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这下子，范涵远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萧青鸾虽然好心温柔，但已经把话头给彻底聊死。若是拖延下去，就不符合他谦谦君子的身份了！

他只能含蓄微笑，朝萧青鸾行了一礼，随着萧白鹦和绮纹一同离开。

期间一步一回头，好像头上有一根风筝线被人扯着似的，恨不得眼睛都钉在原地。

他的感情，他的渴望，萧青鸾一定能明白吧！

范涵远痴痴的想着。

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从不在意高嫁豪门，反而对人的才学品性更为看重。若说萧家有谁配得上他，帮得上他，也就只有胸襟超群的萧青鸾了。

若是能打动她，吸引她，自己未来的路必然顺遂，出将入相，都能有一个更好的起点。

范涵远对自己的外貌一向很有自信，只是此时突然有些迷茫了。他还要出现多少次，才能叫那双眼睛泛起情思呢？

……

“青鸾，你怎么躲在这儿摘花？”

手中的一大把柔软花瓣落地，萧青鸾回过头，看到萧衡带着珠绣走来。

不远处，静瓶站在廊下挥了挥手，圆脸上笑呵呵的，一片轻松。

萧青鸾略一挑眉，拍了拍手心，起身朝着众人走去。

“静海法师这么快就同意了？”

她垂下眼光，略一凝视萧衡的手。

“白鹦扭伤了腿脚，我让她去前面找人上药了。哥哥手上的纸，难道就是那块地的地契么？”

“没错。”

萧衡的语气一点儿都不激动，只是将契约书递给她，淡淡地解释了一遍所见所得。

方才，他们跟着静瓶一起到了禅房，那位静海法师依然在帘内端坐入定，双目紧闭，根本不见醒来。

一行人按捺着心情等了大约一刻钟，静海法师才呼出一口气，睁开看了萧衡一眼。

“三庭饱满，五岳适中，光彩内敛，气象方圆，倒是个君子之相。家中有姊妹相助，兄弟相亲，愿尔为纯臣，辅佐贤王。”

优雅动人的嗓音，从这个保养得宜，眉目婉约的中年女子口中道出。

一字一顿，不显冰冷，仅仅是清晰简练而已。

“学生萧衡，承大师吉言。”

萧衡严守分寸，一板一眼地上前一步，拱手为礼。

“不知大师是否收到了舍妹的传信？我们这次来是为了——”

“静瓶，那地契就拿给萧施主吧。钱就不必给了，算为师替你还侯府的关照之情。”

话音未落，对方就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萧衡抬起头，发现静海法师已经闭眼转身，又“笃笃”地敲起了木鱼。

“今日来客太多，贫尼年事已高，心神疲惫，不想待客。广福寺大门常开，诸位若有兴致，自行游览便可。”

“就这么简单？”

萧青鸾听得微微一愣。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地契还是靠玄学白白得到的。自家哥哥长了一副靠谱的好相貌，原来是在这儿发挥作用的么？

“你觉得我说漏了？”

萧衡沉声，略带不满道：“才过了一会儿，我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不到，静海大师不但懂医，还会相面之术。”

萧青鸾小心地收起地契，玩笑道：“一分钱没花，来广福寺果真是个好决定。有大师的这一句话，看来哥哥今年必定要高中了。”

“我先口头恭贺，等到放榜时再送上一大桌好酒好菜，就用我亲手赚来的钱。”

“你听不出来么，我倒觉得她是在夸你。”

萧衡与静瓶挥手告别，转过身来，沉吟道。

方才那短暂的照面，他虽然碍于礼法，没有仔细观察到室内的情况。但静瓶一路上也透露了不少消息。

最明显的，就是她对钟灵书坊的图书很感兴趣。

这位四妹言语间虽然克制，但几次提到了萧青鸾主持编纂的小说集，夸赞文采很好，内容也很有意思。萧衡作为一个默默关注的老读者，自然明白其中的潜台词了。

作为寺庙的一员，静瓶是不可能自己下山，专门采买市井小说的。她能读到萧家书铺的书籍，唯一的可能，就是静海法师也在关注！

因此，她对萧衡说的话，又何尝不算是对萧青鸾的赞赏？

宁远侯府有一位聪慧得力的好女儿，在京城内外，恐怕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萧衡想到这儿，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这寺庙看似远离尘世，其实来往之人甚多，对外间信息也不是一无所知。”

“比如说呢？”

萧青鸾眨了眨眼，快走几步跟上他，好奇地追问。

“比如，方才观音殿上的供物，里面就有南海郡进贡的佛手。”

看了一眼热辣的日光，萧衡沉声道：“这个时间，除了宫里，还有几位殿下府上，恐怕连一般的公侯大臣府里也没有吧。”

萧青鸾脚步一顿，忍不住垂首思索。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通透了不少。

怪不得会有那一句！

给萧衡看相倒是其次，静海法师所说的话里，更重要的显然是后面的提点。

愿尔为纯臣，辅佐贤王……

这话听着有些意思，是否意味着在她们到来之前，静海法师就已经会见过某位王爷，态度才会如此不耐呢？

对方的表现，在静海眼里显然是“不贤”，那这里说的贤王，倒底是指哪一位呢？

“该不会是那礼贤下士的二殿下刚刚来过吧？”

