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哨兵与精神体

周围因为感受到玄少祺汹涌的精神力而安静下来。

那两位来自八区的向导，在玄少祺释放的精神力之下，颤抖着双唇，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他们从未见识过哪位向导的精神力像玄少祺一般具有攻击性，就像是他的精神力生来就带着尖锐的刺与锋利的刃。

这样的向导，真的能凭借如此可怕的精神力，安抚住哨兵吗？

玄少祺仰起头，垂眸睥睨着面前的两人。

如果是五六年前的他，也许会将他们二人折磨到今后再也无法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但是伊兰是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的。

加入白塔之后，他的行为方式都变文明了，这感觉真恶心。

玄少祺这样想着，冷哼一声，撤下精神力。

八区的两位向导感到原本压迫在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回过神来，便见到玄少祺端着餐盘走向一旁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们忘记在先前提醒你们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伊兰，对两位八区向导笑着致歉：“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去惹我们三区的这只狂犬。”

伊兰满含笑意的表情，不知为何只能让两位向导感觉到冰冷。她继续说道：“就算已经在我们这里养了六年，还是没能完全驯好。万一发起疯来，可能就会把人咬死。”

“从八区而来的精英们，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要尤其小心才好。”

凉意如同毒蛇一般从小腿一路缠绕而上，比起原本因为玄少祺而生出的恐惧，伊兰更加让他们毛骨悚然。

等到两位向导快步离开食堂后，伊兰往刚才差点惹出大乱子的玄少祺那边看去。见对方正装模作样地准备移开投向她这里的视线，伊兰微扬起头，略显俏皮地向玄少祺眨了眨眼。

“啧……”玄少祺不满地咋舌，回过头郁闷地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大勺饭。

都一把年纪了，做那种表情也不嫌恶心。而且谁要她帮忙善后了，自作多情。

玄少祺在心里厌恶着，再看过去时，食堂已经没有了伊兰的身影。

玄少祺看看时间，意识到伊兰能来食堂，大概是为她的哨兵带营养剂回去。想着，他不禁抬头往对面一顿能吃好几碗饭的异常哨兵那里看去。

刚与笑容灿烂的凌玉对上视线，玄少祺就像是猛然直视到太阳一样，双目一阵刺痛。

这蠢哨兵要把他搞瞎了！

玄少祺嘴里嘀咕着骂骂咧咧，别过头拼命揉着眼睛。

视觉被阻隔，听觉仍然在敬业地工作着。玄少祺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窸窣声，而后某种物体在逐渐向他靠近。

“你别自作多情。”玄少祺平直地出言警告道：“我不喜欢听到别人背后议论我，你只是个正好顺口的借口。”

凌玉一屁股坐到玄少祺身边，想要把此时的感情传递给玄少祺，急急探头看向他：“即使这样，我还是很高兴。非常高兴。”

脸上愈发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朝阳。

玄少祺嗤笑一声，转头过来注视他：“你是我的哨兵，听到刚才那两人说的话，没有任何想法吗？”

凌玉回望玄少祺，不明所以。

玄少祺半眯起眼睛，唇角挂着嘲弄的弧度：“你难不成听力也有问题？他们两个刚才说，我曾经杀死了自己的哨兵。”

向导，理智温和，柔软善良，是哨兵的远光，会对自己的哨兵无限包容。

无论从体格天赋上、还是天生的性格上来看，向导会杀死一位哨兵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向导拥有一项最强大的武器。

只需要一个念头的转变，他们便能让本就失控的哨兵，迈过警戒线，在坠往地狱的悬崖上踏空。

杀死一个哨兵，对于玄少祺这种s级向导来说，太简单了。

拿现在正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哨兵举例，玄少祺甚至不需要动用过多的精神力，就能让这个哨兵生来异常的精神领域立刻崩塌。

或者，他还可以操控着哨兵拿起餐刀，亲手刺进哨兵自己的心脏，旋转搅动，让刀柄末尾凝出一串血珠。

再也许，他会让哨兵立刻冲进沦陷区，撤去对方的防御意识之后，任由哨兵受异形攻击而死。

杀死一个哨兵——杀死自己的哨兵——对于玄少祺这种s级向导来说，太简单了。

所以人人都说，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哨兵，让哨兵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沦陷区的深处。

凌玉疑惑地开口：“可那是他们说的，少祺哥从来没这样对我讲过这种话。”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珠，由半空坠落，滴入原本死寂的水潭。

玄少祺沉寂了两年的精神领域，在这一瞬，从某点传来了隐约的波动。

他沉默半晌，抬手迅速且准确的钳住凌玉的双颊，对自己的哨兵阴沉威胁道：“再随便聚起你那破烂精神力试探我，我就把你藏在精神领域里的那些笑死人的梦想公布出去。”

凌玉被玄少祺捏得牙齿发酸，眼眶涌上生理性的泪水，身体却没有一丁点挣扎：“少祺哥，我不好笑。终结末世，让人们都过上幸福自由的生活——这是连中央白塔都赞同的梦想。”

