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追杀之夜

柳皓安知道蒋太师并非真的想要他做他的女婿，蒋文婷也不喜欢他，他们只是在利用他，但是没关系，反正他也是在利用他们而已。反正皇上把学生们做反诗的事交给他调查，他总要抓些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箭双雕，就算娶不了蒋文婷，让蒋太师欠他点人情也是好的。

“大人，还要等多久？这顾显觞不会不敢来吧。”高声问。高声是跟在柳皓安身边最长，也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他的轻功很厉害。

“你怎么比我还没耐心，成大事的人，要耐得住性子。他不来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他来了当然就更好了。”

“大人，真的一个不留吗？”

“怎么，你有意见吗？”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怕大人惹上麻烦，毕竟那个蒋太师是只老狐狸，万一出了事推到大人的头上，会对大人不利。”

“能出什么事。只是杀几个人而已，我还是有这个权利的，不要大惊小怪，蒋太师是老狐狸，我就是九尾狐，狐狸的老祖宗，谁玩的过谁还说不定呢。父亲希望我娶姜文婷，也想和蒋太师交好，顾显觞必须死。”

“是，大人，是属下愚见了。外面好像有人的脚步声，是不是人来了？”

“这里的事我不方便露面，交给你，给我处理干净。我还有事先走了。”柳皓安带着人从侧门离开了。

柳皓安才刚离开，正门就响起了敲门声，高声走到屋里对着手下交代了一句，也隐没在了黑暗中，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现身，毕竟他出现就已经代表柳皓安了。

有人给顾显觞开了门，让他进了里面，红娘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只能呜呜呜的大喊大叫。他一进去就被人踢了一脚，跪在了地上。

里面有四个带刀的官兵。其中一个靠椅子最近，也最看起来是头的官兵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份招认状。“这是你的同乡顾事和红娘对你的指控，你煽动学生，写反诗禁文，为逆贼平反，藐视皇上，大逆不道，他们说的可有假？”

顾显觞看向红娘，红娘依然试图大喊大叫，但是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无声的流着泪。她的头发和妆容都乱了，和平日在花船上的样子截然不同，但是却显得更加的坚强了。

顾显觞虽然想过这一去会有危险，但是他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套在等着他。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还有反抗的余地吗？“是不是我承认了，你们就能放过他们？”

顾显觞对这些人怒目而视，现在生死已经威胁不到他了。

“当然，参加的学生们这么多，我们也不可能都抓起来，只要几个带头闹事的就好。只要你肯认下所有的罪，我们就可以放过其他人。”

“好，我认罪，放了他们，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顾显觞愤怒的喊叫道。一支笔，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一支笔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成为自己的武器，但是终究，他永远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

官兵兴高采烈的拿来了一张空的纸，让他写认罪书，他没有挣扎，甚至很平静他们想要什么，他统统都承认了。只是一旁的红娘不甘心的喊叫着，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先放了她。”

官兵心满意足的把认罪书收好，扯下了红娘嘴里的布条。红娘声嘶力竭的喊道：“显觞，你快走，别管我。”

顾显觞虚无而又苦涩的笑了。“昔日韩信河边老妇的一饭之恩都念念不忘，我受了你岂止一饭之恩，是我欠你的，今日我都还给你。”

“不，你不欠我任何东西，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对不起，我嫉妒了，我感觉出了你对她不一样，所以我嫉妒了，我告诉自己，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幸福，所以欺骗自己帮助蒋太师是为了你好。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她暗中监视蒋文婷，报告她的所有情况，那么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不知道。她依然不认同顾显觞和蒋文婷在一起，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也是他们的性格，他们两个都是太直，太刚的人，放在一起，可能变得更强，但是也会两败俱伤。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们，没有你，也注定没有未来的。你走吧，从此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

“显觞，顾显觞——我——我有些话从来没有对你说，我——”

官兵的刀落下，但是却不是割断绑着她的绳子，而是刺穿了她的心脏，红娘的话含在嗓子眼里没有说出口。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顾显觞难以置信的冲了过去，想要阻止这群人，但是官兵们很轻易的就把他甩到了一边。他被人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显觞，我，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红娘眼睁睁的看着靠过来的顾显觞又离她而去，她试图努力的想要说的更多，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一切变得模糊，她不甘心，她努力的当上了花魁，努力的经营关系，在这汴河城上终于有了一条小小的船，有了一个所谓的容身之所，她以为再赚点钱，再过几年，等她年老色衰，她也可以像其他普通的女人一样，嫁人生子，过上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她一步一步小心的规划着自己的未来，循规蹈矩的不允许出错，但是从哪里开始错了。

她又记起了那个夜晚，那晚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抚琴唱歌，那晚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晚。

顾显觞挣脱按着他的官兵，终于来到了红娘的身边。他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他对红娘没有男女之情，但是这三年来，每当他遍体鳞伤，每当他无处可去，收留他的都是红娘。而且他们有着相似的身世，就算不用说的太多，彼此也能了解彼此心中的痛苦和不甘。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本来就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显觞——对不起——”

