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长沙城一角。

酒楼繁华依旧，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陌生的都带着虚假的笑容相互寒暄着，小二们似乎非常忙碌，不断的在人群中穿梭，连个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还是那个包厢，此时的气氛压抑的不似外面那么热闹，一个身体消瘦的女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女人看不清面貌，她的身体十分的单薄，头发有些枯黄，似乎营养不良的样子，瞧着便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不过偶尔抬起头时眼神会流露着阴沉，说明她并不简单。

房间里气氛凝固，这女人对面坐着一个一袭白色长衫身形修长的男人，那人眼睛微闭，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猫的皮毛很光滑，一看便是很疼惜的爱宠，男人好看的手轻柔的安抚着眯眼假寐的猫，而那女人好半天也没抬头，忽然那男人轻轻的启了唇。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人的声音温和，女人却浑身颤抖，消瘦的脸上带着汗珠，好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半晌才听到她细若蚊音的声音，“记得，我是汪蔓。”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漫不经心的摸着波斯猫顺滑的皮毛，眼神还是那样的温和，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静静的注视着跪地上的女人。

“藤蔓这个东西很常见，如菟丝花不起眼，攀附大树自身最后吸干宿主所有的养分，就像你一样。”

女人看着他眼里仿佛看死人的目光，紧咬着嘴唇，始终一语不发，她清楚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便是连她自己也远远不及。

“还请主子明示。”

“呵，果然能被家族派出来的人都很聪明，汪蔓我要你潜伏在二月红身边，最好让他娶你为妻。”

男人抱着猫缓缓来到跟前，微微弯着腰看着女人不甘平凡的眼睛，他就喜欢有野心的手下，这样的人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而他并不怕反噬。

听到这女人猛的抬起头，黑色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惊喜和不可置信，“主子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可以让我嫁给二爷”

男人笑的很开心，就好像没看到她惊喜的神色，忽然女人的下颚被男人用力的钳制住，她嘴里的话戛然而止，男人俯视着她，眼眸平静如水，就像他眼前的人只是一件死物一般。

“汪蔓是不是面摊的丫头的身份让你沉迷其中，还是你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那个风流浪子”

是的，这个女人正是时常在梨园前摆摊的丫头，只是此时的丫头全然不是那般平日里的温婉贤淑，满目的冷漠，听到男人的问题敛下眼里惊喜的情绪，整个人温顺又谦卑。

“汪蔓始终不曾忘记家族大计。”

“喵……”男人怀里安静的波斯猫突然惨叫了一声，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仔细一看便发现是他掐住了猫的脖子。

丫头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惊诧，这猫可是男人最喜欢的宠物，可再多的疑问丫头也不敢插嘴，只能战战兢兢的跪趴在地上。

丫头没有比这一刻还要清醒，这个时候她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鱼，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波斯猫是很娇弱的动物，受不起这么狠辣的对待没一会便咽了气，软趴趴的倒在男人怀里。

“汪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掐死这猫吗？”男人看猫已经死去便随意的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目光直直的看着地上面色苍白的丫头笑的亲切又爽朗。

“汪蔓不知。”丫头说着话，声音都因为极其害怕出现了细微的颤栗。

“呵，当你喜欢的事物成为你的阻碍只有踢开它才是最好的办法，汪蔓，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希望你能牢记。”

男人面容可亲的走到丫头身前扶起她，随即一只手袭上她的脸颊，很是认真的抚摸着，就像是对待一件罕见的珍宝。

丫头尽量放缓呼吸，丝毫不敢反抗，好在男人并没干其他的事情，摸过丫头的脸后便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的擦着自己的那只手，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

“啧，你的姿色实在倒胃口，不过没关系，我要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过几天我会在长沙城上演一出好戏，其中主角便是你和二月红，以二月红的风流成性这件事想成功也不难，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和他走的很近的女孩。”

听到自己有机会成为二月红的夫人，丫头即使嘴上不说心中还是很开心的，但男人后来的话让她急躁起来，小姑娘她是见过的，那容貌放眼整个长沙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想到自己暗恋的人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的画面，温婉的眉眼不经意的露出一丝怨恨。

“主子要不要我……”

丫头朝着虚空做着下切的手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男人却在此时变了脸色，狭长的眼睛一眯，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可吐露的语句却让地上的丫头惊惧的颤抖不止。

“汪蔓，我知道你的小心思，那小姑娘你动不得她一根头发，否则别怪我狠辣无情。”

丫头吓得噤若寒蝉，面上满是不甘，可这个男人更让她胆寒。

“下去吧，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那属下告退。”男人神色淡淡，丫头犹豫了一番，还是在男人淡漠的眼神中起身退了下去。

“爷，汪蔓看样子起了私心，要不要……”在丫头走后，房间里变的死寂一片，男人的面容在昏暗的烛火下隐隐烁烁，忽然黑暗的阴影中又走出来一个半蒙着脸的人。

“不需要那样大张旗鼓，汪蔓暂时还留着，我既然能创造出摆面摊的丫头，自然也有办法让她彻底消失，何况丫头是我们精心制造十几年的结晶，真舍弃掉未免太浪费。”

男人笑呵呵的摆摆手，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说罢便扭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嘴角扬着和煦的笑，偶尔还和身边的客人打着招呼。

梨园。

天色越发的晚。

虽说已是秋季，可还是能感受到丝丝的冷意，锦瑜将自己的小身板都缩在了张启山厚实的披风里，只露一个小脸出来，“哥我们回去了。”

