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晨曦的光透入潮湿的古树,闪烁着溶溶的日光，大火之后的金山寺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白山瞧着窗外早已枯死的老树不知何时冒了小小的新芽，他嗅到那股微弱的微弱的灵气,那是来自于谢棠，她被废的灵根像这雨后的枯树,冒出了嫩绿的芽。

稚弱可怜,却又带着不死的生机。

“真难得。”他瞧着那绿芽轻轻道：“你的小弟子比你强太多了,你困于心魔越陷越深，她却没有被困住。”

沈兰时静静望着他，他……看出来了。

沈兰时垂下眼，胸中涌动着混乱的真气，只有白山看了出来他已生出了心魔，愈演愈烈。

而阿棠,没有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她醒了过来。

所谓的魇术不过是引出你的心魔，放大你的恐惧，将你困在心魔之中,除了自己勘破走出来，谁也唤不醒，连白山也只能袖手旁观。

他不知道细珠将阿棠困在什么心魔里，但他看见阿棠哭了，这是阿棠从魔道回来第一次哭。

白山轻轻的叹息，在晨曦中道：“真难得，她没有变成第二个细珠。”

她从过去的浩劫里走了出来。

“我去瞧瞧她。”白山转身对沈兰时道：“你就别去了,好生调息。”

沈兰时想说什么,硬是被他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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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禅房之中。

谢棠听见有人不停的在叫她。

“宿主！宿主……您醒了吗？醒了是不是？宿主……”

好聒噪的系统。

谢棠头脑昏昏,被吵的心烦让系统闭嘴。

又听到了绿jj系统如释重负的声音：“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您困在心魔里,我和您失联了，还以为您要出事了……”

心魔？

谢棠迷迷糊糊之中，听见熟悉的“叮叮”声。

——[反派系统任务：已完成打破反派剧情枷锁之三——百鬼噬体堕魔，血洗金山寺（获得50万积分）]。

——[反派系统任务：已抢夺男主机遇——佛心莲骨。获得100万积分。男主气运加10，现为45/100]。

——[反派系统任务：已抢夺男主机遇——仙缘点拨。获得100万积分。男主气运加5，现为50/100]。

“叮”

——[原女主系统任务：已抢夺金山寺成就，触发仙缘。女主气运加10，现为90/100]。

——[奖励积分50万]。

这一连串的声音瞬间让谢棠清醒了，她猛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了眼前弹出的一片系统弹窗。

天啊，怎么这么多！

她仔仔细细那些任务积分，原女主系统除去花掉的，现在是170万。

反派系统现在是550万！

谢棠几乎要以为，这该不会是细珠给她设的另一个梦魇吧？

绿jj系统的低笑声传进了耳朵里：“这是真的，宿主您已经从魇术里醒过来了。”他松了一口气，宿主这样精神抖擞他就放心了，他方才还在担心宿主会被那些梦魇心魔影响到，看她一醒来就在数积分彻底放心了。

这是真的。

谢棠乐坏了，不止是积分猛增，女主气运居然涨到了百分之九十，连谢轻寒的男主气运也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这牛被的，她乱糟糟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

谢轻寒佛心莲骨成功了？

谢棠翻身做起，发现自己躺在禅房里，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但她能听见外面回廊下的走动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外面，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成功了宿主。”绿jj系统忙回应她：“您

被困进梦魇心魔之后，他重塑肉身就成功了。”

太好了。

“是因为献祭了沈兰时吗？”谢棠问他：“沈兰时现在怎么样？”

“没有。”绿jj系统便将白山划破手掌，之后谢轻寒就重塑肉身的事向她讲了一遍。

谢棠惊讶的皱眉，白山原文里不是妖门教主白栀山假扮的吗？妖门教主竟有如此本事吗？比沈兰时和玄度大师还厉害？

这不太可能吧，这么厉害就不会只是沈玉琢的备胎了。

她再看向自己的系统，两个系统里都有一个相同地方——[仙缘点拨][触发仙缘]。

她和谢轻寒都遇到了“仙缘”，谁是这个仙缘？

突然触发的仙缘，就不可能是沈兰时、玄度大师这些一直都在线的角色，她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个白山了。

