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话

看着堂下跪着的“江不为”，阿捡才明白，鱼长歌坐在椅子上啃着甘蔗想看的是什么热闹。

话说三日前，鱼长歌和小尾缠斗，失足摔下楼，砸中了前来赴宴的太子和三殿下。其间，鱼长歌的毕方鸟因为失去主人的控制而失控，从半空中落下，砸中了一个大倒霉蛋。

其人自称他才是翰州江家长子江不为，接到国安寺的英雄帖，特赴瑞安城。然而，途中留宿一小客栈，遇见了自称是去往王城赴考国法的馗州长留山的法师君莫问。君莫问故意伪作风流才子接近江不为，与他称兄道弟将他灌醉，盗取了他的财物及邀请帖，甚至还有他的衣服，害得他只能穿着好心大婶施舍的衣服，一路乞讨着来了瑞安。

这江不为皱着一副苦瓜脸，一番证言说得极为悲情，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而众人望着地上作为证物的粉色衣衫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尤其是跪在他边上、他嘴里告的那馗州长留山的君莫问，笑得尤为嚣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一路过来就穿这身？哈哈哈哈哈哈，挺好挺好，反正脏得也看不出是女装，不对不对，你本身样貌不赖，扮作姑娘家不是更好，哈哈哈哈哈哈……”

“君莫问，你……”江不为清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而对着边上的陈子安求助：“大人，您给评评理，这人实在是可恨……”

见众人笑闹得差不多了，陈子安这才拍案问道：“君莫问，你可知罪。”

被点了名的君莫问左右看看，最后指了指自己：“大人，您在和我说话吗？”随即作出一副极为冤枉的样子：“大人，冤枉啊，我是在途中遇到过这小子，他才是什么馗州长留山的君莫问，我那时候看他可怜还请他吃过饭住过店，哪知这小子不仅是装傻充愣还恩将仇报，得知我有国安寺的英雄帖，竟然想要假扮我！大人，你给我做主啊，他才是坏人啊，我可是很奉公守法的……”

江不为气不过地指着他：“你、你怎还倒打一耙……”

乘着没人注意，君莫问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陈子安道：“你们都说自己是江不为，可有什么凭证？”

君莫问忙就举起手：“我我我我我有国安寺的英雄帖和江家印鉴为证！”

江不为一听就急了：“都说了那个是他从我这里骗走的！”

君莫问还在一旁瞎扯：“早就听闻三殿下铁面无私，赏罚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大人一定要将他拿下，好好惩治一番！”

“君莫问，你你你……”江不为说不过他，急得够呛，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我这还有长歌姑娘的庚帖！娘亲说极为重要，所以给我缝在了里衣里。”

说着他就开始掏起兜来。

长歌姑娘？哪个长歌姑娘？众人望向那公堂之下，莫不是……

鱼长歌啃甘蔗的手慢了下来，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眼神，她狐疑地指指自己：“我？鱼长歌？”

江不为憨憨地点着脑袋：“是啊，就是鱼长歌姑娘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开来。

“鱼长歌的庚帖怎么在他那，不是说鱼家被江家退了亲吗？”

“是啊，我也这样听人说。”

“这没退亲，怎到现在都不成亲呢？”

“不是说谣传吗？江鱼两家这次没定亲。”

“没定亲怎么女家的庚帖会在男的那里？”

“这鱼长歌年岁也不小了吧……”

“据说年逾二十了。”

“哎呦，这么老了怎么还不嫁……”

鱼长歌一把掰断了手里的甘蔗，众人立马噤了声。

八卦文人以鱼家和江家的爱恨情仇为原型，写出的小说杂谈，已经够很多的看客听客们喝上一大壶的了。然而到了正主这边，却连相识都还称不上。

鱼长歌听说过江不为，但之前从未见过，所以才没能认出来。

听说那个和她全盘不对付的“江不为”是假的，还被人给告了。鱼长歌可开心了，一大早就梳洗打扮上街备了吃的前来看热闹，这下可好，吃瓜吃到自己这儿来了……

江不为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遇见鱼长歌，言语间满是欣喜：“原来你就是长歌姑娘！我还在想到了这怎么寻你呢？”

鱼长歌用断了的甘蔗指着江不为，吓唬他：“不要乱说话，我的庚帖怎么可能在你那？”

