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6

路灯下的草丛里，蟋蟀的鸣叫已经渐渐稀疏。梧桐树依然挺拔，但它们的的叶子却开始微微泛黄，预示着秋天的气息即将临近。老于背着一个单肩包，独自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再次经过酒吧门前，看着那些依然活跃的年轻人们，他默默地对着他们笑了笑。与两个多月前相比，他的心里多了一些宁静，与释然。

“咚咚咚。”老于安静地走到老弄堂一楼的一户人家前，像地下党接头一般，轻轻敲响了门。

开门的依然是老张头，只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是王阿姨和王伯伯。老于走进屋子，与老弄堂的昏暗相比，屋内刺眼的灯光让他一下子不太适应，低头揉了揉眼睛。

待老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子里，正有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他对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坐到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凳子上，从包里拿出小祝给他的纸，把房屋的地点、价格、优势等逐一讲解了一遍。多年的汇报经验使得他习惯性地一边讲解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位老者的反应和表情。

“这套不错的哦！面积也大，设施也好，你们觉得可以伐？”没等老于询问，老秦就已经如往常一般，第一个跳出来发表了意见。

“我觉得也不错，尤其是这个栏杆和地毯，很有安全感。”老张头指了指老于，对老秦说道，“小于找的这个中介，看起来还挺靠谱啊。”

王阿姨并没有跟着发表意见，而是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为难。过了一会，她又一声不吭地拿起桌上的纸，和王伯伯一起看了又看。

老于通过这几分钟的观察，已经大概猜到了王阿姨他们夫妇俩的顾虑，便开口解围道：“要不我再去找找看，多几个选择，反正还有时间，而且周围房屋中介满地都是，说不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王伯伯看了一眼王阿姨，见她仍旧低着头不说话，便将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王阿姨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把纸放到桌上，尴尬地说道：“哦，这个，房子好是好，而且看得出来是专门为我们夫妻两个选的，小于很用心，谢谢你。只是”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旁的老秦急得一拍大腿，大声嚷嚷道：“哦哟干嘛啦，吞吞吐吐的，平时看你们讲话不是蛮灵活的嘛，今天吃结巴药了啊？！”

“老秦，你别老是急吼吼的，”老张伸手拽了一把老秦，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他又将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看向王阿姨他们，询问道，“你们有什么不称心地方，说就是了，大家一起想办法。”

“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就是贵了点。”王阿姨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老秦一听，更是又好气又好笑：“我说我的好姐姐啊，这个地段你上哪里去找一万二的三室两厅啊？三家人家平摊，一家人家才四千块钱，我们马上都是手里有几百万的人了，这一个月几千块钱还不舍得啊？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要么你自己去找去！”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不是还要凑钱买别墅么，郊区一套独栋也要一两千万了，再加上物业费水电煤，一年要花不少钱了伐，我们几个手里这些钱就算凑起来，后面也剩不下多少了；而且我们两个退休工资加起来一个月就八千多块钱，一下子拿出一半来租房子，总归有点不舍得，你说对伐？”见老秦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嘲讽，急得王阿姨立马恢复了往常的语速，跟他理论起来。

老秦正准备继续反驳，一旁的老张头坐不住了，连忙制止了他，然后自己出了个主意：“人家王阿姨讲的也有道理，我们两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人家身体不好平时看病也少不了花钱，可以理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跟老秦一人五千，你们家出两千，这总可以吧？老秦，你说呢？”

“我无所谓的！”

王阿姨连忙摇摇手：“哦这个不行的，我们不好意思的。”王伯伯也跟着附和：“这个不好这样的。”

“要不，我再去找找吧？”眼看这几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老半天也得不出结论，安静了许久的老于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算了算了，你也别折腾了，就我们多出点吧，反正老秦也同意的。”老张头又出来打起圆场。

“没事，我明天再去看看，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位也早点休息吧。”说着，他起身作别大家，先行离去。老秦和老张头过了没多久，也各回各家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老于不免有些失落，和担忧。失落的是自己原以为找到了完美的房源，但没想到还是遇到了经济上的阻碍；担忧的，并不是关于他自己，而是这几位老人家住到一起之后，真的不会出什么乱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