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五十一年前

“哎，江季现，你等等！”浅发浅瞳，比起前方的人就好像明亮了几个度的哨兵，高声呼唤着走在前面的向导。

向导江季现停下脚步转过身，平平无奇的面容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亮眼。

只是这张脸的主人并没有让它做出更多的波动，仅仅是直直地望向那位叫住他的哨兵，开口念着对方的名字以示问候：“田胜寒。”

田胜寒依靠哨兵的身体优势，以及他比江季现年长几岁而抽得更长的腿，三步并两步地来到江季现面前，不满道：“再陪我练练嘛，难得今天指导允许你们向导上场训练了。”

“……训练场外，未经允许，顶层哨向禁止对打。”江季现低声将中央白塔为他们制定的规则念出。

他们是从出生起就展现出顶级精神领域的哨兵和向导，居住在中央白塔最高的两层中，被称为“顶层哨向”。

作为今后的超高等级哨向，顶层哨向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白塔能够提供的最好的。他们在这两层内接受中央白塔的特殊教育，为将来身居高位做足准备。

江季现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但他面前的田胜寒明显不是这种人。

再次听到江季现老掉牙的说辞，田胜寒脸上露出不耐：“都说今天指导允许你和我对打了！”

江季现表情不变：“在上课期间的训练场而已。现在授课结束，我们也已经离开了训练场。”

“我不管！”年长几岁的田胜寒耍赖起来，伸出手就要去拉江季现的手臂：“你跟我回去，我今天一定要和你分出个胜负！”

江季现停顿片刻，刚要开口，两人旁边忽然传来一把清亮的声音：“田胜寒，天天这么缠着季现，你不觉得丢人吗？”

尾音落下，模样看上去有七、八岁的小姑娘从一旁的转角走来，对田胜寒挑衅地一挑眉：“反正也打不赢，不如别丢这个人，自己赶快回房间去多看看书。”

见到她，江季现直到刚才都一直没有明显波动的双眸，瞬间染上温柔的笑意。他轻声唤道：“初念。”

林初念对江季现狡黠一笑，还俏皮地眨眨眼。林初念行事老成，只有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她才像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

田胜寒从来就没在口头上赢过林初念，这时候一如既往被气得够呛，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江季现极其优秀，甚至他作为哨兵都无法保证自己在对战江季现时能够百分百的获胜，不然他也不会天天缠着江季现。

无论是向导还是哨兵，等级越高，越不会仅仅作为向导或者哨兵存在。在他们这一届的顶层哨向中，江季现毫无疑问是首位。把江季现当做一位向导，只是因为目前他们还没有决定好对于江季现的称呼。

百年难遇的人才，身体素质与s级哨兵相当，精神力更是强大到无法以数值或等级显示出来——江季现就是这种存在。

如果要江季现产生可比性，只能将他的身体能力与精神力分开来看。这样，哨兵田胜寒和向导林初念，才算是能够与江季现比个有来有回。

像江季现这样的人，轻易就会招致人们的恐惧。好在他不仅性格温柔，更是有一个无法被舍弃的弱点，这才让中央白塔能够安心控制他。

“哥！”

就在田胜寒想要不管不顾，直接拉着江季现原地开打时，不远处传来江季现弟弟的声音。

在弟弟出现的一瞬间，江季现的全部注意力就被拉扯走，落到了弟弟身上。

江季现快速向前走去几步，阻止道：“季明，别跑。”

话音落下的一瞬，就像是响应江季现的话，江季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江季现见状连忙来到弟弟身边，满面担忧地蹲在江季明身边，为他顺着气：“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

江季明却没有在乎哥哥的责备，脸上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兴奋，正在泛着红。他伸手紧紧攥住江季现的衣袖，雀跃道：“哥，我刚才听指导透露，几天后我们就要被中央白塔选为‘荣誉向导’了！”

江季现对于“荣誉向导”没有任何想法，但是见到江季明兴奋的模样，他同样跟着开心起来，原本几乎没有波澜的表情也浮现出笑意：“是吗。那太好了。”

随后赶到两人身边的田胜寒，闻言讶异：“只有你们两个吗？我还以为初念也会是……”

林初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田胜寒：“真是对不起，我没能被选上，让你失望了吧。”

田胜寒尴尬地轻咳一声，别过视线不再与林初念对视。

这才意识到林初念也在场，江季明顿时尴尬又犹豫地望向她：“初念姐……”

林初念一笑，伸手猛揉江季明的头：“想什么呢，不让我做荣誉向导，是中央白塔的损失。”