她对面的二月红一怔，那双潋滟温润的桃花眼里满是醉人的柔情，这声哥哥锦瑜叫的很自然，好像经过千百遍的练习，没有丝毫不适，二月红也乐的当这个哥哥，这样她就能经常来他家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揉着小姑娘的头发。

“平时有空就来找我，红府随时欢迎你，来这常住也没关系。”

“你不嫌弃我来的频繁就好。”锦瑜是真的十分喜欢这个新认的亲人，二月红多好啊，又温柔又体贴简直和她梦想中的哥哥没什么两样，不像边上的张日山老是气她，这样想着锦瑜便气嘟嘟的用眼刀剐了张日山一刀。

“大小姐，我又哪里做错惹到你了？”无辜被cue到的张日山很是无奈，微低着头看着身侧忽然满脸气愤的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着实让他头疼，一会贴心，一会翻脸不认人，女人的脾气真像六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以前张日山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可算领教了。

“哼哼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要问我。”看张日山双眼迷茫的样子，锦瑜更气了，那张冷冰冰的俊脸怎么看怎么讨厌，忽然锦瑜伸出一只嫩白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张日山的腰间软肉狠狠一扭。

“呀，你怎么掐我”好家伙，那力道着实不轻，张日山的俊脸瞬间扭曲变形，锦瑜笑嘻嘻的朝着身后的二月红大喊。

“哥，我们回去了，你也回了。”

张日山根本来不及阻止，一脸恨恨的摸着自己被掐疼的地方，抬头看着幸灾乐祸的二月红以及他身边神情如出一辙的小姑娘。

“这下好了，这姑娘都快被你宠上天了，现在是她欺负我不是我欺负她。”

二月红不以为意的挑挑眉，温润的眉眼里含着笑，听到张日山愤愤不平的话握拳轻咳一声。

“我家小瑜多善解人意，能让她生气可见一定是那人做错了，副官你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

锦瑜看到二月红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得更满意了，这个临时认的哥哥还是很上道的嘛。

见眼前的二月红睁着眼睛说瞎话，张日山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二爷你是昧着良心说话呀，这姑娘要是温柔长沙城里就没有凶悍的婆娘了。”

张日山的语气又气着了锦瑜，要不是二月红在边上看着，她恨不得捶死面前这个日常气她一次的张日山，她哪里不好了，自己会爆脾气还不是被张日山给气的，锦瑜揉揉自己气愤的脸蛋，凶叽叽的瞪着眼前的张日山。

“你给我去死吧，臭男人。”

“哥我走了。”

锦瑜实在太气了，不等张日山反应过来便黑着脸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小姑娘对待自己和二月红明显不一样的态度张日山确实心中很不平衡。

“日后再来找二爷讨教。”干巴巴的丢下一句话，张日山便迈动着大长腿去追赶快要走远的人。

小姑娘明显还在生气，扭过头看也不看一侧的青年，她身侧的青年则是好言好语的哄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忽然眉开眼笑起来，眼神也不像刀子般凌厉。

“还说我呢，你不也时刻纵容她。”二月红皱着眉，摸了摸自己挺翘的鼻子低声嘟囔。

一夜无话，回到张家，吃过晚饭后锦瑜便将自己娇小的身子钻进了柔软的被窝，这被子经过暴晒，暖洋洋的，全是阳光的味道，屋子也被精心打扫过，显得很干净，几株漂亮的鲜花插在床头上的花瓶，锦瑜闭上疲惫的双眼，小脑袋轻轻蹭了蹭软和的枕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楼下书房。

张家两个主人此时并未熟睡，照例汇报完工作上的事物，张日山便静静的站在张启山身后。

张启山坐在椅子上，捏捏略带疲态的眉眼便慢慢的解开上衣的扣子，里面仅仅穿着修身的白色内衬，回头看了眼安静站着的副官忽然坏声一笑。

“副官我看你好像有点心气不顺，谁又惹到你了”

此话一出，张日山顿时一脸委屈的看向自家长官，算算这长沙城敢给他张日山好脸色看的除了那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姑娘还能有谁，

“您明知故问。”

张启山将外套随手一扔，瞅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副官莞尔一笑，这样子倒是多添了一丝人气。

“副官呐，我看小姑娘倒是挺懂事理的，肯定是你相处的方法不对，试着包容包容她，换种方式或许有意外收获。”

说着张启山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陡然一转，“现在天气渐凉了，我瞧着小苏姑娘也没几件好衣裳，回头你去账房那里取点钱陪她买些厚衣服。”

他就知道，张日山暗地里翻着白眼，别看张启山好像对什么事物都漠不关心，但宠爱起那个小姑娘连他都觉得惊讶。

“要是她晓得佛爷用心良苦就好了。”想到白天莫名其妙冲他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张日山便没好气。

“小苏姑娘一个人也不容易，心里肯定也害怕，我倒觉得她平时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副官你的心别被表面的东西蒙蔽了。”

就像对自家晚辈一样，张启山语重心长的拍着张日山的肩膀，接着不待张日山回味自己方才的话便扭身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是这样吗？”被单独留下来的张日山眼里透着无助和茫然，张启山的话如一颗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张日山以前不懂情爱，现在还是不懂。

张日山是东北张家的直系，后来随着家族的破灭，便跟了张启山，这几年也一直将佛爷视作自己的信仰，永远都是责任在旁，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而小姑娘的出现便给张日山平淡的生活平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也让他变得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姑娘的花容月貌，大力的甩甩脑袋，张日山也不确定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了，反正就是有点涩涩的，这会那个让他烦忧的人应该已经熟睡了，张日山愤恨的低喃。

“这小姑娘果然很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