任由官兵一脚一脚的踢在他的身上，想要把他们俩分开，顾显觞都不肯放手。

“人生相见亦不见，情泪见月几回圆。唯恐匆匆说不尽，来日倚窗忆往今。红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能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是我的幸运。”

红娘用尽最后力气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官兵终于踢的不耐烦了，举刀挥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顾显觞，但是就在刀落的刹那，一个身影破门而入，把刀挡下了。

“郡王，又救下了一个。”沈影悄然立于马车外道。

“现在一共救了多少个了？”车里的声音问。

“一共救了五个。”

“十多个人只救了五个，速度还是太慢了。”车里的人叹了口气，拉开车帘，是一张冷峻而又俊美的脸，和平日所有人看到的宁郡王不同，这张脸上有了肃杀之气。他围上了一块黑色的面巾。“我们分头行动，事成之后在之前说好的地方汇合。”

话音刚落，刚刚还说话的两人瞬间都没了身影，只剩一辆空的马车。

他们如此急匆匆要救下的都是苏左生前教授过的学生，这些学生此次都参与了为苏左平反的反诗事件，柳皓安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向，正派人在追捕他们，不，或许说，秘密的处理。十几条认命，不经审问，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宁郡王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但是这是柳皓安的案子，他不便插手其中，而且这件事是皇上秘密交给他的，朝中知道的寥寥无几，他如果去质问皇上，又要怎么解释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先把这些学生救下，接下来的事情慢慢打算。

这救人的事毕竟不是能大肆宣扬的事，所以他只能和沈影亲自来了。而且必须秘密的进行。如果有人此刻认出了宁郡王，一定会惊讶，他的脚怎么没事了，功夫又为什么会这么好。蒙上脸之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该死，晚了一步，人已经被抓住了，而且领头的居然是柳皓安。宁郡王不想和他碰面，但是眼下再不出手，那名学生就要被杀了。柳皓安的功夫在东京城中算是不弱的，几乎没有几位真的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当这个蒙面人袭击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甚至都懒得出手，以为自己的手下应该就足够解决这样的无名小辈了。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他今天遇到了一位高手，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慌乱，他依然相信他能赢，直到宁郡王把他打趴到了地上，他才真正重视起来了。

不过宁郡王的目的不是为了和他比武，他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所以他并不恋战，使了一个虚招把人吓退，立刻带着人就逃了，等柳皓安和他的人反应过来，人早没了。

宁郡王才走出没多远，沈影已经驾着马车过来接应了。

“不是让你到藏身的地方汇合吗？”

“卑职去了其他几个地方，柳皓安的人已经都去过了，没有活人，处理的很干净，所以卑职就来这边接应你了。”

宁郡王把刚刚救的，已经吓的晕过去的书生扔到了马车里。但是他没有跳上马车，而是忽然站住了，侧耳倾听。“有人来了，你先走，我去看看。”他以为是柳皓安追上来了。

但是当他飞上屋顶，寻找声音的方向，却发现黑暗无人的街道上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狂奔，而在他的身后追着的是两名蒙面人。书生看起来软弱无力，体力眼看见底，速度慢了下来，而身后的两名蒙面人却身手矫健，速度不减。

忽然前面的书生摔倒了，其中一个蒙面人加快了速度，飞掠了过来，一剑直插书生的脖颈。

宁郡王飞身下来，挡住了这一剑。两个蒙面人虽然对于忽然闯入的第三者有点犹豫，但是看对方只有一个人，所以也没留情，直接下了死手。

这边宁郡王正和两个蒙面人打的不可开交，那边已经精疲力尽的书生也没有继续逃跑，也没有看旁边打斗的人，却忽然狂笑了起来，越笑越诡异，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就开始吐血，接着晕了过去。

两个蒙面人一开始还信心满满，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不是眼前的这个人的对手，而他们看追杀的人好像昏死过去了，他那样的体质，受了那么多的重伤，应该也活不了了。两个蒙面人使了使眼色，准备开溜，但是宁郡王已经识破他们的计谋，他直接一掌先把其中一个打趴下了。另一个看同伴倒下，却没有一点想救的心，立马逃走了。

“你是谁？”宁郡王用剑指着他，但是他却忽然倒在了地上，宁郡王扯下他的面巾才发现，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喂，你怎么样？”宁郡王来检查这个书生，扶起来才发现他不是别人，正是东京才子顾显觞。正是他苦心在找的人，他还活着，但是受了很重的伤。

宁郡王吹了一声口哨，扯下面巾，按照吩咐等在另一头的迷音赶着马车过来了。

“郡王，你的事情搞定了？这两个是谁？怎么回事？”睡的一脸迷糊，一无所知的迷音一脸茫然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别愣着了，给我搬到马车上，运到王府去。”

在迷音忙着搬人的时候，宁郡王脱了外面的衣服，换上了他平日的常服。他跳上了马车，车朝着王府而去，而同时在另一边，沈影也已经把所有救下的学生安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