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遗嘱

“电话在客厅。”

“哦。”

接着，又陷入沉默。

她在等他，他在等她。

也不知，谁在等谁。

付咸咬牙重复：“电话，在客厅。”

菜菜莫名：“知道了呀。”她又没聋。

“知道了还不出去？”付咸终是忍不了。

“啊？哦。”菜菜也终是明白过来。

打个哈欠，扭动脖子，伸展四肢，慢吞吞地像乌龟。

压下动手的念头，付咸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结实的手臂、好看的锁骨、流畅的线条、还有腹肌哎。

偷偷擦掉口水，菜菜装模作样从浴缸爬出，一边使劲多瞧了几眼。

眼睛快粘上来了，还当他没察觉？付咸好气又好笑。

直到她以龟速的步伐彻底挪出浴室，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豪特森城堡没有电话线。

室温骤降，笑容渐失，弯腰拾起衬衣。

“满嘴谎言。”

也不知说给谁听。

一夜无眠。

贴着墙角鬼鬼祟祟，趁着大清早无人无鬼，菜菜重新回到浴室。

洗手台上的黑色衬衣显眼，吓了她一跳。

迅速翻遍浴室的每个角落，包括铁窗外，仔仔细细张望了一番。

确定安全后，她对着镜子：“部长，部长，在不在？在不在？”小小声，跟做贼似的。

镜子没有反应。

“部长？”

镜子依旧没有动静。

菜菜不死心，去挠镜子。

挠了半晌，镜面灰扑扑的，部长还是没有出现。

垂头丧气刚想发几句牢骚，“咯噔”，浴室的门锁在转动。

说时迟那时快，菜菜咬牙朝着一侧墙撞去。

有人进入浴室。

“啊，在这。”

声音陌生，听起来像是女人。

像只壁虎，菜菜紧紧扒住外墙，一点一点挪到窗户下。

悄悄探头，只看见一个长发白裙背影，正在打量手中的黑色衬衣。

白裙忽然转身，吓得菜菜立刻放手，没有丝毫犹豫往下跳。

幽灵身体的好处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待稳稳到达地面，她抬头看着位于三层的浴室窗户，竟有一些得意。

“上面有什么好看的吗？”低沉，带着调侃。

猛地回神，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蹲在墙角的男人起身走出阴影，随手掐灭了剩下的半支烟。

男人像是未注意到她的神色，自然地与她并肩而立，抬头：“你从几楼跳下来的？”

仿佛讨论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菜菜额角抽疼，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虽说是幽灵，可心脏位置如擂鼓般剧烈狂跳，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邱承阳闻言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迷惑：“我们认识？”

逆光下，几乎透明的笑容，随着一阵清风拂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口气逃回储藏室，菜菜气都是喘的，明明是幽灵的说。

不过暂时，她是没有胆子再下楼。

堆成山的报纸，蜘蛛忙着织网，悄悄避开。

储藏室没有窗，她倚着报纸，百无聊赖。

忽然被最上方的一份报纸吸引，标题：百年古堡将换新颜。

整篇报道篇幅不大，菜菜却越看越惊心。

报道大致内容说，古堡自原主人豪特森先生失踪后，一百多年过去了，从破败荒芜到如今由一家房产托管机构打理，一直未有继承者出现。现在有房地产商看中了古堡所在的地块，考虑到古堡的历史价值，不但永远保留它还将重新整修一新，未来，豪特森城堡将会变成一座艺术馆，全部对外开放。

报道的旁边还有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文章：招聘专业老建筑勘察人员。

报纸的日期是昨天7月5日，而重新整修将在一个月后进行。

结合邱承阳一大早出现在这里，菜菜不得不怀疑他来的目的。

鼓起勇气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她是真不想和邱承阳正面接触。

要不还是问问吸血老鬼？哦，豪特森先生。

毕竟他才是城堡真正的主人。

打定主意立马行动的菜菜，刻意忽略现任堡主是付咸这个问题。

偷偷摸摸地溜出储藏室。

走廊静悄悄，连个鬼影都不见。她稍稍大了胆子。

吸血老鬼的房间在四层最西边，她只要下一层就可以。

可是楼梯才下一个台阶，隐隐约约的嬉笑声传来。

快速蹲下，探出半个脑袋——一眼能望见的大厅，有两个女孩在油画前拍照。

原来还没到城堡关闭的时间。

她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向四层，却在拐角处紧急刹车。

付咸与管家竟然堵在吸血老鬼房门口？！

付咸背对她，管家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

缩回墙角，好奇心促使她竖起耳朵——

“你这是擅自做主？”付咸口气生硬，听起来很生气。

管家：“我的错。”语气平淡。

付咸：“不需要你认错，叫她走。”

