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从上次与段裕文一起吃了饭之后，颜沁与他走得更亲近了些，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扭扭捏捏。

课间时候，燕遇城打完篮球回到教室，瞧见自己同桌的位置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燕遇城找了个平日里跟颜沁走的挺近的女生，问她有没有看见颜沁去哪了。

女生说："我刚刚瞧见五班的段裕文来找她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燕遇城用擦汗的动作来掩饰此时内心的失落，好像颜沁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喜欢颜沁，从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在他的眼里，颜沁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向日葵，哪怕他的心情再不好，只需要她哄一句，就算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句，他都会变的开心。

她对于他而言，是一眼着迷，心动难收。

可就算他再喜欢她又有何用呢，现在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一切都来得及，可又好像一切都无能为力。

上课时候，颜沁注意到燕遇城的心不在焉，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燕遇城回过神来，听见她说："你怎么了吗？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燕遇城看着她的脸沉默了几秒，答非所问："你知道五班是什么班吗？"

颜沁笑笑："当然知道啦，五班可是文科重点班，我自己选的班怎么会不知道呢。"

燕遇城敛眉，幽幽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理科好却选了文科吗？"

"我……不知道啊……"颜沁答不上话，嘴角不由扯平，她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

燕遇城手心捏了把汗，薄唇轻启："……因为你。"

明明简单的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那么的沉重，或许这句话他早就应该说出口了。

颜沁的表情染上错愕，唇瓣半张，看着燕遇城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当她再次开口时却是笑的，她将他的真心当成了玩笑，"哎呀，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直做同桌吗，你不因为我还能因为谁，不是吗？"

燕遇城苦笑，没有应她，只是把头撇向另一边，他知道颜沁肯定是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既然如此，他再追问又有什么用吗？

——

放学时候，燕遇城走的晚了些，在走廊正好瞧见段裕文在和颜沁乐呵呵地说话，虽然他没有听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应该是很开心的事，而且颜沁的手还牵着段裕文的手，燕遇城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对小情侣。

燕遇城看不下去了，一甩书包，神色不爽地下了楼去。

在出校门的路途中，燕遇城正好遇见了顾平生，因为心情不好，燕遇城扒拉着顾平生说要带他去酒吧喝酒。

顾平生皱眉，迷惑地看着燕遇城："你不是说你爸妈管得紧，不准你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吗，怎么啦，今天你咋不怕你爸妈啦，还是说这个月生活费够用了，不需要你爸妈了？"

燕遇城给他一个白眼，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虽然他想借酒消愁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生杀大权还决定在自己父母手上，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乖乖回家打游戏吧。

燕遇城冲顾平生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去了。"

顾平生看着燕遇城潇洒离开的背影，呵笑一声，像燕遇城这种被父母管的极严的人，竟然还妄想去酒吧这种地方。

明明与燕遇城相比自己是无拘无束的，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可顾平生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脑子里都是以前与母亲在一起的温暖回忆，冷的时候母亲会叮嘱多穿衣服，不开心的时候母亲会关心，回家晚的时候母亲会担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以前他还觉得啰嗦，可当这一切都失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不知足。

以前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如今却百般想念，顾平生望向燕遇城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他现在也想有母亲来管束自己，哪怕只是一句教训也行，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的顾平生正触景伤怀，突然背后一阵轻唤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顾平生。"来人唤他。

顾平生转头，闻声望去，来人是许黎。

许黎见他心不在焉的，眼眶还有些泛红，问道："你怎么了？"

顾平生吸了吸鼻子，躲避着撇过头："没什么。"

许黎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既然你没事，那就陪我去个地方吧。"

"我……"顾平生刚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黎拽着手跑着出了校门。

许黎打车带顾平生来到一个游乐场，这个时候的游乐场人不怎么多，所以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并不拥挤。

"你带我来这干嘛？"顾平生问。

许黎笑容温柔："当然是放松啊，这地方可比酒吧好玩多了。"

