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晚课时间，明溱刚走出练习室，迎面而来的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朝她注目，认真问好：“明姐好。”

明溱：？

走廊，一堆女生谈论着什么话题，气氛正热烈，忽然看到明溱走过，瞬间肃静，扬起头开始招手：“小学妹！学妹你好！”

明溱：？

机甲战斗系，走进一班教室，教室内所有学生出奇统一，鞠躬道：“老大。”

明溱：……

玳薇搂住她的肩膀，拉她到占好的位置坐下：“你刚刚关了语音和他说了什么？”

明溱还在出神，她怀疑自己也即将开始社恐：“哦，说了一点毒鸡汤。”

“哟，人生导师啊，”玳薇虚伪地鼓掌，“联邦基础教育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基础教育，指联邦公民从6岁到18岁可以免费接受的涵盖面非常之广的知识教育和技能教育。

“那个男生好像在考虑转系。”顾若的消息恢复灵通，“学院老师正在和他进行沟通，应该不需要太久就能达成共识。”

学院在正事之外的行政效率一如既往地出人意表。

“如果敬家要施压，他可能得退学，不过敬寒城和学院老师表了态，他没有任何要求，连对方主动提出写一封公开的道歉信都拒绝了。”

玳薇难得就人情世故发表言论：“这对他来说又算不得什么好事，何必大张旗鼓呢？让贬低自己的话传播得再深入人心一些？”

刚说到这，正主出现。

艾利克斯和敬寒城再次坐到明溱前面一排。

金发少爷勾起嘴角，夸张地笑了笑，直接打招呼：“明小姐。”

明溱不为所动。

艾利克斯再笑了笑：“明姐。”

玳薇开始眼神翻白望天。

顾若看一眼艾利克斯，再看一眼玳薇，弱弱道：“我记得你俩是有那个叫什么婚约的来着……”

玳薇和艾利克斯同步露出杀人的眼神，尽管看起来有些像是消化系统不良。

明溱眨了眨眼，八风不动：“哦，还有这种事？”

顾若兴奋起来：“你不知道？”

玳薇二人板起一张死人脸。

顾若浑然不觉般，仿佛一只唧唧喳喳的快乐小鸟，向明溱发出质疑：“刚开学的时候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学院，你居然不知道？”

明溱淡定提示：“你忘了我延迟一个月才入学？”

顾若表示不解：“可是你喜欢看论坛八卦，我还给你推过好多帖子！”

“我印象中看的都是什么奇妙老师大起底、机甲单兵作战技术具体分析、两大学院拟人动画第七弹之类，感情帖都叉掉了啊。”明溱理所当然，不以小白花的不理解为惧，“不知道第七弹结尾小军和小文到底复活了没有，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联姻这种事？”

深受打击的顾若咬牙切齿开始科普：“一个是岚星系的王室公主，一个是希尔家的贵族少爷，也没有多么难以想象吧？小军和小文不可能死在大魔王手底下的，我怀疑大魔王根本就是小军的第二人格……”

“挺难想象的，虽然联邦在贯彻平等宗旨上仍存在诸多现实方面的不足，但我以为……”明溱深表遗憾，“毕竟贵族已经是过去历史时期的名词了，这是从什么古世纪棺木里重新刨出来的吗？祝作者太太早日推出第八弹，我倒要看看这个坑该怎么填……”

顾若淡淡反驳：“当今联邦，军部几大世家不称贵族，还有什么人称得上贵族？太太加油，要是能多加一点小军和小文的感情戏就更好了！吃醋梗百看不厌！青梅竹马永远的神！”

明溱：……这把要输。

就不该跟帝都土著小白花兼八卦传送机讨论这种问题。

艾利克斯第三次笑了笑：“我说……”

后来的白泽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刚插进来想要邀请诸位小伙伴：“周五还去我家吗？火锅。”

众人一致通过：“去！”

玳薇气场十足地往后桌一靠，瞟了瞟举手并拉着敬寒城一起举手的艾利克斯：“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艾利克斯一把拉过敬寒城，无视他冰坨子一样的表情，朝另一边的主人家微笑：“能去吗？”

白泽看着二人：“也……也行。”