仙缘……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问系统：“你能查看到云谷里闭关的紫君仙师还在不在吗？”

绿jj系统愣了住，等反应过来整个系统都震惊了：“您、您……您是怀疑白山是紫君仙师？？？”他立刻否定：“这不可能，紫君仙师全文没有上过线。”

“你先查查看。”谢棠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里能被称作仙缘的还有谁。

她索性自己打开系统，通过她的宿主巨鹿，去偷窥了云谷秘境，可紫君仙师闭关的地方全是结界，根本看不到。

绿jj系统实在是忐忑不安，这如果真是紫君仙师宿主不就完全掉马了吗？他犹记得宿主和白山说，她和紫君仙师有些过往……

他一咬牙，小小违规一次开了特权，在本世界地图里搜索[紫君仙师]定位，定位最后显示在云谷秘境之中，他还在闭关地点。

“紫君仙师没有出关。”绿jj系统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吗？

谢棠却陷入疑惑，除了紫君仙师还有谁？

“宿主先别想那么多了。”绿jj系统提醒道：“您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您的身体里好像出现了灵气。”

“灵气？”谢棠自己感应不出来，倒是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梦魇里对蛇留下的心理阴影，一想起来她就起鸡皮疙瘩，想洗个澡。

虽然明知是假的，可那恐惧无比真实，好像她真真实实的在那里待过，她想可能是阿棠的情绪太激烈，让她感同身受了。

“那是心魔。”绿jj系统柔声说：“细珠的魇术是将人拖进本人的心魔，放大她的恐惧，让她走火入魔。”

“心魔？”谢棠坐在榻上摸着自己冷飕飕的脚踝，“魔道五年是阿棠的心魔吧？”她困在了阿棠的心魔里，被她的恐惧淹没了。

绿jj系统有些迟疑：“我也无法确定是您的心魔，还是原主阿棠的心魔。”按理说，如果是阿棠的心魔，他应该不会和宿主失联，但……那心魔又确实是原主经历过、惧怕的噩梦。

“怎么会是我的心魔。”谢棠道：“我的心魔应该是没日没夜的加班猝死。”

绿jj系统也回答不上来。

房门外有人低低叫了一声：“谢师兄，我帮你吧。”

谢轻寒？

谢棠下意识的躺回榻上闭上了眼，装睡。

绿jj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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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外面几双眼睛看进来，是红药、绿苗、明照和裴问月，他们一直守在门外不敢出声惊扰谢棠，又担心她。

谢棠一面闭着眼装睡，一面打开了她的系统【窥视】功能——看见一袭白衣的谢轻寒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那张脸似乎比从前更柔美了许多，只是他闭着一双眼，从进来到停在床边，一直没有睁开眼。

为什么？

谢棠问系统：

“他不是重塑肉身佛心莲骨了吗？怎么眼睛还没好？”

绿jj系统回道：“是全都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眼暂时还不能睁开，玄度大师说等他足以控制体内的魔气后才能睁开。”

这是什么设定？

谢棠想起来，在心魔梦魇里谢轻寒冲进来救她时，好像也闭着眼。

“他没有进入您的心魔。”绿jj系统道：“您的心魔没有人可以进入。”

谢棠一愣，那她看到的谢轻寒……

“那是您为自己找出的生路。”绿jj系统道：“您笃定的认为谢轻寒会将你拉出心魔梦魇，他就会出现。”

谢棠顿了住，那是她的臆想？

“可以这么说。”绿jj系统向她解释：“心魔就是您与自己的战争，是您心中的惧怕、贪念、痴念成了魔。任何人都无法替您去打破心魔。”他说：“只有您笃定的相信您能‘走出来’才能自救。”

只有她笃定的相信能走出来才能自救。

谢棠想着这些话，没有再开口，那梦魇无非是留在阿棠心中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噩梦，当她笃定的相信谢轻寒会出现，她能得救，就走出了这场梦魇心魔。

“是的宿主。”绿jj系统道：“也可以说是原主开始相信，她并非孤军作战，她开始信任谢轻寒了。原文中这段蛇池惩罚发生在原主十二岁，她那时刚被封了灵根，废了剑术濒临崩溃，她那时认为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她的师尊、兄长、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

