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感恩涕零

怀中的月伢已经三四岁，从小便冰雪聪明，一见娘亲哭成个泪人的模样，就抬起一双柔嫩的小手替月娘擦拭眼泪，懂事的模样让人又喜欢又心疼。

月娘抱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想不到孟子君竟然绝情到这个地步。

孟子君瞥了一眼月伢，看那孩子的眉眼之间确实和自己有个五六分的相似，心中便微微有些颤动，但转念想起户部侍郎府上的荣华富贵和自己的锦绣前程，一颗心便又生硬了起来：

“我十分感激你当日为我筹钱的善举，今日你就把那些银子算个总数出来，我保证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我们户部侍郎府最不缺银子使了，过了今天，我过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今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京城里了。”

“清算银子？”月娘把孩子放在自己身后，自己则是一步一步走到孟子君的跟前，“你觉得，我这几年的青春，我清白的身子，以及我为你生下的这个孩子，用多少银子能够换得来？”

月娘痛心疾首的指控句句都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那孟子君的良心上，他好歹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人，虽然心里早就下定决心为了锦绣前程做那狼心狗肺之人，但真的被月娘这么直白地抢白了一通，还是禁不住臊得满脸通红。

到末了干脆恼羞成怒地指着那白白嫩嫩又一脸无辜的月伢说道：

“当年我不过和你温存了几夜便匆匆赶来了京城，你一个独居的姑娘家，又是全村的男子觊觎的花骨朵，如何能安安分分地过一个人的日子呢，说不好你这女人是看我飞黄腾达了之后，才随便领了个别人的野种来京城里给要挟于我。”

“你说什么？”月娘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粗鄙又凉薄的话语是从风度翩翩的孟子君口中说出来，“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半条性命都差一点搭了进去，你背信弃义，我不曾跑到那户部侍郎府上大吵大闹叫你颜面扫地，夫君到底还要月娘如何？”

说到这里月娘的心已经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这孟子君的言行过于自私自利，叫她原本心中的希冀都打碎个差不多了。

那孟子君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也不怕吓着月娘身后的孩子，便疾言厉色地指着她说：

“我要你们从今往后在我面前消失，再也不准出现，更不能叫侍郎府知道还有你这号人物。”

“夫君当真如此绝情？”

月娘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彻底死心。

孟子君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一眼月娘绝望的表情：

“不要怪我对你绝情，是你我天生就不是一路人，我生来就是要大富大贵的，至于你，一个乡野村妇，就该老老实实地在乡下耕田织布，从前的那些糊涂事，你便当作是黄粱一梦吧。”

“好啊，真是好。”月娘脸上挂着凄楚的笑容，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若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又何苦说哪些动人的山盟海誓来招惹我？”

从前的孟子君不过是个身无分文的白丁，放眼身边的女子之中，唯有月娘才稍稍能入眼，自然对她花言巧语。

如今，眼看着自己已经要搭上了侍郎府这条大船，孟子君又如何还能想起从前的那些柔情蜜意：

“之前就算是我负了你吧，月娘，你若是真心爱慕我的话，就带着这个孩子走得越远越好，万万不要让户部侍郎知道关于你们一星半点的消息。”

“你我从今之后形同陌路了。”

月娘说完，就抱起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衣角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眼泪却还是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飙了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苏子然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便猜透了事情的始末。

走上前去拍了拍月娘，又把那孩子接到自己手中：

“你想如何料理他，我都能帮你。”

“算了，奴婢多谢大小姐的好意。”月娘摇了摇头，已经觉得身心疲惫，“奴婢半生情深义重，却还是抵不过侍郎府上的万贯家财，奴婢想从今往后远离京城这么个是非之地，和孩子在山野之间隐居……”

月娘正说着，那孟子君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看也不看月娘母子一眼，只是朝着苏子然谄媚地笑了笑。

毕竟宰相和将军府的富贵又远非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可以比拟的了，只不过他也知苏子然看上自己的希望渺茫，略待了待，见苏子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又悻悻然地离开了。

苏子然给冬葵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替自己警告那孟子君几句，叫他万不能泄露今日之事，自己则是拉着月娘母子重新坐上了回城外别院的马车。

一上车，不等苏子然开口挽留，那月娘便抢先一步：

“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只不过奴婢蒲柳之身，就算是想教训孟子君也抵不过侍郎府的家财万贯，奴婢如今只想替小姐做事并攒上一笔银子，待还清小姐之后，便带着这孩子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此生。”

“那你准备如何攒银子呢，是再绣了帕子去卖，还是去替人做打手打打杀杀？”苏子然眨了眨眼睛，“你想赚银子此事不难，想要让那孟子坤悔恨也不难，月娘，你若还当我是个主子的话，就听我的话，安心留在京城替我做事。”

月娘知道苏子然素日里最是个仗义的，但却不知自己一介女流能有多大的本事替苏子然做事：

“月娘平素不过女工刺绣和拳脚功夫还拿的出手些，可小姐身边既不缺出色的绣娘，也不少绝顶高手，奴婢资质平平，实在是不知自己被小姐白白地养着还如何回报。”

前世的月娘也是这样的性子，明明绣工和功夫都是独步天下的水平，却时常觉得自己不如人而在慕凌轩跟前战战兢兢。

如今苏子然才想明白，她有这样出挑的本事，却是这样患得患失的性子，恐怕和被孟子君狠心抛弃的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