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江远泽接到陆禾禾电话的时候，刚好撞见江逾白出门，以至于陆禾禾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原因无他，江逾白今天实在是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平时基本黑色三件套就完事的男人，今天头发稍微打理了一下，然后穿上了黑色的长款风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显得格外柔软的驼色围巾，加上那张不管什么时候都俊美得摄人的脸，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过于光彩照人了。

“小叔，你这是要去相亲吗？”江远泽语气复杂。

他没留意到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电话那边的陆禾禾也瞬间安静下来了。

“嗯？”江逾白难得挑了下眉，语气带了三分笑意，“也可以这么说。”

瞬间就轮到江远泽愣住了，他只是随口说问的一句，谁知道江逾白还真的回他了，而且还真的是去相亲，前段时间他才信誓旦旦和陆禾禾打包票说就算是天仙下凡，江逾白也不会多看一眼，结果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快到他都要怀疑这真的是他那个冷情冷性无情无欲得都快要立地成佛的小叔吗？不会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吧。

他有点恍惚，等到江逾白离开家门了，才想起来陆禾禾的电话，刚想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就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了。

……打错电话了？

江远泽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毕竟陆禾禾一般找他都是□□的，很少直接电话，估计是真的打错了。

陆禾禾挂断了电话，但是脑子还是有点蒙蒙的，耳边好像还在嗡嗡作响。

…江逾白要相亲了？

说实话，陆禾禾对江逾白的喜欢算不得多深，毕竟就见了几次面，顶多就是见色起意，可惜有色心没色胆，啥也不敢做。

但是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喜欢上的人，什么怦然心动辗转反侧日思梦想寤寐思服她都尝了个遍。

少年人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是也纯粹热烈得母庸置疑。

于是当天晚上，江远泽被苏琪一个电话叫出来，又有幸看到了双眼又红又肿跟核桃似的陆禾禾。

江远泽：“……你又怎么了？”

陆禾禾号啕大哭起来，苏琪面无表情，“她说她失恋了。”

江远泽瞬间就回想起来下午那通电话，额头上飘下三条黑线，“不会是因为下午那件事吧？”

江远泽欲言又止。

陆禾禾哭得更厉害了。

江远泽明白了，还真是下午那个事。

苏琪有点茫然，“下午什么事，还有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江远泽看着陆禾禾，“你说还是我来说？”然后又看到陆禾禾哭得都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了，无奈扶额，“好吧，还是我来说。”

“大概就是半个月前吧，她那会不是来我家玩吗，然后就看上了我小叔，今天给我打电话，然后就听到了我叔说要出去相亲。”

苏琪沉默了片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完了？”

江远泽点头，“完了。”

“就这？”

“就这。”

苏琪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道：“这不是暗恋吗？这也能叫失恋？”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还以为你说的失恋是被渣男甩了，结果就这？就这？！！！你暗恋你也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我我今晚的俄语课文翻译作业还没做完，我出来就是为了听你这奇葩的暗恋失恋史？！！”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苏琪还是严严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还伸手拿了张纸巾给陆禾禾擦眼泪，“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森林那么多，你再找一棵树暗恋不行吗，非要这么哭得要死要活的。”

“你不懂！”陆禾禾又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带着哭音再次囔囔起来了，“呜呜呜呜我就是喜欢他嘛，他长那么好看不就是来勾引我的吗？凭什么我被他勾引上了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凭什么啊？！！！”

苏琪：“……”

江远泽：“……”

两个人默默地移开了一点位置想装作不认识这个奇葩普信女。

江远泽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啤酒瓶，一…二…三…四…五……下意识就睁大了眼睛，问：“这都是她一个人喝的？”

苏琪默默点头，“不给她喝她就开始闹。”

“要命。”江远泽头疼了，“难怪疯成这样。”

“不能再让她喝下去了。”江远泽当机立断，“先把她送回家去吧。”