顾平生垂首敛眉，任由着许黎往里头带。

许黎带他来到旋转木马前，都说人在累的时候坐一坐旋转木马心情就会好多些，许黎虽然没试过，但她却是相信的。

顾平生看着眼前亮堂堂的旋转木马，问她："你是特意带我来坐旋转木马的？"

"嗯，你陪我去坐旋转木马吧。"

顾平生犹豫着没有回答，眸底晦暗不明，许黎一如刚才，没等他回答就把他往旋转木马那边拽。

顾平生心里明明是不怎么愿意的，但行动上却妥协了，他坐在独角兽样子的旋转木马上，许黎就在他身旁。

五颜六色的灯光炫目，旋转木马一圈一圈转着，许黎看着顾平生的模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是缺了笑容。

顾平生的那张俊脸上面无表情，这不是在游乐场应该出现的样子，别人来到游乐场都是面带笑容的，就他一副愁苦样子。

许黎拍了拍顾平生的肩膀，对他说："我都说是带你来放松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高冷模样啊。"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算放松？"

许黎轻扯了扯他的唇角："笑一个。"

笑……顾平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应该有一年了吧，这一年里他不是没有笑过，只是没有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人，他的外婆，有时他也要带上面具，哪怕自己在学校过得不开心他也要说过的很开心，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外婆为自己担心。

顾平生勉强地勾起一个弧度，许黎看着他无所谓的笑，很不满意："你可真敷衍。"

顾平生："……"

旋转木马转了五圈后，顾平生真真觉得无聊，便离开了这个独角兽样子的马，他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许黎见状，紧随其后。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落日的余晖笼罩在整片游乐场上，地上仿佛铺满了金闪闪的碎片，这画面很美，不禁让人想到了"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许黎坐在顾平生身旁，她并没有从他的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顾平生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就算有，也是强扯出来的，并非发自内心。

许黎以前觉得想要让顾平生主动跟自己说话很难，但她现在觉得让他发自内心地笑一笑更难。

她撑着下巴对顾平生说："顾平生，你是不是不喜欢来游乐园啊？"

顾平生唇瓣半张，暗沉的眸子里装满心事，他默了几秒，开口道："这里不适合我。"

许黎觉得这种话从他一个高中生口中说出来莫名好笑，她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眼前波光粼粼的地面。

许黎说："我记得上次你让我给你讲题，你还没有对我说谢谢呢，但瞧你这冷性子，我也不奢求你能说句谢谢，那要不你回答我三个问题，就当作那句谢谢了。"

顾平生皱眉："为什么是三个问题？"

"因为那道题我给你讲了三种不同的解题方式啊，难道不值这三个问题吗？"

他没再出声，意思是默认了。

许黎开始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前段时间对我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爱搭不理的。"

顾平生倒是如实回答："因为我觉得你喜欢我。"

许黎挑眉，嘴巴张的半大，感叹顾平生的自信，难道长的帅的人都有这莫名的自信吗？

许黎又问："所以你对我就冷淡了？"

顾平生简单回答："嗯。"

许黎呵笑一声，觉得顾平生怕不是不喜欢女的吧。

"那你为什么最近又变正常了？"

顾平生将自己心中所想如实说出："因为我后来觉得你喜欢的人应该是闫旭，不是我。"

许黎再次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我答应让他做我同桌，然后平日里与他走的近了些，你就因此觉得我喜欢他？"

"不然呢？"

许黎抿唇，一时被他整的语塞。

她又道："那我再问你，当你觉得我喜欢你时，你故意与我疏远，用冷不丁的态度对我，你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想避嫌，还是因为……你不敢面对我？"

"……"顾平生被她这问题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许黎会问出这个问题。

许黎等了片刻，只等到顾平生一句："这是第四个问题了，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多了一律不回答。"

"行，不说就不说。"许黎撇过头去。

顾平生余光看向许黎，细长的眼睫下的深邃双眸里笼罩着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