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颜氏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云姨娘有些犹疑的打量了一下柳氏，她被韩老夫人首肯进了门，但心中还是十分忐忑，所以一直避着颜氏，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颜氏居然能在韩老夫人的底线上一眨不眨的跨越过去。

韩老夫人对这位一直脑子不好的儿媳妇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直知道她傻，她也愿意看在韩霂的面子上给她几分包容。

哪里知道颜家还没有起复，她便抖索了起来。

“母亲！”一个清隽的少年走上了大堂，“我韩家的荣光什么时候要来依靠颜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霂已经站在门口，将所有听完了。

颜素如要嫁给吕子成已经让他震惊，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自己的母亲对颜家的未来妄加期盼，甚至还希望颜家与韩家带来荣光？

韩霂被韩老夫人一手带大，并不是那等短浅的人，虽然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子，但却也对京城中的事知之甚多，吕贵妃依仗的不过是圣上的喜爱，朝中众臣都对她颇为不满，更何况由她所出的皇子并无大才，如何与已有盛名的太子进行争夺？现下与吕家牵扯上关系的，不是傻就是笨。

颜氏这辈子又怕丈夫又怕儿子，她见着儿子，缩了缩头，“亲戚之间难道不能互相帮衬么？”

这句话，韩霂是真的听母亲说过很多次了，可这次，他心中却涌现出了无尽的悲哀，“母亲，以前你对颜家接济，韩家并不在乎；但这次颜家居然与吕家扯到了一起，你便当没有这个娘家吧。”

韩老夫人听了孙子的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有的话，她作为婆婆说出口，不如让韩霂这个亲生子来说。

颜氏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的，她看了盛夫人与盛初虞一眼，似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她一直细瘦的手指着盛初虞。

盛初虞没有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她的身上，只不过，以她的立场说什么都是错。

“这与表妹有什么关系？”韩霂知道颜氏对盛初虞陈见颇深，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她什么事都能联想到表妹身上去。

韩霂对盛初虞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云姨娘与韩佳琪在场，他不好将此事细细的掰开了与颜氏说。

颜氏气急入胸，指着盛初虞再次骂道：“这个小狐狸精还定了身份，你便如此偏着她，若是以后她入了府，哪儿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韩老夫人的眉头动了动，她应该一开始就不许颜氏来她的院子。

盛夫人爱女如命，哪儿听得别人如此辱骂于她，她正想上前说什么，却被盛初虞扯住了胳膊。

“韩夫人。”盛初虞面色淡淡，“我想您是想错了，我与韩公子不过是表哥表妹的关系，没有旁的。”

韩霂回头看盛初虞，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百花裙，这百花裙将她的腰掐得十分的细，显出她的几分凛然之态，她面若芙蓉，顾盼生辉，还是他最喜欢的模样，他从小就瞧着她，早已经能将她的心思猜透个□□分。

他早就知道，她不喜欢他，但他觉得依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他只要有耐心，总会焐热了她的一颗心，可他见她今日的高傲情态，便知道了，他们之间再无可能，让他痛彻心扉的，斩断这一切的，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

颜氏原本以为，盛初虞心心念念的要是要嫁到韩家，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拒绝吕子成的求亲？可被盛初虞这么一说，颜氏开始为儿子抱不平起来，“最好是没有旁的，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定要让你三叩四请天天敬茶。”

若说，盛夫人带盛初虞来之前，还是存着将盛初虞嫁入韩家的念头，而颜氏的话让她彻底断了这个心思，她母亲确实可以护着虞姐儿，但颜氏再怎么说，也是虞姐儿的婆母、长辈，若是她有心为难，拿个不孝的大帽子都可以将虞姐儿压死。

这娶的到底是儿媳妇还是丧门星？韩老夫人眼睁睁地见着颜氏搅毁了韩盛两家之前默认的亲事，她看向了韩霂。

韩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楚与失望，他的母亲在他最爱的姑娘面前，将他绑在火上烤。

“母亲身子不好，你们也让她出来？”韩霂沉沉的看向了颜氏身后的丫鬟婆子。

寻常，韩霂的模样都十分温和，对颜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和颜悦色，她们哪里知道，公子还有这幅强势的派头？

