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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醒了

w山墓地

近几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穷人连装骨灰的盒子都买不起,富人倒是连死后的地方都要依山傍水,更讲究些的,还要找个大师看看风水定位,庇佑子孙福泽长远深厚。

南女士死得早,那会这里还卖不到这么贵,江屿南没良心的想着,这样倒是变相省钱了。

已经7年没来了,看着周围的墓碑上都多多少少有些花圈祭品,而南女士的墓碑空空荡荡,好在这里管理好,没有野草丛生的景象。

没出国前,江屿南白天翘了课不知道去哪时,就会搭上一班公交,晃晃悠悠来这里,她那时10几岁,不再是哭着喊着要妈妈抱的小姑娘了,第一次接受离别就是生死,但真要她对着块墓碑哭哭啼啼,她也做不到。

于是每次来都带一束南女士最喜欢的向日葵,再买包瓜子,到了把花一放,然后磕着瓜子和南女士唠嗑,随便谈谈最近她又收到了几封情书,再捡一些她爱听的八卦,就像南女士生前那样。

这次,她来的匆忙,倒是正正经经的在墓地门口买了束鲜花,还有些别的贡品,现在美名其曰保护生态,不让大肆烧纸钱,连香都只能是环保的。墓地收入看起来也缩减了些,一看江屿南是个花钱大方的主,管理人员还顺便推销了一下帮扫墓上香等服务。

江屿南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又听介绍说还有挺多人办了这个服务,每月银行划钱,就有工作人员去上香。能埋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苏城的名门望族,他们的后代自然不差钱,只是,都说最后一次死亡是忘记,那些被他们庇佑的后代,有几个肯花些时间来上柱香呢?活着的人总是纪念着死人的好,可是人活着的时候,又不见得能落下几句好。

大抵人都是这样的吧,失去了才觉得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江文钦的话说的太多太重,江屿南心里总是闷闷的,尽管在来的路上已经用了很多话来安慰自己,但现在到了南女士墓碑前,又忍不住情绪翻涌。

她就坐在地上,絮絮叨叨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忍不住带上些责怪的语气:“妈,您看人眼光也太差了吧!关键是您死得早啥都不用管,留下我斗小三,江文钦的心都不知道偏到哪个阴沟里去了。”

“妈,您要是真爱你女儿,你就半夜给他托梦吓吓他,算了算了,您还是别见他了,他不配,你来见见我吧。”

“唉,您也不用太担心我,江文钦把我扔国外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反正您在的时候也这样,有爹没爹一个样。”

“不聊他了,聊点您想听的吧,我呢,遇到个喜欢的男人,他叫沈庭北,沈子舒你还记得吧,那是他弟弟,他长的可帅了,您要是在,肯定得喜欢他。”说到这,江屿南想起了初中时南女士陪她一起追星的时候,两人一大一小坐在电脑前搜那个男团,两人墙头还是竞争关系,那会子还闹了不少别扭的小脾气。

“不过您放心,你女儿也不是单纯看脸的,他虽然不爱讲话,但是对我还挺好的,做饭做的超级好吃,一有空就来给我做饭,心地又善良,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好心带我回家的呢,您不是说过嘛,主要是看男人心好不好。”

“其实不爱讲话也算个优点吧,太会说话,周围女孩子就少不了,哦对了,他还是个工作狂,您托梦给我的时候就顺便也去看看他,然后劝他少加班,他要是不听,您就拿出您丈母娘的身份压压他,他可不得乖乖听话。”说着说着,江屿南自己乐的不成样子。

停了会又继续开口:“妈,我知道今天这事做的不地道,您呢,从小就教我不能做坏事,别的事就算了,可他要是想让那女人生的小孩继承公司,我就第一个不能答应,我知道,那可是你们一起创办的公司,江南江南,我才不会让给那个姓杨的。”

“不过我也知道,做人留一线嘛,只要她不碰你留下的公司,其他东西,她们想要就要吧,我想着,等我把研究生读完,就回来继承公司,然后再开家画廊,就叫屿南,江这个姓不好咱娘俩就都别要,到时候,我当老板,把沈庭北拐回来当老板娘,孩子嘛,您又不能帮我带,就随缘吧,这样过着,也挺好的吧。”

“这样,您要是同意,就给点反应。”

周围一片寂静,江屿南本来也没想着南女士真有这么大神通,都过了这么些年,南女士想必都轮回投胎了,她摆放好祭品,打算离开的时候。

突然起了一阵风,树上的落叶纷纷落地,但只有一片落叶好像违背了地心引力,借着风,落到了江屿南的肩头。

江屿南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现在轻轻从肩头上摘下那片落叶,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打湿了叶片,她把叶子也放在墓碑前,用头抵着墓碑上南女士的照片,轻声说:“妈,我想你了。”

与此同时,江家的气氛也不好过。

江文钦先是送了杨思文去医院,医生开了点健神益气的药就让她回家了。

一到家,看着酒店送来的账单,还有管家已经核对好的礼金单子,江文钦就想起好好一场婚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用想都知道在未来的几个月,他的名字会被不断反复提及,他现在只庆幸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不然不止是这个圈子,全国人民都会知道他江文钦识人不清,更有甚者,可能连抢别人老婆的事都能编排出来。

他的怒火甚至有一些烧到了杨思文身上,还没等他开口问。

杨思文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连忙解释:“文钦,那男人,确实和我有关,那年我考上了大学,家里的钱要留给弟弟,我求了他们好久都不松口,最后他们给我指了个婚事,让我用彩礼去交学费。”

杨思文边说边小心的注意着江文钦的脸色,缓缓开口:“后来我答应读完就回去结婚,我一边上学,一边去茶馆打工,当年他们给的彩礼钱,我都还回去了,甚至还给了3分的利息,那男人收了钱还不肯放过我,一直要我和他结婚,我不愿意,就和他们断了联系,这些年,连家都不敢回。”

江文钦的怒火消了大半,这些年朝夕相处,杨思文的话,他信了大半,但还是觉得不妥:“那你怎么,都没和我提过?”

