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敲锣震虎

“侯爷可知道这一箭下去，定然会授天以柄？”

敖霄眉头微微一皱。

“你想说什么？”

庄子萱看向主看台方向，她知道此时乌眼鸡皇帝定然正紧紧盯着他们。

“侯爷这一箭射出去，无论中与不中，陛下都可以说，是你有意谋害七殿下！这难道不是给自己今后的路挖坑吗？”

敖霄思量片刻，恍然道。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是说，就算陛下现在不会计较，也不代表他将来不会清算，到了那时，我敖霄命人箭指皇子，要被人诟病成谋反的罪过。”

“是，侯爷既然知道，就不该冒这个险。”

庄子萱抬手放在敖霄的手臂上，希望劝他收回弓，敖霄微微一笑，仍旧聚精会神的瞄准场中的瞎老虎。

“人命要紧，错失良机获罪于天，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我不信天道不公会让我敖霄蒙此不白之冤。”

“可是人的冤屈就是有得不到昭雪的时候，从前许多人是这样，今后许多人也会这样，我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庄子萱有些激动，她抬手握住了弦上箭，箭杆微凉，触手可及，是生命的重量。

“冤屈可以昭雪，可生命却没有第二次，谢谢你提醒我——”

此时，老虎的前爪距离柴恢的脚已经不足五七丈远。

箭在弦上，迫在眉睫，敖霄的弓弦绷紧神色凛然，只等老虎露出破绽。

庄子萱脑子飞速旋转，她环顾四周，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我有办法，可以救柴恢。”

敖霄还未及说话，就见她几步上前，摘下了挂在点将台朱漆大鼓旁边的铜锣。

此物也做鸣金和宣读皇帝诏书所用，此时当真派上了大用场。

庄子萱抄起这面锣，紧走几步，将它狠狠的抛了出去！

那铜锣不偏不倚，正落在柴恢的脚下。

“唔！”

柴恢用手捂着嘴，可惊叫声仍然从指缝中间透出，好在铜锣的声音惊天动地，掩盖了他的哭嚎。

大虫有眼可见的被吓得蹦了起来，它拱起身子，连连后退。

“既然眼瞎，那就用声音来吓唬它，老虎只不过是大些的猫而已，猛兽害怕金属的声音和火，山中的猛虎尤甚，七殿下！拿起锣来敲！能敲多响就敲多响！”

或许是绝处产生的过人勇力，柴恢听见了庄子萱的声音，竟然奇迹般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大喝一声，捡起赵元稷丢落的那把刀，哐哐哐的敲响了破锣。

演武场的四周墙壁高耸，此时肃杀死寂，人人都屏住呼吸看场中的一人一虎，因此回音尤为清晰。

眼下的大虫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敲锣的声音，山中之王竟也有些害怕，缩着身子向后退去。

它本就被囚禁了一天一夜，还给人射瞎了眼睛，此时大概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不住的吼叫哀鸣，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酒壮怂人胆，柴恢的酒虽然早就被吓醒了许久，可手里的这一面锣给了他些许勇气，连脑子都灵光了不少，他一面向离自己最近的栅栏门移动，一面敲响破锣，且战且退。

目的很明确，只要安全的到达门里，他就得救了！

脑子不大好用的七皇子柴恢在生命遭受威胁时，总算聪明了一回，场上观众大为感动，这可比血腥的搏虎游戏刺激多了——手无寸铁的皇子靠着一面破锣斗败了大虫。

无数人已经准备好欢呼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邪风忽起，吹得烟尘满目，柴恢被飞沙迷了眼睛，只好用袖子遮住了脸。

庄子萱隔着烟尘看那老虎的动向，只觉得这大型猫科动物坐在地上举头望天，好像是在发呆，思考虎生。

她的身体先于她的头脑发出了警告，庄子萱猛然冲上前去，扳着栏杆大喊。

“七殿下！快跑！快跑！”

柴恢举着手中的锣还在发愣，隔着弥漫的烟尘就看见一团黑影向自己迅速的移动过来!

那老虎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完全无视了铜锣的响声，恶狠狠的冲向柴恢！

七皇子愣了一两秒，这才想起来跑，他发疯一样的冲向为他敞开的栅栏门，只觉得死亡化身猛虎的滔天巨口，就要将他吞噬。

“哎！”

众人失声惊呼，烟尘太大，完全看不清状况，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柴恢先冲进门里，还是老虎先咬断他的脖子。

乌眼鸡皇帝隔着尘埃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亲生儿子被老虎活生生的吞下去，这样的场景，他是不愿亲眼目睹的。

庄子萱无声的握住了敖霄的手，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侯爷放心，就算这次搞砸了一切，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将我们的罪名洗脱的。”

烟尘终于散去，太阳从重重云霭中破出，日光垂地，众人最关心的莫过于七皇子柴恢是否葬身虎口。

可率先跃入眼帘的，却是一柄长剑。

剑锋刺入了老虎的眼眶，直抵它的后脑，可怜的大虫没有挣扎几下，就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与虎谋皮，山河为聘，这一局是我赢了。”

赵元稷不知何时出现在栅栏门外，用自己一袭白衣细细的擦拭着剑锋，衣摆扫在吓晕的柴恢脸上。

“臣，叩谢陛下天恩，臣，幸不辱使命，斩得猛虎，为淑公主聘！”

赵元稷脸上泛起得意洋洋的笑容，抬头向乌眼鸡皇帝所在的席位拱手。

庄子萱愕然盯着脸上放光的赵太子。

“他不是——昏过去了么？”

“装的，显而易见。”

敖霄放下手中弓箭，翻过手腕来回握她的手。

“好快的出手，恐怕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缠。”

场上欢声雷动，赵太子今日可以算作是风头出尽，力斩猛虎不说，还救了七皇子柴恢的性命，这可以算作是标榜史册的英雄行为了。

乌眼鸡皇帝留着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脸上的表情不知是鄙夷还是欣慰。

他留下了一个孩子，却要失去一个孩子，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仅如此，坊间的剧本已经写好“乌眼鸡皇帝百般刁难，忍辱负重的病弱太子以德报怨”故事的结尾喜闻乐见，英雄抱得美人归。

这样喜大普奔的场景自然与冠军侯和庄子萱无关，两人隐没在一众欢庆的人群当中，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那只大虫要攻击七殿下的？”

“鼻子，它的鼻子动了。我想可能是七殿下身上的香料惹它不快了吧。”

敖霄略微思索片刻，轻轻笑了笑。

“不是香料，是一种特殊的草。”

“特殊的什么？”

庄子萱眉头微蹙，却见敖霄一副云淡风轻心情大好的模样，好像周遭欢乐的气氛真的感染了他。

“昨日在红袖招，我曾在陈环那里见过这种草。本以为它只对猫有作用，想不到对老虎也适用，七殿下的身上一定就是粘上了它的气味，所以才能吸引老虎的吧。”

“猫薄荷？”

庄子萱哑然失笑，她没想到古人也用猫薄荷，不过细想想，撸猫情怀自古皆然，没有什么值得嗔怪的。

“你竟然知道这种草的名字，小庄大夫果然博学多闻，本侯十分佩服。”

“我聪明机智，博学多闻侯爷是第一天知道么？”

庄子萱的眼睛转了转，引得敖霄在她的粉面上掐了一把。

“当真给两句好话就要窜上天去了啊？”

庄子萱一面躲一面笑，两个人嬉闹了一番，直到铁青着脸的福安站在他们面前。

“陛下传召，庄小姐，敖将军，登台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