鱼思渊摸着下巴思索道：“依稀好像是记得娘亲说过，把阿姊的庚帖交给江叔叔了。”

鱼长歌有些发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娘亲说你不知中了什么魔道，从小觉得自己可能会嫁不出去。五岁那年向着门口卖糖葫芦的小哥哥告白，六岁那年狂追来家里唱戏的武生，八岁那年又喜欢上了教书的范先生，次次都是要与人私奔的模样，娘亲没有办法，只好写了庚帖当着你的面交给了江叔叔，告诉你你已经许配了人家，你这才安生了下来。”

鱼长歌在妹妹事无巨细的提醒之下似乎想起了一星半点，瞬间怂了：“哦……你不觉得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么……”

陈子安接过呈上来的庚帖，鱼长歌见状生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核对生辰，忙喝道：“不准看我的庚帖！”

不准？陈子安挑挑眉头，还没什么人敢命令他。

原本念着是女儿家只想让她自己上来瞅瞅，这下，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庚帖看了起来，还故意说道：“如何证明这庚帖是你的？不如你将生辰八字报来听听。”

“你……”鱼长歌撸着袖子要上去夺东西，被鱼思渊忙不迭挡在了身后，她望着陈子安柔声笑道：“我姐姐脾气急，大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这庚帖上有我姐姐的姓名、籍贯，还有家父家母地名字，大人一看便知，断然是不会错的。”

本就想随意逗逗人，但见这鱼家二女儿礼数周全，陈子安也没有再为难。

江不为对着鱼长歌继续说道：“对对对，长歌姑娘，这次来瑞安英不英雄帖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我爹听说你在这，特意让我来还庚帖的。”

君莫问这一听，忙道：“那衣服是他趁我不备，偷去的，不作数。”

这下，又陷入了两难之中。

“这两向都说是对方偷了自己东西，究竟听谁的啊。”

“鱼长歌的庚帖在江不为那，那江不为的庚帖便应该在鱼大小姐处，不若让两人报上生辰八字，核对便知。”

“你刚才没仔细听吗？是代为保管，鱼家和江家这一辈根本就没定亲。”

“那该如何断案啊？”

“江家在这瑞安城可还有什么亲故，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江家避世隐居翰州百解山已久，与瑞安已许久不通往来了吧。”

“难道要请江家人来看一看？”

“看来只有这个法子了，江不为是名门之后，万一给关错了，那岂不麻烦。”

闲聊人中，又传出一人声：“为什么不让他们修一修火毕方呢？”

阿捡不过见他们想得费力，随意嘀咕了句，结果再次受到众人眼神注目，他有些不好意思，忙坐直身子，没底气地挠挠脑袋：“翰州江家的手艺，旁人总冒充不了吧……这个办法也不行吗？”

江不为愣了一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火毕方坏了？这怎么可能呢？火毕方是用刀枪不入的神木椿木做的，用的是燃之不尽的三昧火，怎么可能会坏呢？谁将它弄坏的呀？”

身侧跪着的君莫问向着他歪了歪身子，提醒道：“还记得在金缕别馆，是什么东西把你砸晕的吗？”

江不为更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砸我砸坏的？”

君莫问瞅着他额头上的小包竖起拇指：“那什么刀枪不入的神木都四分五裂了，你比它结实多了。”

江不为还真以为君莫问在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娘也常说我身体结实……”

一个是真傻憨，一个是精明人，陈子安早就看出谁才是真正的江不为，不欲再在这个案子上多作纠缠。

“火毕方乃世间少有的神器，出自翰州百解山江家之手，若非真正的江氏族人，定不能将其修复。谁能修好，谁就是真正的江不为。”

说着，他抬抬手，示意手下呈上火毕方。

江不为刚想说些什么，君莫问突然一声喝，将他吓得把话给噎了回去。

君莫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声说道：“这个主意好！不过，我想问下，确定我是江不为的话，他怎么办呢？”

“什么，我才是……”

“你少打岔。”君莫问一把捂住江不为的嘴，自己嘚吧嘚吧地说着：“念在兄弟一场，我在为你求情宽大处置呢……别动！”

君莫问突然扼住了江不为的脖子，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嬉笑的表情仍旧不是很正经，然而却多了份冷意：“翰州百解山江家，祖辈以工匠为业，善制巧器，宇夏兵器设计大多出自其手，你们应该不希望江家的独苗在这里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