苏琪点了点头，上前把她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就要把她架起来走，结果陆禾禾突然又开始发酒疯了。

她猛地甩开了苏琪的手，结果下一秒自己站不稳就要倒下了，江远泽连忙拉了一把，结果陆禾禾突然就拽住了他的衣袖，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那么喜欢你，你还勾引我，把我勾到手了又开始嫌弃我，说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这么大一个动静，加上这么大一个八卦，烧烤摊上其他的人全都默默看了过来。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看不出来这个男的这么渣啊，把人小姑娘骗了现在还不想认账了。”

“就是就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啊……”

“世风日下啊，现在什么人都有……”

江远泽头都要大了，但是陆禾禾还在不依不挠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

至于苏琪……江远泽转眼一看，苏琪已经跑到旁边那桌去了，一边听着那大妈说话一边用力地点头附和。

这都是什么损友啊，江远泽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烧烤摊上了。

有句古诗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远泽觉得他这是山穷水尽死路复死路，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又看了他小叔叔。

那个穿着利落的黑色风衣、难得的围着驼色柔软围巾显得人都温和了不少的、疑似去相亲的小叔叔。

但他现在的神色和温和半点扯不上关系，甚至江远泽都有点怀疑，如果他手边有把刀，他能毫不犹豫地上来刀了自己。

春寒料峭，江逾白看过来的眼神远比一切都要冰冷。

而陆禾禾还在拽着他的袖子打了鸡血似的大声哀嚎，“你怎么可以骗我啊！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江远泽：“……”

生无可恋jpg

让我死了算了吧，谢谢。

“小叔……”看着走到跟前的江逾白，江远泽有点胆怯，他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怎么回事？”江逾白垂眸看着哭得一脸狼狈的陆禾禾。

“陆禾禾刚喝醉了，在发酒疯。”江远泽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脊背一寒，忙不迭地解释道。

“发酒疯？”江逾白重复了一次，语气有点凉，垂在一旁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身后的陈辉简直暴汗直下，他今天跟了江逾白一天是再清楚不过的。

下午接到陆祥成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了，开着会都能走神，有高管在会议上说错了几个数据他也不生气，轻飘飘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会议结束之后还好心情地问他年轻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花，说着说着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傍晚更是直接回家重新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约的七点，但是六点就提前到了餐厅等着。

而且他还直接包场了一晚上，顺便请了个乐团就在旁边演奏。

从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到李斯特的《爱之梦》到肖邦的第2号夜曲《降e大调夜曲》，他都分不清最后演奏了多少曲子了，只知道从日落到月升，到外面的熙熙攘攘都少了许多许多，陆禾禾还是没有来。

他在旁边候着，后背的衣服那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最后整个人都拨凉拨凉的。

虽然从头到尾江逾白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平静地挥手示意让人继续下一首曲子，但是整个餐厅的氛围凝重到了极点，陈辉更是腿肚子都抖了一晚上了。

到了十点，江逾白终于不打算等下去了，结果谁知道车刚走出没多久，就在拐角看到了那个鸽了他一晚上的当事人。

“停车。”

这是江逾白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陈辉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

江逾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他从小都是这副寡淡疏离的样子，甚至以前江家旁支的一些多嘴的亲戚还在背后议论过他，说他简直就不像个活人，没半点活人该有的生气。

但他觉得就今天发生的事情，引起的情绪比以往二十多年都要“有生气”多了，当年那个嘴碎的亲戚看到他这模样，怕是也不会说那句话了。

虽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那人也不敢说就是了。

一开始似乎是生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落他面子，向来都是旁人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他头一回屈尊降贵低下头去等人，却被放了个天大的鸽子。

想来她也还小，他逼得是有些紧了，也许该换个手段，温和一些的。

结果刚想完，转头就看见了鸽了他的那人在大街上抱着另外一个人号啕大哭着诉之衷情。

江逾白捏了捏手指，脸色不愉，心想也许他之前倒是过于温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