萧青鸾只觉得好笑，轻叹了一口气。

好家伙，拉帮结派，竟然都拉到玉华山来了。

静海法师最出名的就是医术，能治疗四姐的不治之症，手段比太医还厉害些。传闻之中，她还有进宫做法事祈福，给嫔妃们请平安脉的权力……

“吴贵妃还真是嚣张，连这种事也敢光明正大地做！”

萧衡看着身边的妹妹，从心底露出了一个微笑。

萧青鸾心思细腻，一针见血，转瞬之间，就能把几句闲话分析的这么深刻。

自己的五妹年纪虽小，性情可真不简单。

“能别胡思乱想了么？天气炎热，急的脸上的妆都花了。”

萧青鸾摸了摸脸颊，反应过来，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又在吓唬人了？

她今天是来上香的，除了敷了点茉莉粉外，根本就没上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前院，萧白鹦等人也赶来汇合。她脚步如常，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声称是擦了药后好受多了。

知道萧青鸾得到地契，萧白鹦更是惊喜至极，笑着恭贺了一番。

一行人说笑自若，下山准备回家。

路上，萧青鸾用余光，扫了身后归位的绮纹一眼。

她敏锐地发现，萧白鹦的一个手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手腕上。

果然，这两人背着自己，又达成了什么计划和交易。

萧青鸾眼底微冷，仿佛凝聚了一道不见底的深潭。

接下来，萧白鹦会利用这次出行做点什么呢？她就静观其变，拭目以待了。

……

日子飞快过去，很快就到了秋闱的时间。

萧青鸾刚搬家回到侯府，萧衡就去了贡院，参加为期三日的考试。

在压抑漫长的三天后，他形容憔悴了不少，回来后，连眼眶都有些发青了。

看到儿子这幅样貌，钟氏连情况都来不及问，只觉得心疼不已。侯府上下乱成一团，一会儿要找大夫来诊治，一会儿张罗着吃药膳好好补补。

这还不容易？

萧青鸾当即自告奋勇，亲自动手下厨。

这段时间，萧家自己的医馆正式开业，招收了不少有名的民间大夫。作为新业务的主策划，萧青鸾也恶补了不少医学知识，其中就包括了如何进行食补。

屏弃掉医书里明显荒谬的内容后，萧青鸾发现，吃饭这件事，古今中外的道理几乎是相通的。

经她调试后做出来的药膳，绝对是顶尖的好吃。

一时间，萧家的饭桌变得热闹了不少，连繁忙的萧启都顿顿不落，一到傍晚，就赶着回府来吃晚餐了。

“这人参乌鸡汤，是我参考养元堂的药方所炖，既鲜美又滋补。白鹦，你方才怎么不多喝点？”

这天，晚餐完毕，萧青鸾特地多盛了一大碗鸡汤，亲自送到了萧白鹦的院子里。

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萧白鹦，她温柔一笑，硬是将勺子递进了对方手里。

“该不会是看哥哥喝的欢喜，你不好意思和他抢吧？我特地给你送来了，想喝还有，咱们私下里可以喝个够！”

大碗里面，是满满的药材和鸡肉，香气四溢，油光点点，好像饱含着一片纯纯爱心。

可萧白鹦“嘶”了一声，舔了舔嘴角的燎泡，只觉得鼻子热热的。

刚止住的鼻血，差点又流了出来！

“多谢姐姐好意，可我……咳咳！我这是上火了，不敢喝……”

她勉强尝了两口，就痛苦地捂住鼻子，对着碗直摇头。

这鸡汤自然是美味的，可那配方，根本就不适合她！

萧衡身体底子好，只是这几天劳苦乏力，喝了汤有滋补元气的作用。可是萧白鹦呢？刚停下礼仪课，她每天都在钟氏面前装孝顺，陪着钟氏一起吃大鱼大肉，一天三顿。

这样的饮食本就叫人虚不受补，再加上萧青鸾的药膳，功效加倍，她吃的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萧青鸾略微一愣，放下碗筷，满脸都是自责。

“都怪我多事，竟然没想到白鹦你嘴唇发红，呼吸粗重，已经是虚火上浮的样子了。”

她转念一想，欣喜地一拍手。

“这样好了，明天我再拜托新来的药师，给你特制一道凉茶，专门用来下火。这点小毛病，想来药到病除，马上就会没事了！”

萧白鹦听她这么说，越发毛骨悚然。

这一热一凉，互相对冲，怎么可能治好病？

怕不是要让她上吐下泻，更惨一层吧！

可萧青鸾语调关切，言辞正当，她也不能挑剔说什么，只能满脸感动，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麻烦！一点小问题而已，怎么能让姐姐担心？”

萧白鹦把鸡汤一推，讨好地笑着。

为了防止萧青鸾再给她灌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眼波微动，咬了咬牙，强行转移话题。

“五姐姐可知道，就在昨天，三姐姐的亲事也有眉目了！”

萧青鸾略一皱眉。

不对，这里的消息，和她的记忆对不上号了。

“这话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