那股巨大的绝望，孤立无援的恐惧清晰的浮现在谢棠身体里，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梦魇里，她会觉得四肢无力，无法挣脱开那些蛇。

因为那时的阿棠被废了所有修为和剑术，她认为自己逃不了、不会得救。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谢轻寒将水盆放在椅子上，闭着眼湿了一张帕子，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探她的脚踝。

他手指湿湿热热，轻轻的托住了她的脚踝。

谢棠瞧见他手腕上多了一朵红莲纹饰，在他白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她嗅到莲花的香气，似乎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谢轻寒……似乎变的更好看了。

他坐在榻边闭着眼，用帕子很温柔的替她擦着脚踝，像是哄孩子一般喃喃说：“不要怕，阿棠，阿兄替你擦干净了，没有了。”

谢棠不明白的看着他，听见系统说：“您刚才还在昏迷一直掉眼泪说脚上有蛇，谢轻寒替你扒拉了半天，您还是说蛇缠着您的脚踝。”

是吗？

谢棠看着他细白的手指绞着帕子，无比耐心的替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有些明白了心魔梦魇，除了面对恐惧，要笃定的相信会有无数的人赴汤蹈火的来救你，因为你就是女主阿棠，他们因你得到机缘、气运。

“叮”

——[女主气运加1，现为91/100]。

绿jj系统：“？”

谢轻寒替她擦脚踝的手指顿了一下，慢慢抬起脸来面向她：“阿棠？你醒了吗？”

发现了？

谢棠心头一跳，眼皮也一跳，慢慢睁开了眼，瞧着他如同净莲一般的脸，将另一只脚放在了他掌心里：“还有这只。”

她看见他那张脸上仿佛冰雪消融一般柔软坍塌了下来，他的手慢慢牢牢的握住她的脚踝，喉结滚动了半天，涩哑的开口：“知道的，阿兄知道还有这只。”

他低下头细细擦着她的脚踝。

谢棠瞧见他闭着的眼尾和鼻尖全发红了，一副将要哭的模样。

可是他的仇恨值依旧在百分之五十，没有上升一点。

这也太怪了。

外面有人敲门。

“阿棠可是醒了？”那声音竟是白山。

来的好，她倒是要看看白山是谁。

“让他们进来吧。”谢棠对谢轻寒道。

谢轻寒轻轻应了一声，将她的脚踝放进被子里盖上，才对门外说：“是，你们……”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了开。

白山第一个跨进来，其后是红药、绿苗、明照他们，最后进来的是裴问月。

裴问月坠在最后，抬眼暗暗看向床榻上的人，她换了白色的裙衫，双肩披着乌黑的发，坐在谢轻寒的身边，愈发的美到惊心。

谢轻寒替她披上了外袍，白玉似得的脸，与她犹如一对仙人兄妹。

红药、绿苗瞧见她眼眶便红了，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抱怨她吓死人了，若是她在不醒，师父就要带她回寒山闭关医治了。

谢棠这才留意到，沈兰时没来，他不是没被献祭吗？

“但他伤的很重。”绿jj系统小声道：“他右手的皮肉被啃掉了大半。”

谢棠抬抬眉没说什么。

明照他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像怕把她惊着了，轻声轻语的和她说山火被大师兄熄灭了，此次魔道来犯的修罗恶鬼与魔修一个没跑，全被大师兄击杀了。

白山坐在椅子里挑了挑眉，这些弟子们没瞧见谢轻寒出手，那可不是击杀，是吞噬。

那场景……

白光汇聚的谢轻寒睁开幽红的双眼，那眼眸中隐现着红莲印诀，那是修罗圣女的的印诀，天狗食月，天地无光，他吞噬了所有修罗恶鬼与魔修。

他就是修罗圣女留下的那名小儿。

幸好在场的只有他、沈兰时与玄度大师以及两位首座。

谢轻寒一心要夺回他怀中的谢棠，唤醒谢棠，还算保持着理智。

他与玄度大师联手将谢轻寒的魔性封印在双眼之中，却也只是暂时的，好在谢轻寒如今已是佛心莲骨，但愿他能靠着佛心，将体内的魔性度化。

“谢姑娘。”裴问月终于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这是红山村的村民前来送给你的，他们在金山寺为你立了功德碑。”

