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嗯，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然后呢”

陆禾禾没发现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他的怀里，她只是抬着头看他，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有点固执地追问。

清晨的阳光还很柔和，窗帘筛过的光线还有些暗淡，但是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明亮，江逾白无可抑制地心动，心脏跳动的声音近乎轰鸣，他几乎都要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听不清她说的内容。

“你快说啊，然后怎么样了？”

她讨厌他这样拐来拐去的说话方式，弯弯绕绕的，就没个重点。

就是那种废话文案体，举个例子，那就是——

江逾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江逾白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了。那么江逾白为什么是这个意思呢，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是怎么回事。大家可能会感到很惊讶，江逾白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但事实就是这样，陆禾禾也感到非常惊讶。那么这就是关于江逾白这个话的意思的事情了，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神奇呢？

陆禾禾不知道江逾白那八百个心眼里想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几分钟听他说了一堆废话。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态度是有问题的，这个问题并不是指的对错，而是不同寻常，不管是她认为的穿越还是真的失忆，她对江逾白都太过相信和亲近了。

现在他对她而言，其实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但她不仅跟着他回家，和他同床共枕，甚至此时此刻，还毫无戒备地趴在他的怀里执着地问他问题。

潜意识里她就没有担心过他会不会在骗她，有没有可能伤害她。

她毫无察觉，没有丝毫防备，就这样傻乎乎地朝他奔来。

她没有意识到，但是江逾白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伸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下巴搭在她柔软的发顶，笑意一路蔓延到胸腔，里面的心脏依旧不安分地跳动着。

“我确实不知道，我那时候还是第二次见你。”

“啊？”陆禾禾一时语噎，“”第二次见面？我在大马路上抱着你哭？

江逾白想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也有些想笑，那时候他不过是见了陆禾禾一面，就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也是色、欲熏心。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陆禾禾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你直接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也省得到时候她又有什么新的问题问来问去了。

“好。”

他们之间的“故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实在是短得可怜，但是江逾白先前却丝毫不觉得，只觉得好像从他动了心思起到真的和她在一起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可是真的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只过了那么短短几个月。

从唯物主义到唯心主义原来只需要一点点多巴胺作为催化剂。

但是陆禾禾听完了之后满脸问号，“就这些我们就这样结婚了”

她觉得大受打击，16岁的陆禾禾完全不明白几年后的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这可是结婚，结婚诶！！！是能这么草率随便决定的事情吗？

要知道婚姻不只是爱情的坟墓，搞不好还是人生的坟墓，她看新闻都看得那么多，什么杀妻骗保，什么家暴虐待，还有什么重男轻女为追男宝连生七胎、从校园到婚纱相爱十年到头来变心出轨，光是听着就让人对结婚这种事情望而却步。

16岁就开始恐婚恐育的陆禾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得这么恋爱脑的，是真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看小说最喜欢那种干脆利落的女主，把断舍离执行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感情可以有，但是永远在权衡利弊，清醒理智，绝对不会吃一点亏。

她现在回去翻过去的摘抄本，估计还能找到以前写的那些很“双标”很“自私”的句子。

甚至有一句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1]”

以前有一段时间她沉迷亦舒的书，那时候她一本正经地和苏琪说：“亦舒的书里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可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不要很多很多的钱，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结果到头来自己却和理想完全相反了，说着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的人却早早踏入了爱情的坟墓，她失忆了，也不知道江逾白有没有给她很多很多的爱了，但是这怎么看都有一件事特别的明显，那就是她有很多很多的爱给江逾白了。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会结婚。

陆禾禾都开始怀疑了，16岁之后的自己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嗯，就这样。”江逾白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所以可以先休息了吗？”

陆禾禾直接瘫到在床上，但是眼睛还是盯着他看，神色有些烦躁和沮丧，“我觉得我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一件比一件刺激。

先是知道自己车祸昏迷，然后又被告知自己已经结婚了，然后目前状态成谜不清楚到底是“失忆”还是“穿越”又或者说直接被人“穿”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完全不够用了。

“和我结婚是这么令你难以接受的事情吗”偏偏让她这么纠结苦恼的人还在问她。

陆禾禾瞥了他一眼，清晰地感知到某种一直在坚持的东西在摇摇欲坠，甚至可能已经在崩塌了，这一切都要怪某个人长得过于好看了。

“这倒不是……”陆禾禾努力正色道:“是我居然结婚了这件事让我觉得难以接受。”

“为什么”

陆禾禾下意识地怼他，“都说了不要老是不答反……”

她卡壳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问他问题。

“咳咳，主要是因为我爸妈的事情啦。”她狐疑地看着他，“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吧。”

江逾白斟酌了一会，“如果你说的是你爸出轨被你妈抓奸在床然后两人离婚的话，那我确实是知道。”

陆禾禾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我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觉得我得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和你结婚的。”

江逾白笑了一下，“那这可以说是我荣幸。”

陆禾禾有点语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有点歧义，也有点心虚，弱弱地解释:“我不是说我为色所迷的意思。”

江逾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语气淡淡，“我也没说我是这个意思。”

陆禾禾:“……”

但你脸上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我以前其实对家庭啊婚姻啊什么的都很抗拒，就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爸出轨然后他们两个人离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禾禾放弃挣扎了，开始给他剖白自己的心理历程。

“我从小就比较喜欢我妈，然后我爸又是过错方，所以他们离婚我就自然而然地跟我走了，但是……”

陆禾禾停顿了一下，忽然就觉得有点难堪，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坦然面对父母对自己的不喜的。

“我妈她根本就不在意我，其实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爱我爸，更何况这个男人还背叛了她，所以连带着我这个留着这个男人一半血液的女儿也不受她待见。”

“她以前总是拿我和其他小孩比较，说我成绩比不上别人好，我成绩好起来之后又开始拿我的性格说事，说我不够懂事不够乖巧，后来我觉得我足够优秀也足够乖巧了，结果她直接出国了，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她回想起来一些事情，学校组织秋游，当时去的是某个生态农庄，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晕车后遗症还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吐。

一开始是吃东西就吐，后面越演越烈，喝点水都会吐出来，整个人难受得感觉都快要死掉了。

那时候年纪还小，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家里的药也没有剩余的了，人在最脆弱难受的时候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要依赖妈妈的，可是她电话打过去，得到的只有女人敷衍的回应。

虽然说是秋天，但是南方的秋天依旧是燥热的，她躺在阳台的长椅上，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闷热还是因为疼痛流了满身的汗，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枯死的蝉。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无数画面若隐若现穿插而过，就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大脑，陆禾禾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痛到无法呼吸，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看到江逾白急切惊恐的脸，他张大了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她什么都听不到，无数蝉鸣似的巨大轰响占据了她的大脑。

陆禾禾昏过去前最后一秒，在记忆里看到了江逾白，他撑着伞递给她，那张俊美的脸在雨天里清隽得好像一副风流写意的水墨画。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