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来见吾

“哞——”

高天之上，大蛟游动，云缭雾绕，时有蛟吼。

在群山之巅的更高处，云雾氤氲中，蜿蜒巨影于金辉包裹下，不断向前游着。它是群山之神，借由群山感应向未知处探索。它亦是大河之君，不时潜入水底感受异样的水流。

今日，是风不雨离开重山的第三日，它依然在找寻着。过去两日它游遍了自身所辖之群山，却是一无所获。但它知道，这东方辽阔、必然还存在着如它一般的神种。它要在西方来敌到来前将其寻出，借其权柄以抗敌众。

然而，如此漫无目的、毫无所得的探索，终究还是令它有些乏了。它再度发出一声吟吼，落于一处大山之巅，盘躯卧伏。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时间如水般湍流。如若不思考出一个更有效率的方法，只怕等到敌军来袭，也依然无获。

身为神种它明白，但凡神种必然有灵，于当今之世尽皆蛰伏。再加上伴生灵物庇护、隐匿气息，要想找到它们，寻常方法基本无用。

忽然，大蛟昂首，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初的自己不就被人找到了么？

而且西方诸神为了压制东方，定然屠戮神种道种无数，如此说来，对方是以何种方法找到它们的呢？

风不雨不禁回忆。

从山伏与自己的两世记忆里不难看出，那群西方来客当是知晓自己具体所在、以及渡劫之期的。而从那时间神明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推断，对方是能以权柄之力、看见未来片段。

或许，这便是对方的倚仗……

但自己没有。

若跟踪对方屠杀神种的队伍？

时间与变化皆难把握。

大蛟陷入沉思，巨大眼眸开合、金辉闪烁。

时间、因果、宿命……

这些词汇不停在它脑海中闪过。

忽然，山神权柄震动，大蛟猛然抬身。一双粗壮利爪撑地，将前半截身子高高撑起。它没有这些权柄，却并不代表它无法查看，因为它是群山的神明！

掌握群山，也便掌握着群山的未来与过去……

群山自古至今、乃至未来可能的变化它都应能知晓，否则还算什么神明？

“哞——”

一念至此，风不雨张口，发出一声畅快吟吼。

“嗡——”

磅礴神念散出，融于万千山脉、直至根处。

此刻，大蛟浑身金光大放、夺目耀眼，就连天上的烈日也仿佛黯然。它借助权柄呼唤群山，令它们将自己的过往讲述于它。

群山得令，不敢有所推拒，向它发出数道感念。

刹那间，风不雨只觉眼前一变，再睁眼时，群山与河川便皆已消失不见……

未知与迷惘，充斥于大蛟眼前。

这是何处？

大蛟环顾，发现眼前一无所有。

“这是吾之躯壳，亦是吾留于此间之镇守，亿万年岁月，终究还是等来了。”

一道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引得蜿蜒蛟躯一阵颤动。

大蛟循声顾望，仍一无所获，后又放出神念找寻，依然什么也感知不出。

忽然间，它只觉神魂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吸引，脱离躯壳、浮于半空。紧接着这股力量又强行将它魂魄放大、放大了千万倍，它方才发现……

刚刚遮蔽住自己视野的，仅是一只脚趾头上的……

纹理褶皱？！

这是一个巨人，巨大到难以形容……

放大千万倍后的风不雨，在其面前依然渺小、渺小得像只小虫。

它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它此时有无数问题，却又不知从何发问才是对的。

然而此时，对方却开口：“无需惊讶，吾之身份你日后自会知晓，现在说与你，时间不够。如今你只是借由群山权柄暂时于长河中见到吾，很快便会离去，这些需得记住……”

巨人抬起一指，于虚空轻点，一股信息顿时出现于风不雨脑中。

“来吧，来见吾，吾有一礼相赠……若你能够获取，你之忧愁自能解除。”

话音落，巨人消失，大蛟再度现于山巅，眼神却只余下惊喜……

与惶恐。

面对巨人，它只感觉自己如初生时那般无力、甚至比那更甚。它如今明明已然成神，却有预感，若对方想杀自己，只需一个念头。

太恐怖了，它难以想象对方的身份与修为。

虚空？道一？转轮？

它觉得都不是，比那更强、强出许多！

不知不觉地，风不雨盘起整个身子，将头颅埋于身躯的包裹中。它那巨大的蛟躯不住发抖，那是源于所有生灵灵魂深处的本能。

但它的神念没有停息、正在飞速运转。它在利用权柄，于群山中寻找着脑海里刚刚获得的坐标，决定前往探索。

它必须要去，哪怕它不知道前方等待它的将是什么……

只因脑海里获得的，除了一个坐标外，还有它本想找寻的权柄信息、群山过往。

群山里再无其它权柄，令它错愕、难以置信。过去的千万年岁月令山中的所有神种都已死尽，权柄也消失无踪。至于群山之外是否尚存，它不知、也无法知，可毫无疑问它是山中的最后一个，本也该死、却又重生。

它的打算断了，如今别无选择。既然那个恐怖巨人说有礼相赠，那它便去看看，这“礼”到底是何物。它不想死，却也不想偷生。它要堂堂正正立于世间，它要无人可辱。

它需要力量……

很需要。

况且，如若那巨人想害它，仅仅刚才的碰面，它便该死了……

如今它且尚活，便多少能够证明，对方并无这一念头。

如此，便更得去了。

“哞——”

一声震彻云霄的蛟吼，将畏惧压下、令孤勇涌出。大蛟浑身上下的鳞片尽皆抖动，令周身气血翻涌、血肉之力重归于体中。

金光灿灿、照耀山巅，拨开山巅云雾。双目电闪、遥望于东，落在群山深处。

就在那里！

大蛟腾空，一时风起云涌、山河震动。金辉伴着庞大的蛟躯扭动蜿蜒、化为一道流光电射而出。

金色流影横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于云雾里前游。风不雨急切地飞掠，金色瞳孔燃着不灭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