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用战争转移矛盾

（本章二合一）

“启奏陛下，臣近日派斥候冒雪前往辽东、辽西两地探查。”

“并且成功与两城郡守取得联系。”

“阳乐城目前人口共计有九万三千余众，城中粮食濒临告急，再过不久就会因为缺粮而酿成大祸。另则，城中因过冬煤炭耗尽，郡守已经定时开城放百姓出城伐木，但此举还是等同杯水车薪，城中已经有灾民因为缺少柴火取暖，而相继冻死。”

“至于辽东郡的襄平城，现下人口共有七万五千余众，情况与阳乐城也是大同小异。”

“臣等未能及时驱逐鞑虏，有负陛下厚望，臣等罪该万死。”

等蒙毅汇报完毕，众将面露惭愧之色，全部单膝跪下请罪。

生怕被皇帝怪罪作战不力，至今还没把匈奴蛮子撵出长城。

然而，今年冬天的降雪量比往年还要频发，导致积雪成山，严重阻挡秦军的脚步。

对于秦军迟迟不能出征这件事，其实嬴瑞在奏折里已经得知，并且他这一路走来，也亲眼目睹雪灾到底有多严重。

鉴于以上困难，自然不会怪到各位将领头上。

嬴瑞手掌虚抬，淡淡说道：“列位无须自责，雪灾是何情况，朕早已知晓。大军倘若在此等恶劣天气下贸然出征，非但不能取得战果，反而会让将士们陷入险境，得不偿失。”

一番贴心话，说得众将心里暖烘烘的。

蒙毅带头郑重行大礼：“陛下谅臣之苦楚，臣等惭愧。”

就在此时，小六子揣着一封奏报，风风火火闯进来。

附耳在嬴瑞身侧低语，后者听罢，眼中涌现惊喜，神态十分激动，差点就要拍大腿喝彩了。

皇帝如此失态，弄得众将一时错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龙颜大悦。

等小六子窃窃私语说完，嬴瑞收起笑容，对众将一本正经说道：“诸位将军继续，朕另有要事，先行失陪。”

说完，起身甩着两条长袖火急火燎往外走。

“恭送陛下。”

针对匈奴和扶余的战略，嬴瑞也没必要过多指手画脚。

他相信这帮将领有了自己带来的黑科技，自然能拿出一套作战方案。

来到自己的住处，嬴瑞迫不及待打开奏报，一字一句细细阅读起来。

这是一封由任嚣派快船紧急送的奏报。

文中启奏，派往南美的远洋船队，经历一年多航行，终于在南美成功与杨奋汇合，然后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南美返航。

目前船队已经抵达南海郡，只等休整完毕，再驾船北上回京复命。

看完奏报，嬴瑞眸中含泪，抬头望着南方喃喃道：“杨爱卿回来了，杨爱卿活着回来了！”

“十年前...杨爱卿他从朕口中得知，这世上有一种耐旱、易存活、且亩产千斤的粮食，他还将其取名为不死粮。”

“于是向朕请缨，他说...他要徒步远赴大洋彼岸之洲。”

“当时，朕被他的想法深深震撼！”

“朕和他说，这一趟远行的路上，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可是他非但不怕，还振振有词告诉朕，为了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他豁出性命也要走这一趟。”

“十年光阴过去了，这些年朕每每看到《坤舆图》，总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壮青年。”

“他还活着吗？”

“那一千人，走到哪了？”

“......”

