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悦之死

二更时分，偌大的京城渐渐陷入寂静。

学士府的后门，是个无人看管的小门，平日里除了送菜的走这道门，其余时候都是紧闭的。

今夜，打更人走过之后，那道小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个戴着黑帽兜的脑袋，帽兜将她的整张脸罩住，只能看出那一双眼睛，潋滟风情，似要流出水来。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从门背后挤出来，黑色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手里提着个竹篮子，见四下没人，提着篮子急忙往一个方向跑去。

“看来宿主设的局起作用了。心中有鬼之人，必定草木皆兵，花了点银子请个人在这碧桃的窗前装神弄鬼一番她就害怕了，才两晚上，她就开始动作了！”

“因为心里有鬼才会怕鬼。走吧，咱们跟上去。”

黑夜里，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快速跟上先前跑出去的人。

碧桃在一处湖边停下。

她谨慎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此处没人，才摘下帽兜，把手里的篮子放下。

四下里一片漆黑，隐隐约约从对岸传来一两声蛙叫，不知从何处照来的光稀稀落落的洒在湖面上，明明灭灭，有风吹来，阴嗖嗖的。

碧桃哆嗦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站稳，一阵风吹来，贴着她的腿肚子刮起她裙角飞扬，就像有只手贴着皮肤一路往上攀升似的，吓得她顿时又倒在地上。

她捂着胸口尖叫一声，好在此时风停了，她瘫坐好一会儿，惊恐的看看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这才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些祭祀死人用的黄纸、白烛，还有一些祭品。

碧桃一边烧纸一边哭：“大小姐，害你的人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啊……”

风吹过，扬起她的头发，吹灭了蜡烛和黄纸。

碧桃面无人色，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了好远，一边爬一边大叫：“大小姐，你别来找我啊！”

“那我该去找谁？”

一道幽幽怨怨的声音自半空响起，轻得像风一吹就散了，在这深夜的湖边，听得人寒毛倒竖。

碧桃惨叫一声，看着半空悬着的红衣女鬼，一瞬间只觉得全身血液凝滞，大脑一片空白，想跑，脚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睁大眼睛瘫坐在原地，满目惊恐的看着半空中的红衣女鬼。

那是她最熟悉的脸，此刻这张脸露着森森獠牙，确确实实是个女鬼了。

“你说，我该去找谁？”女鬼咯咯一笑，笑声就像那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我死在自己的大婚之夜，如今坐上那肖家少夫人位置的，却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让我不要来找你，那我该去找谁？”

碧桃总算是有了点力气，爬起来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响，“大小姐，不是我做的，害你的人是二公子，是二公子啊！”

“二公子？三姨娘生的——宋河？”

碧桃急忙点头：“是，就是他！”

躲在不远处的系统跟阮灵嘀咕：“咱们查宋家的时候好像有查到过，这宋河是跟宋悦同父异母的弟弟，三姨娘所出，一直都是个很低调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该不会是这丫鬟情急之中随便拉了个替罪羊吧？”

阮灵蹙眉，“别急，听她说完。”

宋悦也是怀着同样的疑问，“我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莫不是你为了自己脱身，随意攀咬的吧？”

“真的是二公子！”碧桃嚎哭道，“我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大小姐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可他含糊不清，没说是什么秘密，只在大小姐的新婚夜将你杀了，尸体沉塘，后来便威胁我装扮成你的样子上了花轿嫁进肖家！大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二公子逼迫我做的，我对大小姐忠心耿耿这你是知道的啊！”

“既是被逼迫嫁进肖家，为何如今在肖家过得如鱼得水，也丝毫未见你对我有半分惦记？一条人命也不见有人报官，哪怕你是代我上了花轿，可这丫鬟和主子浑然不同，肖家就没有起疑心吗？”宋悦的声音冷下来，越发显得阴森刺骨。

碧桃抖得跟筛糠似的：“肖家刚开始不知道，后来他们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将我好一顿斥责，可你在上花轿的时候就没了，肖家不想担责，此事便没有声张，后来他们发现，有我这条纽带，肖家和宋家的关系便会坚如磐石。”

“肖家不想失去京城府尹这个亲家，所以即便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宋家女儿，他们也将计就计，把此事隐瞒了下来，还威胁我要我保密，做好肖家夫人，否则便要将我杀了丢去乱葬岗喂狗。大小姐，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二公子，可以去问肖家人，此事跟我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

说着碧桃又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恨不得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说的有多真。

宋悦许久没说话。

趁着这个间隙，碧桃的脚也恢复了些力气，她见宋悦没有再对她发难，便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此地。

阮灵走出来，宋悦也从半空缓缓飘下来。

“碧桃被吓成这样，不可能会说谎。”阮灵轻声说道，“所以杀死你的，大概就是你那个弟弟，你好好想想，是撞破了他的什么秘密？”

宋悦唾了一口，恶狠狠道：“原本我也不知道是撞破了他什么秘密，现在想来，怕就是我成亲前几夜那件事。”

“那夜我从母亲的房里出来，恰好看到他从我大嫂房里出来。我大哥死了好几年了，大嫂一直寡居至今，很少有人会进她屋子的。深更半夜一个男人从她屋里出来本就可疑，当时宋河出来撞到我时，还跟撞到鬼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想着平日他二人都是规行矩步的，这大半夜的大概也是有什么事商量，当时也就没多想，也还真的没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现在想来，那两人十有八九是背着全府的人行那肮脏之事呢！宋河以为我那时候便知道他跟那寡嫂的奸情，这才杀我灭口，殊不知，我到死都没有怀疑过他们！”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人与鬼不同，宋悦的哭声幽怨又凄厉，在这深夜的湖面上飘飘荡荡，当真是阴渗骇人。

阮灵却没有一丝惧意，对人抱着十分的信任，转头却被人捅刀惨死，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她上前两步，拉着宋悦白森森的手，目光温和，语气却是笃定：“你放心，我会将他们的恶行公诸于众，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