谢棠惊讶，功德碑？她竟然也能立功德碑。

她真了不起啊。

她伸手接过来，打开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一个小拨浪鼓。

红药笑了，“这是哪个小施主送的啊。”

谢棠转着手里的拨浪鼓，听着“咚咚”声忍不住笑了，哪个小娃娃把她心爱的玩具送给了她？

她又转了转拨浪鼓，笑着说：“这可算是厚礼了。”

谢轻寒轻轻笑了。

坐在几步外的白山瞧着她，手指慢慢轻轻的叩在扶手上，在那拨浪鼓的声音里，笑着开口道：“阿棠师姐可知你的灵根在复苏了吗？”

谢棠抬眼看向他，她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倒是红药、绿苗、明照他们激动的连问：“是吗？当真吗？阿棠的灵根复苏了？那以后是不是可以修行了？”

白山笑着点点头，又说：“只是你的灵根与旁人的不同，想修行也比旁人难上许多许多。”他望着谢棠，她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在等着他继续说，那双剔透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坏笑，让他摸不透。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白山继续道：“阿棠师姐或许可以与沈掌教解除师徒关系，拜在另一位厉害一些的仙君门下，我听说那位仙君有补全灵根之法。”

谢棠手中的拨浪鼓停了停。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白山，可谓是精彩纷呈。

红药和绿苗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明照是有些气恼了，瞪着白山道：“也就是沈掌教不在，他若是在，你这等浑话叫他一掌把你打出去。”

裴问月也道：“这等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白山却靠在椅背里看着谢棠，“我是真心实意为阿棠师姐好，她资质难得，品性难得，在沈掌教手中可惜了。”

那愚笨的冰山再带着她这个弟子，恐怕沈兰时就要困在心魔毁了一身修为了。

“你怎么还胡说！”明照低声呵斥他，怕被别人听见。

白山只看着谢棠。

谢棠先垂了一下眼，她听见了系统里谢轻寒的心声。

——“白山到底是谁……他也在打阿棠的主意。”

谢棠抬眼再看白山，笑着开口说：“你说的那位厉害一些的仙君，是不是紫君仙师啊？”

白山动了动眼皮，那是自然，还有谁比紫君仙师厉害？够格做她的师父？

只是他不能这么说，说了怕她那双藏着坏笑的眼睛看出来什么，若的露馅可就不好玩了。

他措词一番才说：“阿棠师姐觉得呢？紫君仙师做你师父，也是够的吧？”

裴问月惊讶的皱眉，他在口出什么狂言？那可是臧一高僧的故友，紫君仙师。

“越说越离谱了！”明照环着臂气笑了：“你便是喜欢阿棠师妹也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引她注意你。”

白山瞟向了他，他才在胡说。

“啊？”绿苗惊讶的眨眼看白山：“你也喜欢阿棠啊？”

她这话一出口，红药就拉她。

谢轻寒却已抬起脸，笑着温温柔柔的“哦？”了一声问：“不知道还有谁喜欢阿棠？”

绿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偷偷看了一下裴问月，见他一张脸涨的通红，心想：谁脸红就是谁呀。

再看，明照竟也脸红了。

这群人一个个痴心妄想，阿棠那么厉害，要喜欢也至少得是与谢师兄不相上下的吧，才不会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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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殿外的院门下，沈兰时转身离开了，阿棠醒来便好，没事便好。

他回到主殿之中，试图调息混乱的真气，可是闭上眼便是白山的话语——“阿棠师姐或许可以与沈掌教解除师徒关系，拜在另一位厉害一些的仙君门下……”

——“……她资质难得，品性难得，在沈掌教手中可惜了。”

师祖他真这样认为吗？

他知道师祖看上了阿棠这个弟子，若师祖要他与阿棠解除师徒关系……

若阿棠自己想要与他解除师徒关系……

他该答应，该答应才是。

可幼年阿棠的声音又在耳朵里，她稚气的声音叫他——“师尊，这世上除了父亲我最爱师尊，最最爱师尊，谁若伤了师尊我定不饶他……”

他越想越混乱，腥甜的血便涌上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