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背水一战

人说深宫内庭是锦绣繁华之地，其实杀机四伏，偌大的宫殿，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病人失血较多，身下不断有新血流出，手术垫布不多时又被染红。

当务之急先止血，失血导致脾气虚弱，庄子萱催动银针，刺进王美人周身穴道，行针补气，升阳举陷以摄气血，不多时，王美人脸色便舒缓了一些。

她眉头微蹙，擦拭着手中的银针。

“这才刚刚开始，我下一针下去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不要动。”

小产血崩，要注射药物缩宫止血，古代没有这样的条件，就只能依靠针灸引起病人自体宫缩了。果然，一针下去，病人便痛苦的呻吟起来，但难受归难受她却咬紧牙关没有挣扎乱动。

幸亏病人很配合，她舒了口气，迅速更换了手术垫布，果然，施针缩宫之后，出血量大大减少。

下面就需要进行清宫手术了，庄子萱一面进行手术前的准备，一面询问病人的病情。

“你告诉我，这个样子多久了？”

“从今日下午开始，我忽然感到腹中疼痛，就赶忙叫太医来，结果太医没到我就，我就昏过去了。”

王美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的泪水横淌，乱发贴在额角上，看起来甚为狼狈。

“都怪我福薄，没能为陛下诞育子嗣，人家都说，我这一胎来路不正，算起日期却是中元节那阵子怀上的，因此连陛下都对我置若罔闻……”

中元节？乌眼鸡皇帝还真是没有忌讳，庄子萱暗暗翻了个白眼，听得王美人断断续续又道。

“从前还有心气，想着若是能生下来，得个小皇子，小公主，到时候那些嘲笑我的人，便都要眼热，谁知道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诶——都是我命不好。”

庄子萱微微皱眉。

“大夫向来是不信命，女子怀孕到生产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你的孩子没有了不是你的错，和你的运气也没有太大关系。”

庄子萱将清宫手术所要用的各种钳子排成一列，要准备开始手术了，

医生的态度总是能影响到病人的情绪，因此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状况，她的脸上也不会有慌乱的神情，看到她镇定自若，奄奄一息的王美人眼中也有了些许光亮。

“他们都说，我是灾异之兆，连我腹中的骨肉一起都透着不详，只有大夫还肯来看顾我，若我能好了，定然竭尽所能报答你。”

“报答与否都是后话，你现在先告诉我，你先前可曾有过出血症状？”

“我的这一胎胎像一直很稳固，我自己一直也很小心，只是今日，今日忽然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庄子萱手中的手术刀一顿，这王美人先前胎像稳固并无任何异常，证明并非先兆流产，看样子也没有受到过外伤和惊吓——那就有问题了，她这滑胎那是相当蹊跷。

恐怕真的有可能像敖霄所说，这次的事，与之前贵妃一案是同一人所为。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问太多话，庄子萱最后将所有工具消毒，又拿来了几盏灯照亮。

术前准备已经完成，王美人的脸被火光映亮，她有些害怕，本能的抬手去遮挡。

“大夫这是要做什么？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要给你做手术，就是将你体内的污物和滑胎没处理干净的东西清理出来，若是成功，你便可以不用死了，这里没有麻药，等下可能会很痛，你忍不住就叫出声来。”

虽然听不懂庄子萱的话，但王美人想，反正也是死，倒不如赌一把，于是她顺从的躺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

“没关系，我相信你。”

庄子萱找来两段绳子，将她的双腿绑在两侧的床柱上，这宫室虽然有些风雨飘摇的意思，可床柱却坚固无比。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动手操作起来，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而庄子萱聚精会神的手术，并未发觉。

……

乌眼鸡皇帝批完了手里最后一份折子，按着眉心唤了声。

“福安……”

殿内无人回应，只有几个小太监耷拉着脑袋，在打瞌睡。

还真当皇帝是白当的？乌眼鸡皇帝咳嗽了一声，提高了声音。

“福安！你个狗奴才人呢？”

“陛下——”

福公公一个飞速滑跪，膝盖上的袍子蹭的金砖蹭蹭直响。

“陛下让老奴暗中给贵妃的那些首饰已经送过去了，给太后的那些补药也送过去了。”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进一步就会生妄念，退一步又会抱怨，朕的这些后宫，嗯？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哎，你过来干什么？”

“陛下，咳咳，不是陛下让老奴过来的么？”

梁帝看着他气喘不止，心情没来由的有些烦闷，他甩了甩袖子走出殿外。

“也罢，你派人下去再检查一下千秋令节宴会的一应所需，不要出什么纰漏。”

福安领了任务正要下去，忽听得梁帝又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三更，子时刚过。”

乌眼鸡皇帝皱起眉头。

“那离天亮还早得很，怎么南边的天那么红？”

南边的天际红霞缱绻，如黎明将至红日将升，在暗夜当中却显得十分诡异。

梁帝犹在狐疑之中，就见一个浑身焦黑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南苑走水了！”

皇宫里的火灾是非常严重的事件，木质结构的建筑一烧起来就是一大片，宫室周围放置水缸，方便救火，殿中设藻井，取水意，也是为了祈祷火灾发生可以少些损失。

眼下南苑宫室不知火情，但见天幕之下通红一片，火势定然十分严重，梁帝唇焦口燥，嘶声道。

“先是京中作乱，现在后宫纵火，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快去，赶紧派人救火！”

其实并不用乌眼鸡皇帝下令，各宫害怕殃及自身，早就一齐慌起来，五皇子从被窝里惊醒，匆匆忙忙带领一众人拿着挠钩和水桶冲向南苑，一时间四下里乱麻一般。

“南苑……”

柴爻一边跑一边嘀咕，越想越不对劲，随便扯住了一个小内臣道。

“我问你，到底是哪座宫殿着火了？”

“是菡萏馆，就是陛下从江南寻得的那个王美人——”

王美人？糟了!庄子萱刚去给这人诊病！她现在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