江季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任由林初念在他的头上胡作非为。忽然，他想起来到这里的路上，被哨兵乔洛拜托的事情：“对了，刚才洛哥让我见到你们之后，和你们一起去研究室集合。”

田胜寒抱怨道：“全青和乔洛又要我们过去做他们的试验品啊。他们这次又研究出什么了。”

抱怨归抱怨，这一届的顶层哨向仅有六人，其中两人要他们前往研究室，田胜寒还是会乖乖过去的。

四人来到中央白塔特意为他们匹配的研究室门外，却没有见到本应该等待他们的人。

林初念探头往研究室里面看去，两位哨兵正脸色凝重地面朝一块悬浮的屏幕，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身为顶层哨兵，林初念知道那两人在他们刚刚来到走廊转角时，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身为优秀的向导，江季现不仅仅能够通过精神力察觉到哨兵的情绪。全青和乔洛现在的不安，比起他们脸上的表情要浓厚许多。

江季现抬手叩响门：“找我们有事？”

江季明从哥哥身后探头出来，向里面看去。

全青率先转过身，周身的氛围明显与外表显示出来的年龄不符。她以沉稳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开口道：“有严重的情况。”

田胜寒大大咧咧地进入研究室内，随意坐下，轻松地开口：“有多严重？中央白塔明天即将崩陷那么严重？”

乔洛手臂压在全青的肩上，表情不见刚才的凝重，反而是冷静下来的平和，甚至微微带着放松的笑意，说道：“一周后，陨石即将坠落。大概会毁掉将近一半的土地吧。”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林初念率先开口道：“那还真的很严重的事。中央白塔和相关部门，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吗？”

乔洛摆摆手：“当然没有。这是我们测算出来的结果，他们至少要在三天后才会知道这件事。”

“总之，坠落之后不会波及到中央白塔。即使发生了极小可能性的意外，波及到了中央白塔，上届顶层哨向其中有一人帮助中央白塔做了全面加固，应该不会有事。”全青垂眸，平静地叙述需要补充的事实。

江季现点头：“……嗯。”

林初念笑起来：“那不是很好嘛。”

江季明松了口气。

田胜寒夸张地抬高声音：“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至于把我们聚集起来吗？”

乔洛拖长音，在全青的肩上左右晃着头：“别以为和你们毫无关系。你们猜猜看，如果中央研究院的那些人，终于检测到了陨石坠落，立刻反映到中央白塔高层那里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全青将目光落在江兄弟身上：“到时候，为了稳定民心，荣誉向导需要更新为两个更为强劲的人选。”

“严重情况！极其严重的情况！”田胜寒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还没跟江季现真正分出胜负，他怎么能去做荣誉向导！”

林初念扶额，低声像是自言自语，但再低的话语都瞒不过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真不敢相信这种人之后会成为中央白塔的哨兵总领之一……”

乔洛笑着揽过全青，对林初念说道：“放心啦，到时候不是还有我和青青嘛。”

那边径自吵闹着，江季明的心却被简单的几句话打乱。他任由心脏在胸膛中跳动得愈发剧烈，纯黑色的双眸此时亮得如同淬了光的黑曜石：“能够提前成为荣誉向导……”

江季现向身边的弟弟投去一个目光，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身体不如他一般好的弟弟，平时总是一副疲累的模样，只有在提到荣誉向导时，才会显得生气勃勃。

既然弟弟如此期待成为荣誉向导，那么他就会以此为傲，陪伴江季明永远走下去。

全青一直注视着兄弟两人，听到江季明的低语，忽然提议道：“这么向往荣誉向导，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工作？”

江季明身体一僵，而后猛地抬头看向全青。

“我们至今为止，只知道成为荣誉向导之后，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中央白塔，成为全体白塔哨兵和向导的灯塔。但是并没有更为详细的说明。”全青说着，垂眸注视自己掌心的纹路：“‘全体白塔的哨兵和向导’，这里面会不会也包括我们呢？”

田胜寒被全青毫无波动的诡异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说的那么渗人好不好！我们一起满足你的好奇心还不行吗！去，我们会去的啦！”

林初念赞同：“反正季现和季明迟早要走上那个位置，对此有些了解和准备，当然是好的。”

将目光在所有人的表情上划过，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拒绝之后，江季明最后把视线落在江季现身上。

被弟弟以期盼的眼神注视着，江季现无奈一笑，忍不住伸手揉揉江季明的头：“好。明天去看看。”

即使他对于荣誉向导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毫无兴趣，但只要是弟弟的期盼，他就会尽力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