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涯潭

“怎么了？”

低沉刻板的询问来自耳畔，扯回纷乱的思绪，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黑眸。

她哑着声音回道：“没事，吓到了。”

难不成与他说剧情提前了，俞楚殇带她偷/情然后告诉她灵修堂的秘密？她又不是想不开，求着被这人送出去。还是，趁此机会公开灵修堂的秘密，然后被俞楚殇灭口？

一个都不是她要的结果。

殊不知正因她回得毫无犹豫，反倒令祈川起了疑心。在下唇未褪去的齿痕印扫过，“真没事？”若说是癔病，还真是来得快好得也快。

但若说她与他想的一样——肩头分明的瑟缩，祈川了然，她应是已经察觉到了。

“那个……”

“真没事，刚才真就是，被吓到了。”她找补找得明显，“房子怎么会突然塌了？”还故意寻了扯开的借口。

只字不提在听雨阁里为何会变成那样。

“大概年久失修。”她既不愿意坦诚，他也无需多言，“没事就行，能自己站稳么？”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攀附在他胸口的那只手。

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布料。惨白的脸色飞快添上一抹绯红，石头讷讷放开，未几，装模作样地抚平皱巴巴的地方。

“能站稳的话，放你下来？”祈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手一顿，匆忙点头，“可、可以。”她不是有意结巴，真是心里面上发窘。

他们的落脚处是一块平整的岩石。祈川将她放下后，说了句:“我去看看，你别乱动。”话音未完，他就朝着听雨阁的方向而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她想到原文中俞楚殇还提醒过琉夏切勿独自进入听雨阁。

琉夏问其缘由。俞楚殇道的是，担心她受伤。琉夏没再追问，也可能是不在意。

原来是由于她体内的仙气。他担心的是被囚的那些灵，一旦吸收了仙气就能冲破这个牢笼。可是俞楚殇在时并未发生的事，换作祈川怎么就发生了？

石头只想到一个可能，“要命。”低呼出声，颓然在岩石坐下。

难怪他要巴结俞楚殇，因为打不过嘛。

至于剧情为什么会提前，一时半会她想不到原因，除了静观其变似乎也没别的法子。担忧不是假的，一口气叹得自己都为自己不平。

幽幽地望向在听雨阁废墟上伫立的身影。风停了，带不动垂坠的长袍，祈川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找寻什么。

啊，“面具。”他一定是在找它。

恍然之后，石头岂止担忧，上头又盖了层悲伤。那个面具他一直带着，想来也是重要之物，看他在倒塌的栏杆处蹲下身子，虽背对这边，她也能猜到一定是在找那个面具。

悲伤，是可怜自己。若是他没找到面具，接下来又要少不得面对冷言冷语。剧情跳转得令她有些张皇，心里有谱却没底的那种感觉。

别人成仙是修为到了境界，她是一觉醒来就成的，修为，修为？温泉！无涯潭！

忙不迭起身，眼前黑了黑，身形晃悠了一下。待黑暗过去睁开眼后，也确认了水流声的方向，石头跑到岩石后方边缘开始一处一处往下、往远处细查。

果然不多时，就发现了一片雪松林后面的无涯潭。屏住呼吸，瀑布击打水面的声音愈发响亮，依稀能看见袅袅白烟蕴绕。她不禁有些激动。

衡量着从岩石到底下的距离，石头回头看了看依旧蹲在废墟旁的人影，接着，手脚齐用趴在岩石边缘一点一点放手往下蹭。当只剩手指够着岩石，脚尖还碰不到底下，她往下瞧了眼，然后松开手。

堆积的落叶承受住了落下的重量，幸运的是落叶下也没有隐藏的石块，一屁股墩着地后仰，不疼也没磕碰。

容不得多高兴，赶紧爬了起来。猫着身子——啧，祈川应该没发现，她倒弄得跟做贼似的，稍稍抬头挺胸回首又仰头看了眼一人多高的岩石，呼，没事。

于是放心地继续猫着腰，小心翼翼走进了雪松林。

没有再一顾三盼，脚下避开成堆的落叶，捡露出地面的石头踩踏，偶尔不小心打滑也能在滑到前抱住就近的树干。她不吭一声，目标很明确，也像很熟稔。

以至于岩石上头的人不由阴沉了脸，捏紧了手中的修罗鬼面。方才察觉到她的视线，还以为她害怕或者担心，撇去后者的可能性，他匆忙赶了回来。结果见到的是跟贼一般的举止。

故意隐去身形就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嘁，若不是他心慈手软，施法移去底下的石头，怕是现在她还揉着屁股鬼哭狼嚎。

她抬头回望的一刻，祈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瞧她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真是……

“妈呀。”

前方的身影忽地往一侧跳开，背部紧贴树干，一瞬不动地瞪着腐烂铺陈的落叶。

一条小蛇吐着信子冲她嘶嘶两声，然后迅速游走。

吞咽着口水，黑乎乎的脚掌在踏出与缩回之间徘徊了一阵。几息后仿佛再次下定了决心，脚掌落在一块石头上。

一丝怒气梗在胸间，她光着脚也要去无涯潭，那儿究竟有什么吸引她的？安分一点很难么？压下不满，祈川悄无声息地跟上。

终归自己的徒弟，寻了个好借口，在下一条蛇窜出前替她赶走。

所幸雪松林蛇不多，土也结实，一路走去也算容易。待潮热气息扑面而来时，石头停下了脚步，祈川也隐在了粗/壮的树后。

她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道：“啥也没有嘛。”

树干后，祈川忍不住腹诽：这样子吸取灵力他也是头回见，当自己是妖怪吸取——倏尔顿住，或是这地方太热，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收敛心神，抬眼继续看着她，揣度着接下来她会不会捧起那潭水喝上两口？

如他所料，她果然蹲下身子，伸长了手臂掬起一捧水。水顺着指缝很快流得一干二净，她看了看沾湿的手掌，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无涯潭。

干脆坐了下来，将脚放入潭水之后。这汪温泉不烫，于她那双吃苦耐劳的脚丫子而言，简直是此刻最好的享受。

或是太舒服，她闭上了眼，也或是四周唯有哗哗的水声给了她安谧的错觉。

石头心神松懈的刹那，只觉有屁股一滑，救命都来不及喊出口，扑通，掉进了无涯潭。

冲出雪松林的瞬间，祈川忍不住咒骂：“真有你的，成日作死。”

转息间，已跃入潭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