小六子很少看到嬴瑞情绪大起大落的一面，不由得关切问一句：“陛下，您无碍吧？”

说着，就递来手绢。

嬴瑞也不扭捏，接过来吸掉即将溢出眼眶的泪，随后把绢子塞回小六子手里，接着说：“你没见过他，在他出发之后，你才来到东宫当差的。你若是见到他，也会被他的一腔热血所动容。”

“陛下如此称赞他，这位将军想必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嬴瑞长叹一声：“只是苦了他的妻子，吴氏。嫁过门方满一年，刚为他诞下长子，转眼又白白给他守了十年活寡。孩子今年也都十岁了，还没见过亲爹...哎！”

小六子闻言十分诧异：“吴氏大好年华，竟然守了十年活寡。若非杨将军这趟差事乃陛下所派，寻常女子但凡遇到这种事，不恼和离才怪咯！”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无完人。杨爱卿，或许是个志向远大、为国为民的好臣子。但是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主仆二人聊了没一会，外面站岗的门子进来禀报，太尉请求觐见。

“宣见。”

在蒙毅面前，嬴瑞可不敢怎么舒服怎么坐。

规规矩矩在上首主位上正襟危坐，还得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蒙毅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嬴瑞对小六子吩咐：“小六，去准备一下，朕过几日去即墨。另外，把陈平给朕喊来。”

“臣参见陛下。”

“太尉免礼，请坐。”

蒙毅道了声谢恩，就在左侧撩袍跪坐，一上来就问：“陛下方到此地，这么快就要起驾南下？”

嬴瑞笑道：“怎么？太尉莫非以为朕要御驾亲征不成？”

“臣不敢揣摩圣意。”

“有太尉与列位将军在，区区匈奴定然不在话下，朕来到此地，一来不过是犒军，以振我军士气。二来嘛...便是有件事，得和太尉当面商榷一二。”

蒙毅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深深看了嬴瑞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没有当面戳穿嬴瑞为了躲弹劾奏折，才跑到渔阳郡来的把戏。

他又从座位起身，走到堂中央对嬴瑞深深作揖。

“陛下有何事商榷？臣洗耳恭听。”

看他这幅郑重的模样，嬴瑞暗感不妙，不会是要请辞吧？

“太尉或许早已得知，朝中诸多大臣都在弹劾你滥杀无辜，有伤天合，但奏折都被朕压下来。此番前来，便是想和太尉商讨，如何让朝中那些谏臣，把嘴给朕闭上。”

蒙毅再次躬身作揖，态度坚决说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确实造下无可饶恕的杀孽，请陛下回京之后，尽管将奏折颁发。待臣击退匈奴，回京自会辞官谢罪。”

嬴瑞早料到他会辞官，就算别人不弹劾他。

他也会因为屠杀二十万百姓的事，终日活在良心难安之中。

“此事非太尉一人之过。真若追究起来，屠城令是朕亲笔下的，朕才是那个屠城首恶，太尉不过是执行朕的命令。”

“当年长平一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

“秦灭六国之战，前后加起来足足杀了一百八十一万人。”

说到这，嬴瑞站起身来，目光灼灼接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善即是大恶，大恶亦是大善。”

“灭六国，收江山，杀平民，皆是为了华夏一统，亦是为了天下再无战事，总要有人为此牺牲。”

“太尉又何必耿耿于怀？”

蒙毅长叹口气，沉声道：“正因如此，才需要臣来担下这个罪名，如此秦国江山才能稳固，天下人才能信服于陛下。”

嬴瑞：“......”

蒙毅说得也没错，不管是长平之战、还是灭六国大战，杀的都是军，于大义而言，这无可厚非。

杀就杀了，打不过人家，被杀了也不冤枉。

可是彭城一战，杀的可都是民，很多还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老幼妇孺，道德层面上不终究站不住脚，难免要被天下人指责。

总之，蒙毅绝对不允许皇帝有任何道德污点。

但是嬴瑞可不愿意这么干。

如果蒙毅辞官，朝堂势力失衡，冯党肯定会借机把手伸向军中。

再者，嬴瑞还需要蒙毅这位肱股之臣，来帮助他治理军务。

对于这么一位认死理的大臣，嬴瑞只能抬出托孤名义，来说服他：

“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匈奴虎踞塞北，为消除外敌之患，假以时日必然挥军北上灭之。”

“眼下朕迫切需要太尉这等治军能臣辅佐，太尉又怎可在此当头，辞官下野？”

“太尉难道忘了，先皇临终托孤？”

“太尉若执意如此，是不是有负先皇遗愿？”