菜菜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

管家：“照您的意思，我已经说过了，但是她坚持留下。或许您可以亲自赶。”

付咸的背脊笔直：“你找来的麻烦。”

管家微微抬头：“我现在负责照顾老主人，您的事我以后都不要多嘴。也是您亲口说的。”

秀眉一挑，听起来他们之间有矛盾。

果然走廊那端响起付咸阴森的冷笑。他说：“你在报复？为你的老主人出头？”

“您误会了，”不用看都能猜到管家的神情，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堡主之位是您凭实力获得，也是老主人心甘情愿交出，所有鬼怪不得有异议，不得不服气。”

“不得不服，”顺着他的话，付咸道，“只怕是口服心不服。”

“大家没有那个意思。”

“是么？”

“当然。”

“可我房里那位，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听墙角·菜，眼睛一亮。

“白小姐的事，我无能为力。”

她想到了在浴室看到的，那个白裙飘飘的身影。

付咸身形未动。

管家侧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老主人的话，可能……”

“没用。”

吸血老鬼的声音闷闷地，在屋里响起。

两方同时沉默不语，局面一度陷入尴尬。

这是从菜菜这方看来。

忽然，吸血老鬼的话又传来：“让那丫头去跟小白说。”

付咸蓦地回头，两道疑惑的目光齐齐朝她看来。

敢情，就她以为自己躲得天衣无缝。

慢慢，慢慢，扯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

“都是麻烦，好说话。”

付咸与管家不约而同，露出了然的神色。

后知后觉的菜菜：麻烦？我么？

很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付咸揪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麻烦·菜，找到了另一个麻烦。

他的房间，堆积如山的衣服，乱糟糟的床铺，挂在水晶灯上的白小姐。

想笑不敢笑的心情，却在看清白小姐的面容后，转为了震惊。

她见过这个女人，不是浴室那回，而是在不久前。

准确说，书里的一年前。

而且那个时候，这个白小姐明明就是个活人啊。

粉色气球的主人，那个女生。

事情转变太快，菜菜有些吃不准，欲言又止。

“啊，付咸，”抱着吊灯的白小姐，晃晃悠悠，气急败坏，“快点把我放下来。”

付咸没有理睬她的叫嚣，朝菜菜命令道：“叫她走，立刻，马上。”

菜菜还在兀自发楞。

头顶上，“别听他的，我才是城堡真正的主人。只要你帮我找到豪特森叔叔的遗嘱，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绝对绝对不会亏待你。”白小姐越说越激动。

遗嘱？叔叔？菜菜越听越清楚。

十分清楚。

忽然，犹疑的心思安定下来。

目光炯炯，“她是人是鬼？”指着吊灯上的身影，问的是付咸。

“瞎的？”

被付咸怼了回来。

菜菜也不动怒，往旁边一步，“我瞎，”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她说，“你请。”

付咸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被没心没肺的爽朗打断。

“哈哈哈哈，说得好。认识一下，我是白笑笑，豪特森叔叔唯一的侄女。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不是挂在上面的样子有点滑稽，菜菜还真想跟她握个爪。

白笑笑，果然，这本书的女主出现了。

“我叫菜菜。”她仰着头，“你能先下来吗？”脖子酸。

“这个坏蛋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我现在下不来。”白笑笑既生气又无奈，紧紧抱着吊灯。

视线在吊灯与天花板的连接出打量了一会。菜菜：“水晶灯不牢，你用力摇晃试试呢？”

话音才落，白笑笑的脸上顿时露出恐惧。

付咸悄悄侧脸，抿了抿唇。

“地板，木头的，”菜菜仿佛浑然不觉，自顾自解释道，“还有那么多的衣服。啊，我帮你把被子也垫好。不用担心，摔不疼的。”

说着，她跨过堆积的小山，将一床的被子扯到地上。

还负责地往白笑笑的下方摆好。

“可是，”白笑笑仍在犹豫，“我还是怕。”

“不怕，不疼的。”

虽然吊灯距离地板的高度，目测两米五以上，但衣服和被子都垫好了，菜菜敢拍胸脯保证。

“不是疼，”白笑笑深吸一口气，“是怕摔死。”

菜菜微微一笑：“你说，做了鬼，还能继承遗产不？”

水晶灯一动不动，稳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