“我身子好得很。”颜氏梗着头，与儿子强辩道。

韩霂并没有理颜氏，只是对颜氏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不快快将母亲扶回院子？”

“你们敢？”颜氏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如此对她。

丫鬟、婆子们谁又想得罪自己的主子？大家在韩霂深沉的目光下颤抖着。

终于,为头的李嬷嬷站了出来，“是”

没法子，她的儿子还在公子身边跑腿呢，她失了夫人的喜欢不要紧，但她的儿子，可不能失了公子的信任。”

李嬷嬷一开口，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就都歇了一口气，与韩霂服了软。

李嬷嬷扶着颜氏便往后边走。

颜氏想挣扎，但她因着颜家的事这一阵子都吃不好睡不好，又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她哪儿有一个长期做活的嬷嬷力气大？

“霂哥儿？”颜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韩霂。

“将母亲扶下去。”韩霂不看她，露出了韩家掌门人最心狠的模样，他从小便被教养，韩家荣光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为其牺牲任何东西，颜氏就算是他的母亲，也触及了他的底线。

颜氏听了韩霂的话，泄气的低下了头，任凭李嬷嬷将她扶了下去。

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云姨娘带着韩佳琪站在角落里，恨不得消失。她亲眼看着颜氏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吃了瘪，但她要看出了，颜氏的这个儿子，只怕比他的父亲更甚，只要有这个儿子，她只要不再作妖，便能永远高枕无忧。

韩霂现下哪儿有心情管云姨娘与韩佳琪？他走向了盛初虞，与她深深的行了一礼，“我代母亲与表妹道歉，表妹放心，此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韩霂的此礼极行得极重，一般小辈之间，都不会互相行此礼。

他弯腰的时间极长，只有他明白，他心中沉沉，到底在痛什么。

盛初虞往旁边微微站了站，也对韩霂回了一礼：“都是一家人，表哥不用多说。”

韩老夫人知在一旁看着，为韩霂叹了一口气，但也自豪于嫡孙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追，什么时候该舍。

依他们的身份，从小遇见个喜欢的姑娘已经很难了，可是谁知道他们没有这种缘分呢？韩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韩霂与盛初虞叫到自己面前，一手牵着一个，喟叹道：“都是好孩子。”

韩霂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看过了云姨娘，他听说过她，她自小就被教于祖母膝下，祖母本是想让他嫁给别人做正头娘子，可她偏偏喜欢了自己的父亲。

韩霂收回了目光，“祖母，我母亲的身子不好，定然需要人管家，那便让吕管家先代职吧。”

韩老夫人自然孙子的意思，就算他母亲糊涂，但也是韩家的当家夫人，手中的权柄不容他人贪视，韩老夫人自然点了点头，“就这么做吧。”

再如何，儿子还是会向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来说，并没有错。

在韩府看了这么一场闹剧，盛夫人也没了在韩府唠嗑的性质，她带着盛初虞告了辞。

在马车上，盛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韩霂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失了这么一个女婿，她心中难免失落。

“母亲，你想什么呢？”盛初虞推了推盛夫人。

盛夫人看了盛初虞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知道你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韩霂到底是为了谁，一直没有想看定亲？”

盛初虞吐了吐舌头，“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就算知道了，她也心如明镜，知道韩霂并非良配。

“那柳氏这般不喜你，就算韩霂对你有心护着，她总能找到挼搓你的方式。”盛夫人与盛初虞轻声说道，她这些话也似在说服自己，“韩家，并非你的良配。”

盛初虞上辈子小心翼翼，认真筹谋，都没有寻到所谓良配，现在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她甩了甩头道：“我不嫁人，我要与父亲母亲、哥哥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这孩子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盛夫人无语的看了盛初虞一阵子，当年便不应当让盛老大人天天带她去钓鱼，一老一小在一起，都不知道整天说些什么。“你祖父当年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说道祖父，盛初虞双眼中闪出了一丝光芒，“他不过是教我一切从心而已。”

可惜，她后来全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