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情

什么？皇帝叫你出差你捎带上我做什么？她本以为沈绍的案子水落石出以后，自己能好生歇歇，在王府里想想法子怎么回到她快乐的二十一世纪呢。

苏淼淼爬到一半又蹭蹭爬了回来，她今日披了一件带着一圈绒毛的披风，此时半跪在马车车厢里，萧绎居高临下望着她，觉得她像个团在一块的毛绒团子。

毛绒团子说：“殿下，您去淳安定是有要紧的事，就别带上妾身了，妾身只会添乱。”

萧绎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说：“娘子还未去，怎就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一定帮不上忙？”

苏淼淼还不知道人家将她看作一个会查案的毛绒团子，便好心好意解释说：“上回殿下叫妾身传话，暗示太子党您要发动文官调查淳安江决堤一事，如今既然殿下笃定圣上会命您前往淳安，那么此事定和决堤有关。妾无才，如何帮得上忙？”

带上我，是让我调查江河决堤吗？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她心中腹诽，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

萧绎俯身，与她靠得极近。他素来爱穿玄色衣袍，不笑时眉目严肃，更添几分肃杀之气；今日衣袍却以暗金丝线绣了花纹，显得贵气难当。只是他此刻一笑，苏淼淼不觉得春风拂面，倒是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好端端的淳安江，去年新修，今年便决堤，定有内情。孤之所以将此事提前泄露出去，淳安县的官员定会早做准备，掩埋一切痕迹。到时候太子自请派钦差前去调查，好撇清自己的干系，而孤与他素不亲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苏淼淼可以断案，却听不大懂他们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她试着推测背后的逻辑，却觉得哪里都说不通：“既然他们早早做好准备，殿下这一去，哪里能查到蛛丝马迹证明他们确有贪墨之事？”

萧绎这才挑了挑唇角，苏淼淼又忍不住腹诽，一天天整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呢。

“是以孤才需要夫人助孤一臂之力。”

什么啊！绕了半天原来是要我去查贪污案？苏淼淼对贪污案的认知是——是什么？大概是电视剧里贪官会在家中藏了很多现金。这跟她刑侦专业一点也不对口，她有苦说不出。

见她表情变幻莫测，萧绎大约觉得逗她逗得够了，才收敛神色，沉声道：“龙颜震怒，才会派钦差至淳安彻查。太子党为自保，把自己摘出来，也定会找替罪羊。”

他陡然森冷的语气有些吓人，苏淼淼到了这会儿算是听懂了：“你是说，他们会杀人灭口，所以才要把我带上？”

“那是自然。交给夫人，孤再放心不过了。”

狗王爷破天荒夸她，苏淼淼虽然知道那多半是骗她下套的鬼话，但社会阅历不够丰富的她，还是有些昏昏然了。

集贤院一案的背后真相固然令人扼腕叹息，可作为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能亲自参与调查，还是在刑侦技术如此落后的古代，最后令真相水落石出，苏淼淼心底还是有种莫名的欢喜——原来我还是有一点点小本事的，即便大字不识几个，还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咱还是能苟下来！

即便没研制出什么惊世发明，或者上演一女n男的玛丽苏戏码，至少没给穿越女们丢脸。

说起恶毒女配，她猛一愣，嫁给萧绎也好些日子了，还没关注女主角什么时候上线呢？她纵览言情小说界多年，总觉得自己不会白白穿越过来，说不得是有任务要完成，例如帮助男主攻略女主什么的。

可惜没个系统什么的指导一下，她也没看后面剧情，整天抓瞎。

于是萧绎见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他顿觉失笑：“如何了？”

“辅国侯家小姐何时嫁过来呀？妾……妾……”她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自己要走剧情吧，只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孤竟不知你也是拈酸吃醋之人，不管姚家小姐何时嫁过来，她都是孤的正妃。”

hello？苏淼淼即刻抬头，本想辩驳一番，治一治此人的普信病，结果便撞进一双带笑的漆黑眼眸里。

苏淼淼的脸便不争气红了，杀伤力太强大她得早些习惯才行，千万不能见色起意。她嘟嘟囔囔说：“什么啊，殿下又逗妾身。”

“孤还不清楚你？我看你在大理寺和集贤院的时候，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韩述之那小子。”萧绎冷哼一声，“下回收敛些，被人发现了孤也保不住你。”