聚餐怎么能少得了江九年呢？于是在一个美好的星期五，小伙伴们再一次齐齐相聚在白泽家，接受机器人大叔无微不至的美食服务。

艾利克斯连连称赞：“原来市场上的烹饪机器人已经发展到这个水平了，回去我也向家里推荐一下。”

白泽像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家一样：“到时候可以跟柜台说我的名字，有折扣。”

“你家的产业不是医药吗？”顾若咬着小面包加炼乳，随口道。

“偶尔也有少量副业。”白泽谦虚地表示，“家母乐衷于投资新科技产品，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

江九年在一边丢下手头的工具箱，唤众人：“好了！这下观影间不会再出现奇怪气味了。”

“你是怎么检查出来原因的？”玳薇颇感好奇。

“所有机械都遵循一定的设计原理，一通百通。即便不通，也可以多试几次。”江九年温和地解释，“至于这里的问题，只是太长时间没有打开过全息投影的气味管道而已。”

观影开始，这回众人准确选择了系列片中的第一部，从头看起。

汤底加了辣，小伙伴们围坐在汩汩的热汽中大快朵颐，顾若不小心呛到，拉着明溱的胳膊找水，明溱转头，忽然一杯凉下来的白开水从侧边递到了她跟前。

“我没喝。”银发的青年冷冷道。

“谢谢。”明溱谢过敬寒城，他淡漠地隐在热汽中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傲。

和小伙伴一起吃火锅的后果就是，这周五，明溱又将近一点钟才到家，告别时同样心累，还多了敬寒城和艾利克斯这两个人的眼神观察要应付。

不过这都不重要，回到小别墅，陆钧在楼梯口留了盏灯给她，可以从客厅一直照到二楼。

至少目前，一切看起来还不太糟糕。

周六，她泡了一天练习室。

周日一大早，陆少将坐在客厅的桌子前浏览光脑信息。明溱下楼时，正好陆钧抬头，平静地向她看来。

他在等她，即便只是出于礼貌。

明溱不知道对方的心路会如何。

好像这段关系，无声无息地进入了用心的资助者和通过学业来表示回报的被资助者的状态。

一种依托于物质关系而建立的、更加自然而稳定的状态。

二人共进早餐，陆钧询问起今天的计划，明溱答练习室。

一般而言，大一学生不用很辛苦，联邦现在总体环境趋向和平，大部分星系的社会风气是比较轻松享乐的。即便军校生，训练量足够之后，老师不会多作管束，真正加压要到大三大四，尤其大四生会正式进入战区。

另一方面，联邦科大的教学风格相比其他军校，对学生更加放任，这一点从科大不要求军校生封闭训练就能看得出。明溱现在仍不时溜去文理学院旁听，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敬寒城，据说敬家对后辈倾向于铁血教育，他在家有单独定制的训练计划，少年时期便直面过前线战场。

陆钧其实刚刚听说学校里发生的事。

此前他向赵副官吩咐过，既然已经以陆家的名义进行资助，那么出于对被资助者的负责，学校里的消息可以适当关注，此事因为牵扯到敬家，赵副官单独作了汇报。

二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餐，餐桌上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你……”

“没事的话……”

明溱示意对方先讲。

陆钧停下动作，注视着她：“你想不想出去逛街？”

一个小姑娘，还是很厉害的小姑娘，除了泡练习室，偶尔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明溱心里一动，决定趁火打劫，立刻乖巧地坐直：“想的。”

她到首都星以后，确实没怎么出过门，逛街……不感兴趣，但如果是陆少将带她逛街……增加相处机会，可以。

“你可以随意，”陆钧见她似乎很乐意的样子，认真给出建议，“管家在首都星很多年，知道各个地方的景点和商场。”

“算了吧，我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她黏黏糊糊地回答。

陆钧不说话了。

明溱：……

就完了？你不是应该说你陪我去吗？客气一下都不行？

陆少将，你真的很难搞哎。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她只能悄悄吐槽，没法对着陆少将的脸真情吐露。

