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城小店

大客车上的环境很糟糕，抽旱烟的老汉，扎头巾的大娘，还有穿着旧军装和花衣服的青年男女。

座位上挤满了人，地上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筐，里面放着鸡蛋或者鸡鸭。

一股粪便的味道，弥漫在汽车内部，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车上的乘客，却早就习以为常。

楚航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场景，隐隐感觉到有一些熟悉。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家乡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电影。

电影的情节，讲述了九十年代的生活，就与眼前的景象很相似。

这一刻，他有些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陌生且遥远的家乡。

很快他就回过神，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回首曾经身是客，奈何叶落不归根，他现在就是一片落入江水中的树叶，随波逐流的飘向远方。

最终会飘向哪里，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汽车摇摇晃晃，最终抵达了落日城。

这一座小城建在半山腰，前方则是一片广袤的平原，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江水。

每当晴天日落时，光芒洒向大地，站在落日城的街道上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这是极美丽的景色，落日城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汽车摇摇晃晃的停在路边，楚航终于离开了闷罐一样的铁箱子，站在空地上面打量四周。

周围都是老旧的建筑，根本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人们衣着朴素而又单调。

道路上的汽车很少，往来的男女都骑着自行车，时不时的还有牛车马车悠然经过。

下车的那些乘客，直奔落日城的农贸市场，准备将带来的农产品卖出去换钱。

顺着坑坑洼洼的土道，楚航在树荫下面行走，慢慢打量着眼前这一座古老山城。

未来的很长时间，他或许都要住在这里。

有可能几年，也有可能是几十年，一切都要视情况而定。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经过一条老街时，楚航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落日城的街道，有些类似于山间的梯田，房屋也有着明显的层次感。

他此刻所在的街道，一面靠山是建筑，街道的另一边则是悬崖。

街道并不规则，最宽处足有百米，就像是突出的大肚子。

悬崖并不高，大概20米左右，下方依然还是民居建筑。

站在这一条街道上，可以眺望前方的广袤平原，路两边的一排排老树，遮挡住了夏日酷烈的阳光。

若是在这些树下，放上一张躺椅，煮上一壶香茶，应该是很美的享受。

楚航很喜欢这里，决定不再继续前进。

活了这么多年，楚航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要路过许多风景，该停下脚步时千万不要犹豫。

否则一旦错过，很可能就是一生的时间。

碰到喜欢的花朵，就多停一下看看，能够在最美的时光遇见，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转头看向身后的建筑，发现是几家临街商铺，前店后家的模式，几乎整个落日城都是如此。

左面是一家照相馆，中间是一家小饭店，右面的人家大门紧闭。

楚航走到饭馆，店里面只有一桌客人，一名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在擦桌子。

“小哥，想吃些什么？”

看到楚航站在门口，中年女人热情的打着招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来一碗面。”

瞄了一眼客人的吃食，楚航微笑着回了一句。

“稍等，马上就好。”

女人对着后厨喊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忙活起来，手脚麻利的清理卫生。

小店很干净，没有那种让人呼吸不畅的油腻感，或许是因为院里的老树遮住了房顶，即便是在夏天也感觉很清凉。

落日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因为身处半山腰的缘故，总是会有阵阵凉风拂过。

太阳明明很亮很毒，可是风却很凉爽，若是站在树荫下面，感觉更是无比的美妙。

并没有等待太久，女人就将面端了过来。

手工擀制的面条，看着又白又细，仿佛机器压制的一般。

面汤带着一股香气，像是猪骨头熬制，大大的一勺肉卤，显示出店家的大方与实惠。

楚航拿起筷子，先是喝了一口汤，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粗茶淡饭几十年，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面条，如今骤然吃到口中，顿时感觉非常的美好。

用筷子搅拌一下，将肉卤均匀的拌开，楚航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楚航吃的如此香，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也算是对自家食品的一种无声认可。

一碗面很快吃完，楚航掏钱付账。

“大姐，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下，隔壁是什么情况？”

看到女人面露疑惑，楚航笑着说道：“我想要租房子，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看隔壁无人居住，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女人微微点头，然后开口说道：“那一家人已经搬走，年前就去了省城，不过还有亲戚住在这里。

你若是想租房子，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楚航连忙道谢，并表示若能租下房子，一定会表示感谢。

女人挥手说不用，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几分。

让楚航在店里等着，女人对着后厨招呼一声，然后便摘下围裙走出了饭馆。

骑着一辆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后厨走出个男人，个子不是很高，还有一张略方的脸。

他看了一眼楚航，伸手就去摸自己的口袋。

“大哥，抽我的烟。”

楚航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到男人手里。

“这是什么烟，怎么从来没见过？”

看着楚航手里的香烟，方脸男人微微一愣，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这叫茅斯牌，外国货，是我家亲戚带回来的好东西。”

楚航说话的时候，表情中带着一丝得意。

他这是故意而为，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有海外关系，确实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你家有海外关系，那还真是让人羡慕。”

方脸男人看向楚航，目光中确实有着一丝羡慕，伸手将那根香烟接了过来。

仔细的端详两下之后，这才用火柴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别说，这带过滤嘴的外国烟，抽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楚航将手里的一包烟，塞进了方脸男人的口袋里。

“你要觉得好抽，这一包都给你，我家里还有几盒。”

方脸男人连忙推辞，却架不住楚航执意要给，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的收了下来。

“有个外国亲戚就是好，前街的王二丫，头些年就被外国亲戚接走，头段时间回来探亲，穿的简直时髦的不得了。”

楚航笑着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几年前那几个外国“亲戚”，就给他带来不少的好东西，为了感谢对方的热情，楚航还特意给他们挑了一块风水宝地。

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