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盛初虞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她觉得如解脱了一般，浑身松快，她猛然睁开了眼睛，自己仍躺在这红丝木床上。

王嬷嬷尽职的在盛初虞床边守着，她见纱幔之后的倩影猛然起来，不由得出声道：“小姐。”

纱幔很快被盛初虞胡乱扯开了，她穿着白色的纱衣，披着如墨的长发，赤着脚，奔出了厢房。

王嬷嬷心中忐忑，连忙带着几个丫鬟跟在盛初虞的身后。

盛初虞脸色苍白，像是被魇着了，无人敢叫她的名字，生怕惊扰了她。

盛初虞几步跑到了盛夫人的院子里。

盛夫人正在与身边的嬷嬷商量这事儿，她见盛初虞的模样，也大惊失色，“虞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盛初虞像一朵落败的花，她奔入了盛夫人的怀中。

盛夫人本能的将她抱住，一股熟悉的熏香弥漫在盛初虞的身边。

盛初虞睁眼，缓缓的落下了一滴眼泪，她是真的大梦初醒，回家了吗？

盛夫人哪里见得盛初虞如此？她连声叫着我的心肝儿啊，将盛初虞抱在怀中。

盛初虞在盛夫人的怀中痛快的哭了一场，才将郁气全部宣泄而空。

盛夫人给了王嬷嬷一个眼神，王嬷嬷端来了安神汤，盛夫人哄着盛初虞喝了，才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厢床上。

盛夫人床上惯用的熏香，早就浸在了盛夫人的衣物上，盛初虞闻着觉得心中格外的祥和，又昏昏睡去。

就算虞姐儿面上看着沉稳，但只怕心中仍是有了阴影。

盛夫人面上沉沉，与身边的陈嬷嬷道：“将我拿药拿来。”

陈嬷嬷微微一愣，明白了盛夫人用此药的原委，便悄无声息的见那药取了过来。

此药乃是盛夫人出嫁之间，盛夫人的母亲所赠与，若是将他用在男子的伤口处，能让这男子越发无能。

只不过盛大人是个书呆子，有一心朝中江山，对女色毫无兴趣，这么多年也就守着盛夫人一个人过日子，这药便被盛夫人扔进了库房中，连陈嬷嬷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味猛药。

盛夫人的娘家乃是江南的盛族，世代经营在江南，可以算得上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每一届江南巡抚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这样的大家族，便是人多是非也多，盛夫人在闺中时也是分寸不让的人物，只是嫁了盛大人之后，反而倦怠了下来。

盛夫人叫来管事，在他耳边说几句，管事拿着药，轻轻退了下去。

这吕子成被虞姐儿刺伤了，便必定要治愈这伤口，只要有钱，总有法子将这药放进去。

盛夫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看向床榻间的盛初虞却是如春水一般的柔和，她用帕子擦了擦盛初虞光洁的额头，才将纱幔放了下来。

盛大人从书房听说了，盛初虞被惊醒这一事，连忙来到了盛夫人的房中，“这到底是怎么了？”

盛夫人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拉着他走出了房间，“刚刚做了噩梦，惊醒了，如今睡着了呢。”

盛大人的脸色铁青，半晌没有说话，他心中含恨，却也懂小不忍责乱大谋。

盛夫人见他的模样，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盛大人眉目间虽有不赞同，却点了点头。

“我的调令快下来了。”外边的知了一直在叫，盛大人与盛夫人道。

“这么快？”盛夫人有些惊讶。

“我与上峰早就政见不合，这次只怕他要将我调至干涸之处。”盛大人皱了皱眉，其实他孑然一身，并不害怕去往何方，只不过怕累及了家眷，让妻女与他一起受苦。

盛夫人思虑片刻，与盛大人道：“霂哥儿打小就喜欢虞姐儿，我嫂嫂已与我提了好几次，不如”

关于盛初虞的婚事，盛大人一直没有松口，一边是觉得她年级太小，不需要太早定下，一边是觉得盛夫人的娘家韩家实在是人口太多了些，虞姐儿单纯，很难做韩家的主母。

可如今盛大人不得不承认，他举目江南，也很少有与韩霂齐肩的英挺少年。

“就算”盛夫人的未尽之话隐没在唇边，“韩家也能包容一二。”

盛大人最终是点了点头。

女大避父，盛大人就算再惦记盛初虞也不能一直呆在房中，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盛初虞，转身离去。

到了书房，那负责送礼的管事与盛大人道：“大人，那贵人已经走了，我与那户人家打听了许多，他们也是对这位贵人的身份闭口不言。”