上午的时间在明溱闯了练习室里二十道寓教于乐的游戏关卡、以十八种手段耗尽大boss的血条后结束了，白天陆少将一般不会出现，也不知道都在房间里做些什么。

午休过后，房间门被敲响，不疾不徐，三声。明溱以为，应该是老管家又要给她送小蛋糕了吧，她收拾心态，打开门，准备严词拒绝。

陆钧低着漂亮的眼睛，正对向她：“我去个地方，工作，你要去吗？”

“好，五分钟。”明溱关上门，思考自己方才的回应，确定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激动和开心。

重新开门时，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赵副官收到长官的通讯，要求他现在到位。尽管今天是周日，但长官要加班，他毫无办法，谁让他天生是个劳碌命呢？

开着飞行器候在别墅外围，赵副官眼见那个由他家长官强制雇佣，哦不，是好心资助的科大天才小姑娘，跟在他家长官身后，走路带风地来到了飞行器前。

“你们……一起？”赵副官表示不能理解。

别墅里的老管家目送着少爷出门，觉得赵副官果然年轻人不稳重，两人一起出个门而已，至于那么惊讶吗？

陆钧与明溱一道坐上后排，吩咐了目的地。

赵副官启动飞行器。虽然自动驾驶程序非常方便成熟，但当他和少将独自行动时，还是会出于个人习惯，选择手动模式驾驶，今天临时出行，便也依照了往日的习惯来。

“等等，长官，您说要去哪儿？”

“十三区监狱。”

陆钧冷冷重复完，看了正神游天外的赵副官一眼。

赵副官恍然大悟：哈哈我就说长官他怎么可能陪女孩子出门逛街……但是，但是监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十三区近半年接收了很多星盗……”赵副官沉吟道，“可是主体审讯上个星期就做完了，剩下都是收尾工作，长官您要盯全程吗？”

陆钧眼神很淡，但赵副官明白他家长官未说出口的言下之意是，聒噪。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赵副官按下操控杆，提速冲了出去。

明溱有幸体验了一把在首都星上空极限飙车的快感。

这是她第一次乘坐由赵副官手动驾驶的飞行器。

如果要问她感受如何的话，只能说，她非常想问一个问题，之前在校门外接她的那架浮夸土豪版飞行器，真的不是赵副官你自己买的吗？

看陆少将波澜不惊的样子，难道他也很乐在其中？

明溱这边胡思乱想，忽然注意到陆钧在看舷窗外，便也将视线落在那片开阔的场地。

那是位于首都星1区中心的时代广场，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占据了上百顷面积，广场中央安置着一座巨大的石碑，柱体躺卧，由另一块不规则的巨石从地下牢固托起，微微倾斜指向正北的天空，碑面苍劲的字迹不分昼夜暴露在天穹之下。

时代广场，纪念碑。

从空中远远看去，巨大的苍青色的石碑躺在广场中央，竟也显得模糊娇小，周围大片的空白，唯有石块，苍青色坚硬的石块。

而广场的两边，便是能够体现首都星地位的各政治功能型建筑了。

纪念碑，本为纪念百年战争以来保卫人类安全的英雄而建造，每一年，人们都会在此凭吊，为牺牲的英雄，和联邦人类未来的命运而祝祷。

一个空旷且寂寞的地方。这是明溱的直观感受。

十三区的距离不算近，飞行器向远方加速，不久便离开了1区上空，首都星包含十七个行政区，各区功能与风貌不同，明溱在路途中休息了片刻，再睁眼时，地面上自北向南浮现出“103”形状的白色地标。

首都星1区以行政功能为主，坐落着联邦议会大厦、元首府邸、军部及其他政府部门，除市政大楼外，民居多为传统样式，如清园巷多是独栋建筑，高度适中，风格相对私密，且简单明朗。

而联邦科大所跨的2区和3区，则分布有许多居民楼与科技园，高层建筑相互勾连，鳞次栉比，空间利用度高。

其他亦有重工遍布、钢铁森林般的9区，湖光粼粼、吊桥横空的水上Ⅺ区，无论如何，各行政区之间以复杂的轨道交通网保持着高效联结，低空、近地是建筑最为密集之处。

然而十三区看起来略有不同，其地面平展坦荡，既无层次繁复的城市建筑以供居住，亦无品类丰富的自然植被以展现独特景观。

面积狭小的十三区，是首都星罪恶最为集中的一片土地。其区域功能，仅在于监|禁。

“十三区的主体部分位于地下，此行无需涉及。”赵副官彬彬有礼地担当起向明溱介绍的责任，“这里会对飞行器进行管制，不过有少将在，我们可以直达办事大厅所在的位置。”

