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这几天少吃一点没事

凌晨四点钟，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去巡夜的队员，从外边回来，脚也没洗，直接倒在大通铺上睡着了。

金穗留在天井里接水的那些容器，早就已经满了。雨水汇集在屋顶，从瓦沿中落下形成雨线，再落到容器里，水花四贱。

这样的声响已经影响不到人们的睡眠。他们的鼾声此起彼伏，认真听起来，不比雨声小。

黑暗中，睡在二进院西屋的一个人起来了。她肚子里一阵绞痛，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过于口渴，喝了没烧开的雨水。她此时最着急要做的事情就是上厕所。

于是她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在不知道是谁家的桌子抽屉里找到两张皱纹纸，再戴上斗笠，急急地跑出去。

她点的这盏灯是没有灯罩的，临时放在一张凳子上，人跑出去之后，忽然吹来一阵大风。那火苗眼看着就要被大风吹灭了，谁知道又重新燃起，还跟最近的蚊帐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火就是这样燃起来的。

睡在蚊账里的是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闻到了焦味之后，他们从睡梦中惊醒，看见自己睡的蚊帐泛着火光，尖叫着从木板上爬起来，冲到一旁。

没成想慌乱之中，打翻了放着煤油灯的凳子，凳子倒地，灯砸到木板上，玻璃瓶裂开，里头的煤油漏了出来，

火势一下就变得大了。

听到孩子的尖叫，开始大家并不以为意，以为是哪家孩子做噩梦了还在继续睡。

受到惊吓的孩子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呀！”

孟广和也是辗转了大半夜才刚刚睡着，现在听到有人喊着火了，又闻到了煤油和焦味混合到一起的气味，嘴里骂道：“真他娘的邪门！”

虽然很困了，他还得坐起来，然后亮开嗓门喊：“别睡了，快起来救火！救火了！”

醒来的人不少，但都是处于懵懂的状态，知道似乎是出问题但不意识到不到多严重。直到听到孟广和粗厚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救火。

地上全是大通铺，睡着妇女老人小孩，跑过去的时间不够快。那个屋子里放着好些木制和竹制的家什，还有粮食。

金穗实在太累，睡得很沉，这么大的动静都不醒。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二十一新世纪，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手指不停地敲着键盘，与外国的客户讨价还价。

金秀睡得早，醒来连忙推着金穗喊道：“姐，姐，快起来快起来，西屋着火了。”

金穗惊醒，发现自己仍旧睡在祠堂的木板上，外面隐约有光亮。

她问金秀：“我怎么在这儿？”

金秀急切地说：“姐你快起来，着火了。”

她马上就清醒了。掀开蚊帐，看到西屋窜着的火苗。此时大部分人都醒了，四处是慌乱的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

碍于拥挤，灭火进程缓慢。

金穗大声叫着：“大家不要慌乱。现在所有人先把蚊帐卷起来绑好，然后带着孩子撤往东边去。男人们，一组去灭火抢物资，另外一组把枕头床板收起来，给救火腾地方。”

有人指挥，大家就有了主意。金穗快速挽起蚊账，然后和金秀抱起双胞胎，往东屋撤去。

男人们快速地把枕头那些东西收好，再把床板掀起来。

着火的屋子被一盆又一盆水泼下去。

去上厕所的那个人回来看到这个样子，慌得哭起来，一直在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家的两个孩子呢？”

这个人叫于春花，有名的马大哈。

孟广和过来，冷着脸训她：“于春花，瞧你干的什么破事！一会儿灭完火我再找你算账！”

幸亏金穗有先见之明，三个天井里摆满接水的桶和缸。这些雨水，不光为着救火准备，还要作为生活用水。

金穗这边组织妇女们撤退到安全地带，迅速让孟思兰和吴海兰，还有几个能干的人清点人数。

过了好一会儿，清点完毕，贺淑芬说：“是不是还有吴阿婆没出来？”

金穗说一句：“真糟糕！”

她安排吴阿婆住的那个屋子，与着火的这间房子只隔了一堵墙，只不门口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金穗给妹妹扔下一句“看好双胞胎”，就去找吴阿婆。

吴阿婆的房间里有些呛人的烟。金穗捂住鼻子，躬着身子进去。

借着隔壁房间的一丝火光，她看到了吴阿婆的地铺。快速地挽起蚊帐，抓起还在睡觉的吴阿婆，往后背上带。

金秀担心姐姐出事，又让孟思兰帮忙带好双胞胎，她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到孟思凡，焦急地说：“孟思凡，我姐去找吴阿婆了，你快跟着去帮帮忙。”

孟思凡放下手里的盆，问道：“嫂子在哪儿？”

“在这间屋子的背面。你快去！”

孟思凡就冲过去了。跑到门口，看到金穗还在使劲地拖着吴阿婆，他跨进去说：“嫂子，让我来！”

他轻轻松松地把吴阿婆背出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火最终被扑灭，屋里烧了一些家什和粮食，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屋子里到处是水渍，没法睡觉。等安顿好孩子，成年人全部聚集在祠堂一进的堂屋里，等着孟广和治于春花的罪。

于春花和丈夫孟思荣站在一旁，低头不敢说话。

孟广和气呼呼地质问她：“为什么要点没有灯罩的灯？为什么出去没有熄灯？”

孟思荣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在妻子后背，恨铁不成钢地说：“金穗强调了多少次，你怎么就是不听？幸好孩子没事，不然你就给我去死！”

于春花抽噎着说：“我，我就是拉肚子了，急着要出去，一下子给忘了。”

“忘了？忘了你怎么还知道不能拉在裤子里？”

孟广和揉揉太阳穴，觉得那儿突突地疼。他挥挥手，疲惫地说：“行了，你们消停点，明天算算损失，你们等着赔偿吧。”

于春花哭得震天响：“赔？我们哪有东西赔？年年都只吃个半饱，活都活不下去了！”

孟广和说：“那怎么办？我送你上公社去？”

金穗站出来说：“大队长，西屋那儿烧掉的也只是部分粮食，大家屋里还有。这几天少吃一点没事。就让于春花受个教训，以后做事情别总是毛毛躁躁的。”

孟思荣极会找机会，听到金穗这么说，赶紧接话：“还不快跟金穗鞠躬？”

金穗摆手说：“别这样，现在我们先把洪水这一关度过了再说。”

孟广和瞪着他们夫妻二人：“这次就算了，你们以后给我小心些！”

说完整个人就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