说完，嬴瑞背着手转过身去，装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

听了皇帝这番话，蒙毅果然面露惭愧，无地自容。

“臣有负先帝重托，臣该死！”

嬴瑞背对着他，说道：“太尉若不想违背先帝遗言，那就留在朝堂，为朕分忧。”

“朝中弹劾臣者众多，臣不想让陛下为难！”

“太尉无须多虑，朕自有办法，令他们不再口诛笔伐。”

嬴瑞摆摆手道：“好了，朕乏了，此事由朕来定夺。”

蒙毅欲言又止，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因为嬴瑞的一番话，让他现在进退两难，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先行告退。

蒙毅走后没多久，门外传来通报：“谏议大夫陈平觐见。”

嬴瑞朝门外喊了一声：“宣见。”

不多时，陈平面带笑意走进来。

嬴瑞玩味看着陈平，说道：“你来出出主意，如何才能让朝中那些谏臣闭上嘴？”

陈平哂然一笑：“此事不难，前些时日，太尉不是派出一位猛将，出塞外斩杀匈奴数万吗？陛下只要把这件功劳，全揽在太尉头上，功过相抵。”

嬴瑞听罢微微皱眉。

陈平见状，显然光凭这条计谋还不足以让皇帝满意。

陈平又补充道：“当然，陛下还可以把太尉的功劳，刊登在报纸上。”

“等辽东、辽西战事平定，陛下和太尉亲赴彭城，亲自祭奠二十万死者，再给项羽办一场风光大葬。一来可安民心，二来也向天下人表示态度，杀那些人是为了天下大义才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三来嘛...项羽虽是我秦国大敌，可此人临死之前，倒是让世人见识到何为英雄气概？”

“陛下若厚葬项羽，必能向世人体现我秦之大国胸怀，亦能让我三军将士更加崇尚武道之风。”

嬴瑞颔首赞同道：“你这条法子确实不错，但只能让天下百姓，以及道德之士心服口服。”

“可是你可别忘了，朝中想罢免太尉的人，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些人又该如何让他们闭嘴？”

陈平显然早料到嬴瑞会这么说，早就把答案准备好了，当即不假思索道：“那些人打压太尉，无非想谋权。如果陛下能让他们谋利，臣相信他们就不会再追着太尉不放。”

嬴瑞挑挑眉毛，示意陈平接着说。

“臣曾经听陛下说，东瀛岛上存在大量银矿和野蛮人，陛下可以近期对东瀛出兵。如此一来，朝中那些人便会把目光都放在海外。”

嬴瑞不禁莞尔一笑，指着陈平的鼻子坏笑道：“陈平啊陈平，本以为你只会耍阴谋诡计，今日却让朕对你刮目相看，哈哈哈...要是再让你活多十年八年，你还不得修炼成老妖怪？”

陈平走后，嬴瑞摊开地图，犀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东瀛八大岛。

秦国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匈奴。

可是灭匈奴谈何容易？

在原历史中，汉唐明三个王朝都没能彻底灭掉草原民族。

这其中的原因归结于三点。

一是中原王朝的农耕文明相比游牧民族，存在很多劣势。只要对草原出兵，光是人员调动、兵器粮草这项后勤补给，就能让中原王朝的国力大出血。

而草原民族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他们打仗从来不需要带粮草，那是打一路抢一路，你们中原王朝的补给，就是我们游牧民族持续战斗的动力。

从这点来看，游牧民族的战斗动员能力，要远超中原王朝。

实在抢不到，他们还能宰杀随军而动的牛羊，或是凭借狩猎来解决粮草问题。

二是因时代的局限性，中原王朝所打下来的草原土地，无法做到转化为经济利益。

卫青霍去病也好，李靖朱棣也罢，他们打下草原这些土地，没法耕种，也没办法迁徙人口。

要是在这些地方驻兵，还得朝廷不断提供粮草。

这样算下来，打下来的土地不但没法提供经济效益，还要不断消耗人力物力，中原王朝当然不愿意做这笔赔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