻，道：“你可有地方可去？”

苏辞摇摇头，那双目无神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心疼。舒宛疼惜地摸摸他的头，柔声道：“苏辞，可否愿意和我走？”

沉默片刻，苏辞盯着他问：“去哪？”

“玉泉峰。”

“那是什么地方？”

“嗯……”沉吟了一声，舒宛随即笑道：“那里是一个很美，很温暖的地方，还有很多和你同龄的人哦~”

听着，苏辞哑着嗓子又问：“那你呢？”

“我是师尊。”

苏辞问：“师尊是什么？”

“是一个可以保护，陪伴，教育，爱你的人。”

苏辞的表情有些呆滞，看着面前这个很好看的人，被握着的小手紧紧的反抓着他，眼神很小心，却有隐藏不住的期待，问：“你会爱我吗”

听到这种奇怪的问法，舒宛着实有些汗颜，心里庆幸着这只是个懵懂的小孩，但是这几个字从苏辞的嘴里问出来总让他感觉怪怪的，可他又说不出口，感受着面前人真挚又渴望的眼光，他点头，“会的。”

“师尊真好看。”

“啊？”愣了一下，舒宛瞬间被这人单纯的眼神给逗笑了，他屈指刮了一下苏辞的鼻子。

“师尊是男人，怎么可以用好看来说呢？”

苏辞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问：“那我要怎么说？”

“嗯……”认真思考了一下，舒宛道：“你可以说师尊玉树临风，明眸皓齿，面如冠玉，温润儒雅……”

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冷淡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抬头看，野放满脸无语的端着盘子，放在桌子上，转身看了一眼差点就要缩到舒宛怀里的人，眉头微皱，心想着我有这么吓人吗

“让他吃了，赶紧启程回去，不然那些人又该等急了。”

“好好。”

妥协性的笑了几声，他接过从野放手中递过来的碗，轻轻的刮着粥面。野放同时也将这小孩扶起，靠在怀中，抓着手臂的那一刻，野放感觉到这孩子浑身都紧绷了，这是有多紧张

轻轻的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粥，舒宛伸手喂他，“小心点，很烫。”

苏辞小嘴抿了抿，尝过之后，那双眼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碗里。

舒宛浅笑一声，双手递了过去，“慢慢吃，不急。”

看着这人一口一珍贵的吃着，舒宛双眸含笑的看了一眼野放，对苏辞关切的问道：“你今年也该有五六岁了吧？”

苏辞摇摇头，沉闷的扒着饭。

愣了一下，舒宛又问：“你今年多大？”

苏辞艰难的咽下了那一口饭，口齿不清的回答：“十岁。”

若有所思的垂眸，他问：“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像提到什么伤心事，苏辞避而不答，只是一个劲沉闷的摇头。舒宛苦笑着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师尊给你一个家。”

谁知野放冷不丁的就怼了他一句：“看你这样子，搞得像圣母莲一样，遇到一个可怜人就掏心掏肺的好，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舒宛登时不服的顶道：“那你也不是和我做的一样的是吗？”

“还不是因为你在做！”野放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是这家伙，他才不会忙前忙后的去照顾这些人。

“是是，你最好了？”

野放不想搭理他的夸赞，松开苏辞起身就走。

“你先带着，我去把那些野小子喊回来。”

看着这人气势汹汹地推开门，舒宛啼笑皆非，好意提醒道：“可别又打。”

毕竟野放总是说这群人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要是哪一天犯了错真让他逮到，这是不定要把他们的皮扒一层下来。

“知道了！一天就你担心的事多。”

重新看上这个还在吃的孩子，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上全是伤，顿时心揪得紧紧的。都已经十岁了，这个子却像五六岁的一样，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一直盯着碗里的饭，看到他很是心疼。

“苏辞。”

“嗯！”

“慢点吃，别噎着。”舒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一用力就伤着他。

“嗯！”

这人听话的一口一口的嚼着，看着这情况，舒宛不由得转身叹了口气，刚要站起就被苏辞眼疾手快的给抓住了。

“不要。”

轻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舒宛道：“师尊只是去帮你倒一下水，别怕。”

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苏辞才松开手，诺诺的应了一声：“嗯。”

端来水，舒宛看着他道：“苏辞，吃完后，我就带你回去了。”

“去哪？”

“家，我们的家。”舒宛刻意这么说，果然，苏辞如他所料，登时双眸亮了亮，不再那么昏暗。

“嗯！”

过了没多久，野放的那些小折纸们就将这一群玩的不亦乐乎的弟子们抓了回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的趴在桌子上，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拍着桌子声色俱厉道：“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个个像萎了一样，要死不活！”

莫兰道：“不是我说，师长你明明答应过让我们玩一天，现在又把我们给逮了回来，哪里高兴得起来。”

剑目瞪了她一眼，音色不悦道：“你若是能在弟子排行中排第一，随你怎么玩。”

莫兰尴尬的笑了几声，扭头避着他的眼神道：“这怎么可能，白旭师兄哪是我们能超过的。”

“原来你还知道。”野放双目如同寒冰，凛冽刺骨，冷笑道：“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

莫兰顿时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好声好气的求饶，“师长我们错了！”

旁边的弟子们立马冲她伸手做出拒绝的样子，“欸？是你顶嘴的哈！与我们没有一点毛线关系！”

莫兰狠狠地瞪着他们一眼，咬牙切齿的低声骂出：“我还不是舍身取义！别想大难临头各自飞！”

看着这人毫不知错，野放气的举起手就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样子是知错了吗？”

错不及防被拍了，莫兰吓得哎呀了一声，下一刻顿时收敛起情绪，一板一眼的态度诚恳道：“莫兰知错，就请师长不要动怒。”

此时莫兰心中万马狂奔，直喊着饶了我吧！

野放看着她，刚张口，就从他身后传来悦耳的笑声。

“连他们都怕了你的毒舌，你可真是……”舒宛手里牵着小孩，满含笑意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真是什么？”野放凤眸微眯，透露出的危险气息直迎着舒宛而来。

“厉害！”

众人顿时被逗笑。

舒宛道：“也该回去了。”

其中一少年指着舒宛身后的小人问道：“师尊，这小孩是谁？”

舒宛把他牵出来，笑道：“你们的新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