三人落地，很快进入一座占地极广的棚式建筑，赵副官悄悄觑着陆钧的神情：“长官……您带明小姐来，审星盗？”

“你有什么问题吗？”陆少将近来不止一次表露对副官的废话的嫌弃。

赵副官噎住了。

他家长官第一次邀请女孩子出门，难道真要让人家在谈话室里旁观审讯过程？虽然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收尾工作，无关大节，本来也仅仅安排了几个文职人员简单记录一下，但明小姐就不会觉得不高兴？

他一路纠结到谈话室。谈话室与审讯所用的房间只以一面透明玻璃墙相隔，一边进行审讯，另一边便可全程观看，受审者看不到观看者的情形，其声音则通过墙面上的装置传输，总而言之是这片办事大厅最常见的房间形式。

赵副官心思打成了结，转头去看明溱，却见对方落落大方地在谈话室沙发上坐下，品尝着桌上的休闲小零食，从神情到举止没有一丝勉强。

就明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言，她觉得此行甚为合意。

暗舟维持运营的主要方式是走私和接取黑市上的各式雇佣任务，而这些任务的一大麻烦，往往便是那些在星域范围内四处游荡的星盗。或是直接抢夺任务目标，或是在中途拦路勒索，毕竟黑色势力与黑色势力之间，也要占地盘称老大的。

明溱与许多臭名远扬的星盗团伙打过交道，结下过不少梁子。眼下好吃好喝地坐在一旁看他们受审，岂不得趣？

陆钧随意交代几句，转身便真去了审讯处，留明溱在此自便，赵副官精神恍惚，只得跟上他家长官的脚步，也专心处理做不完的工作去了。

剩下明溱独个，悠闲地打开光脑，一边完成本周的几道家庭作业，一边还能分心听一听隔壁的滑稽剧，听到某位星盗大哥潸然泪下痛诉自己被蒙骗的前半生，偷偷录了段小视频发给明洧笑一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亦乐乎嘛。

大半个下午的时光，便这么消磨过去，十三区天黑得早，夜色刚刚落下，陆钧结束最后的审讯工作，叫上明溱返回清园巷。

“今天散心，你觉得……还行吗？”陆少将不经意地问。

“还行。”明溱淡定回应，偷瞄着光脑上明洧给她发回来的星盗年度疑惑行为集锦，愉悦地弯了弯唇。

从前陆钧和小一些的同辈接触不多，不清楚如何与这个年龄的学生相处，今日略微安心之后，便叫了赵副官进书房，询问明溱在学校这一个多月可有发生其他的事。

赵副官憋屈了一天，心情颇为一言难尽：“明小姐成绩很好，可以称得上是这一届最好的机甲单兵，但是她上的课比较怪异，比如机甲设计与美学、联邦动植物图鉴、联邦色彩文学史、荒芜星系哲学发端探源之类……”

总之情况就是，机甲战斗系排行第一的新生，每天都在努力逃机甲课。其努力程度令今日十分不想工作的赵副官深深汗颜。

“顺便提一句，”赵副官尽量绷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像是在公报私仇进行一些吐槽，“明小姐在清园巷时一般就是待在练习室，几乎从不出门，偶尔上网浏览，看的也是一些极其冷门的小众网站，比如蝴蝶标本收集小屋、奇怪家长行为投稿树洞、古地球生物进化史爱好者……”

对比之下，古地球生物进化史还蛮正常的。赵副官如是想。

“至于明小姐的喜好，实在是很难判断，不过根据这一个多月她的行为分析报告来看，食物对她的吸引力度维持在相对稍高的那一条水平线上……”

陆钧制止了赵副官的自由发挥：“我有问你这个？”

赵副官：……长官你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要撩拨人家？

注：此人家非彼人家，此处仅用于指赵副官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