“走了？”盛大人看着墙上的壁画，突然之间猜出了这贵人的身份，“走了也好。”

过了几日，盛初虞便慢慢的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她总觉得，重来一次，要活个够本才好。

王嬷嬷为盛初虞整理着圆桌上的书册，有些狐疑的与身边的秋容道：“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看话本了？”看的还全都是回魂改命的。

秋容摇了摇头，她伺候小姐久了，也明白小姐的性子，喜欢什么都是一阵风一般，如今小姐喜欢话本子，就喜欢吧。

盛府的后花园中有一块大石，位于阴凉处，盛初虞以前最喜欢的，便是卧在这大石上乘凉，如今天气渐热，她仍是这般，派人拿了瓜果，懒洋洋的窝在这大石上看话本。

盛夫人看着女儿穿着白色纱衣，白皙的脚足之间胡乱的绑着铃铛，她一动，铃铛便跟着响，天真娇憨之态让人移不开眼睛。

盛夫人叹了一口气，若盛初虞的容貌不这么盛，她也没必要操这么多的心了。

“明儿，我们去一趟韩家。”盛夫人看不惯女儿的懒样子，将她从大石上拉了起来。

盛初虞手中的话本掉了下来，盛夫人帮她捡了，“少看些这有的没的。”

盛初虞将话本又接了过去，藏到了自己的袖子你，好奇的问道：“回去做什么？”

“你外祖母想你了。”盛夫人怎么可能与盛初虞说要她回韩家的真正缘由，只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也想外祖母了。”盛初虞拍了拍手笑道，在她微薄的记忆中，外祖母是最疼她不过的，当年她避难去了京城之前，外祖母还将手腕上带了许多年的手镯取给了她，说希望她平平安安，到后来，韩家也曾过问她的京城事，只不过他们的势力只在江南，鞭长莫及罢了。

盛夫人见盛初虞对韩家的亲近，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盛夫人的母亲韩老夫人向来喜欢盛初虞，与盛夫人提了几次，要盛初虞嫁回韩家，可之前，盛大人一直不松口，如今盛大人终于点头同意，盛夫人自然可以回去与母亲说这些了。

心中有了成算，盛夫人便带着对盛初虞去韩府的热切劲儿与盛初虞打扮，盛初虞怎么也不明白，不过是去趟外祖家，为何要试好几套衣裳，换好几套头面。

盛夫人看着女儿懵懂的模样，忍不住心中的成算，开口问道：“你觉得韩霂如何？”

“表哥？”盛初虞歪了歪头，说实话这位清秀沉默的表哥在她心中已经没了什么存在，就如影子一般，淡淡的。

盛夫人见盛初虞一幅没开窍的模样，不由得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

每次虞姐儿一出现，韩霂的眼睛便如黏在她身上一般，她居然都毫无所觉？

“我？”盛初虞指了指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儿出了错。

算了，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盛初虞如此貌美，就怕别人花言巧语轻易哄骗了去。盛夫人心中打定了注意，指着盛初虞身上那套水蓝色的衣衫，“就这套吧。”显得皮肤白皙如玉。

盛初虞重生以来，算得上对盛夫人百依百顺，这等小事，她自然不会反驳。

她任凭秋实将她发髻上的绢花取下，又在发髻上随意插入一枚玉钗，看起了手中的话本子。

“天天就知道看这些。”盛夫人口中这么说，可想到要与夫君去往那寒凉之地，要与女儿分开良久，她的心不由得柔软了起来，将女儿嫁到韩家，有母亲帮她看顾着，她便不用担心她了。

“母亲，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去世之后重来之事么？”盛初虞突然抬头，问盛夫人道。

盛夫人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她瞪了一眼盛初虞道：“这又是从哪儿看到的怪东西？什么重来不重来的，过好今天才是正事。”

盛初虞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她站了起来笑道：“母亲简直是我的指路明灯呀。”

她的声音本就婉约，这话说得如戏腔一般，听得人心痒痒的，惹得丫鬟婆子们笑出了声来，不知道哪家的少年儿郎有这样的运气，珍藏这块美玉呢。

过了几日，盛夫人带着盛初虞回了韩府，当年她在韩府本就是受宠的姑娘，又嫁得不错，每每回了韩府，总是众星捧月的。

大家围着盛夫人一顿吹捧，又将盛初虞的美貌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一路欢声笑语到了韩老夫人在的大堂。

韩老夫人年岁虽然高了，但人精神得紧，见了盛初虞不由得双眼一亮，“虞姐儿越来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