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帅哥，结果帅哥把我当名侦探柯南使。苏淼淼一时避他如蛇蝎，一时又哀叹自己命里缺桃花，一时赌咒发誓下回见到韩述之，头往左往右往前往后，总之就是不能往他看。

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马车也已在王府门口停了许久。有一小厮在车厢外头喊道：“殿下，刑部韩大人送来拜帖，想登门拜访，答谢殿下与夫人。”

她疑心萧绎那一刻的神情都有些得意洋洋了，仿佛在说：“看吧，又被孤抓个正着。”

苏淼淼有些抑郁：“行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再看韩述之，她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不过孤还有一事要提醒你。查案也好，审问也罢，那些人不过都是过客，何必如此挂心？”

萧绎讲话总在与她躲迷藏一般，苏淼淼愣愣神：“殿下是说，妾身太过同情岳姑娘吗？”

他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又道：“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对那些人怜悯，不过徒增烦恼。”

苏淼淼没有应他，良久才反问道：“那么对殿下来说，沈公子也只是过客吗？若只是过客，又为何要妾为他洗刷冤屈？”

他皱了眉：“两者岂可混为一谈。岳心如之于你，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但沈公子对于你，却是至交好友。”苏淼淼很是用力摇了摇头，“殿下的意思，是怕我感情用事，在淳安县误事吧？”

她倒不是那么蠢笨。萧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才又说下去：“殿下何必要与妾身划清界限？殿下有情，妾身有情，岳姑娘亦有情。正因为她有情，才会在杀人之后甘愿伏法。”

“若是无情，怎能设身处地，判断他人行事动机？”苏淼淼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殿下不必担心妾了。”

她清澈如泉水的双眸倒映着他，萧绎必须承认，这一刻他看不清面前的女子，只好道：“什么有情无情？过两日韩大人来此处，夫人收敛些，别被看出来才是。”

苏淼淼心里哼了一声，明明说不过她就把韩述之搬出来压她，小气鬼。

也许是忙着筹备到淳安县的事情，一连两日，苏淼淼都不曾在府里见到萧绎。她倒是落了个逍遥自在，抓住小桃陪她在别院那里进行穿越试验。

她现在算是魂穿吧，那么她的身体就还在原本的世界。好悲伤，她的室友们肯定以为自己中暑以后成了个植物人了，苍天啊，她可能会上报纸吧。

都快临近暑假了，本想回老家看看老爸，结果乐极生了悲。大冬天的中暑是没有指望了，她便拉着小桃寒冬腊月在院子里晃悠，想找出晕过去的方法。

打晕太狠了，小桃拎了根木棒来找她的时候，她失去了尝试的勇气，这一棍子下去可能会死。死了那真是physically和mentally上她都完蛋了。

她没精打采蹲在院子里，昨夜一场大雪，踩上去还咯吱咯吱的。苏淼淼在手心揉了个雪团子，狠命往前扔了出去，想发泄发泄。

韩述之本想到别院寻她，可迎面就是一个雪球，一团碎屑撒在衣袍之上，又纷纷落了下来。他有些无语，望着那边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还不自知，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打晕不行，我吃点迷药晕过去呢？结果小桃拼命唤她：“夫人，夫人。”

她还不耐烦，结果一抬头，看到韩述之狼狈地站在那里，正用手拍打衣袍上的碎雪。

苏淼淼不知他今日便来，有些慌张，便猛地起身，可蹲那儿太久了，脚上血液不循环，她一下没站稳，差点要失去重心往前摔下去。

韩述之眼角余光正留意着她举动，见她瞬间倾倒向前，便往前迈了一大步，扶住她双臂。她几乎埋在他怀中，鼻尖还是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这明明不是夏日，为何总有茉莉花香？是发膏吗？因着那香气袭人，他竟有些莫名心悸。

苏淼淼好不容易平衡住，差点把人扑了个满怀，想起自己对萧绎发过的誓，恨不得立刻后退三十步：“对不住了，韩大人，妾身……”

“不是故意的”尚且未说出口，韩述之已如触电般松开她的手，他眼睫还沾了雪花，五官深刻，却不苟言笑，苏淼淼顿时有些怯怯的。

他看起来很凶，沉声道：“夫人莫要再做此等惹人误会之事，否则……”

苏淼淼看他看得呆了，本来因为被误会贪恋美色而有些恼怒，此刻他一问皆抛诸脑后，也早早忘记自己发过誓，不管左右还是前后，总之不能看他，乖乖地顺着回答：“否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