蠢到没边儿的哨兵。

“那你就继续做梦去吧。”玄少祺放开手，只拿起餐盘里的一个饭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食堂。

少祺哥浪费食物！

凌玉可惜地看看面前几乎没有被动过的餐食，在美味与向导之间，艰难地选择了后者。他端起两人的餐盘送到回收处，大步追上玄少祺的脚步。

这天之后，三区白塔中，小向导们的某间教室迎来了一位旁听生。

虽然他总是不甚积极地坐在最后一排，还总是维持着趴在桌面上的姿势，但是小向导们一清二楚：这位旁听生，看着他们玄老师讲课的时候，眼睛一直是亮晶晶的。

可惜旁听生来了没多久，就没有再和他们一起上课了。他们听说，不再教他们的玄老师，也是因为这位旁听生才离开的。

再见到他的话，就不让他摸他们的精神体了！

小向导们气呼呼地想着，很快便因为即将到来的测试，而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你被小孩儿讨厌了。”

去往伊兰办公室的路上，玄少祺幸灾乐祸地对凌玉说到。

凌玉像是蒙受了巨大的委屈，撇着嘴在一旁嘀嘀咕咕。

玄少祺瞥他一眼，提高声音警告道：“好好讲话。”

得到向导的命令，哨兵压着嘴角开口：“他们怎么这样，连精神体都不给我摸了……”

玄少祺盯住凌玉的表情，沉默下来。

下一个呼吸后，凌玉身边便出现了一匹雪狼。

凌玉惊讶地瞪大眼睛，脚步钉在原地迈不动。

“伸手的时候谨慎一点。”玄少祺继续向前走去：“这东西要是把你的手咬下来，我可不负责。”

凌玉兴奋地与雪狼对视着，垂在身侧的手跃跃欲试，还不忘回应玄少祺：“精神体是哨向精神的诚实反应，它不会不听少祺哥的话。”

玄少祺耸肩：“谁知道呢，你可以尽管试试。”

话音落下，玄少祺在前方停下脚步，眼尾带笑地回头看向蹲在他精神体前的凌玉。

似乎全身都在发着光的哨兵，正对着通体雪白的精神体笑得开心。

和玄少祺向凌玉展示出来的态度不同，雪狼此时正顺从地任由凌玉抚摸。

对方嘴里还惊奇地大喊着：“好软！少祺哥，你的狗狗摸起来好舒服！”

话音落下，凌玉怀里的雪狼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前方同时传来玄少祺怒气冲冲的声音：“这不是狗！”

走廊尽头的门猛然被打开，门板撞到墙上的巨响让两人吓了一跳。

“再在走廊上吵闹，我就把你们发配到垦荒队！”伊兰忍无可忍的暴怒声音传来：“赶紧给我滚进来！”

知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凌玉怀里的雪狼瞬间消失。他还维持着蹲姿不明所以，忽然听到玄少祺对伊兰解释道：“是凌玉他非要摸我的精神体。”

凌玉：啊？

玄少祺继续说道：“而且他还很开心，根本不放手。”

这倒是事实。凌玉在玄少祺背后对伊兰连连点头。

伊兰：……

等到两人终于走进伊兰的办公室，伊兰关上门后，忍不住开口说道：“少祺那雪狼精神体，和一般向导们的素食系精神体完全不同，亏你能跟它那么亲近。”

凌玉回忆着仍然留存在掌心的触感，笑得蛮幸福：“因为它摸起来很舒服。”

闻言，伊兰没了怒气，轻轻点头。

“嘁。”玄少祺在旁边翻个白眼，对于凌玉把他的精神体当做狗的行为耿耿于怀。

“看你们相处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伊兰来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握搁置在腿上，恢复了往常的表情：“这下子，就算出任务我也不会担心了。”

听到“任务”两个字，凌玉的心脏瞬间跳动加速。没想到伊兰叫他们两人来到办公室，原来是终于要为他们安排任务了。

凌玉的背立刻挺得笔直，一副期待的模样。

玄少祺脱去了教师要求的正装，此时连站姿都恢复了随意的本性。此时他并不像凌玉一样兴奋，反而是脸色阴沉了许多。

“前往沦陷区的任务？”玄少祺沉声问到。

凌玉转头向玄少祺看去，敏感地察觉到玄少祺的情绪不对劲，却不明白对方此时的异样出于何种原因。

伊兰轻轻摇头：“算得上，也算不上。”

说着，她将打印出来的任务资料推向两人。

“即使你是s级，也不可能让你们第一次任务就前往沦陷区内部。”伊兰意有所指地向低等级的凌玉看去一眼，继续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再吵闹，就把你们发配到垦荒队。”

见两人乖乖伸手拿起桌上的资料，伊兰的笑容加深。

“我看你们也不会反省改正，所以趁这个机会，去体验一下开垦队伍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