杨思文知道江文钦对她的怀疑消了大半,她低垂着头,带着委屈说道:“这么多年没联系,我怎么知道他突然会出现,还在我们婚礼上,可能是我没福气吧。”

江文钦也沉默了,半响只会才开口:“怪我,我没教好孩子。”

杨思文连连否认:“怎么会?屿南肯定是突然知道你要结婚,才误会了我,你看思漾不是教的挺好吗?”

提到思漾,江文钦的脸色放缓,:“思漾是你教的好。”

“你这话说的,思漾要是没有你的基因,也断不可能这么好。”

这句话说到了江文钦心里,稍微舒心了些,又带了一丝愧疚的开口:“今天这事是你们受了委屈,我会好好补偿思漾的。”

想了想,他起身打了个电话:“喂?是张律师吗?我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在沙发上的杨思文松了口气,其实都这个年纪了,爱情和名分都不是很重要了,能有真正到手的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从墓地出来的江屿南坐上了回市里的公交,这几年苏城发展快,只有公交车还是熟悉的味道,上车丢一块钱,只要上对了车,不管是哪,都能到。

她靠在车窗上,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着江文钦说的那几句话……

不得不说,那几句话确实句句诛心。

她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今天做的一切。

这世间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她从来也不想当好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格外的想念沈庭北,江屿南打开w信,对话框的最后还是自己发的一张照片,是在姜之玥的车上拍的,一朵很像熊的云。

沈庭北没回复。心里那点子不安又开始生根发芽,加上猜忌的肥料打算茁壮成长。

想了想,江屿南还是发了一句:在干嘛?想你了。

这时公交车来了个急刹车,前面是红灯,车上的乘客骂骂咧咧,江屿南朝窗外看去。

窗外那栋大楼正巧就是沈氏集团的办公楼,她心思一动,想着于其在这里等消息还不如直接去找他好了。

反正,现在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定,作为女朋友,去男朋友公司也没什么吧。

江屿南从没有觉得这个红灯这么漫长,她默默跟着灯上的数字倒数,心里的雀跃却怎么都隐藏不住。

在23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能让她如此清醒的意识到,她想见沈庭北,无法克制的想见。

在上午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看起来赢了全部,但她也清楚的知道,江家的大门,大概从七年前她走的那一刻就不再对她开放了。

所幸,所幸她还有沈庭北,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让在墓碑前和妈妈说的那些话成真。

她想把户口迁出来,她不愿意也无法忍受要和江文钦杨思文还有江思漾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一想到江文钦的婚姻关系从丧偶变成已婚,配偶那一栏里会填上杨思文的名字,她也要和这几个人产生法律关系上的连接,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户口迁出来之后,她该怎么委婉的请求沈庭北加入那张薄薄的纸呢?

会不会太快了,有时候她都觉得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注定这么一说,7年前他们有一面之缘,7年之后,他们居然就这么在一起了。

她从小就是想到就要做到的性子,在国外这些年,或多或少奇葩的事情见了不少。

以前还觉得女生先求婚怪怪的,后来看了不少好友都是主动追求最后得到了幸福,她的观念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最要紧的是,那个人如果是沈庭北的话,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突兀。

终于等到了绿灯,车到站了。

江屿南几乎是跳下车的,她快步朝着沈氏集团的大楼走去,可等她走回到刚刚的路口时,上面的绿灯下一秒又跳回到了红灯。

江屿南只能继续等下一轮绿灯,一想到等下要见到沈庭北,她居然不觉得红灯漫长了,等待好像也别有意思。

她继续在脑海里构思着未来,她和沈庭北的未来。

过几天她主动去和江文钦谈判,只要那个公司他别给江思漾,其他东西她也不要了。

然后她就把沈庭北介绍给姐妹们,下个月底是她24岁的生日,她现在就想好了生日愿望。

她想,和沈庭北有个家。

绿灯再度亮起,她不再急躁,脚步沉稳,享受着一步一步走近爱人的仪式感。

沈氏大楼离她越来越近,她看了看手机,沈庭北没有回复。

现在是5点15分,如果时间把握的合适的话,等分钟指到5点20的时候,她想给沈庭北一个吻。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听到她的心声,沈氏集团的大门旋转了一圈,她想见的人走了出来,和江思漾一起。

江屿南很多年之后都无法形容出那天的感觉,后来她尽量找了一个贴切的比喻,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最后那场梦里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可是梦醒了,她没有小女孩那么幸运的上了天堂,她还需要面对什么都没有的真实生活。

其实最开始看到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心里却下意识的为两人找好了借口,可能只是巧合,或者是江南建设要和沈氏合作,毕竟都是房地产行业,多少会有交集,认识也不奇怪吧。

可当她看到江思漾上车前,回过身抱住了沈庭北。

沈庭北没有推开她,还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江屿南一直以自己清晰的视力引以为傲,现在那个场景就像慢动作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能保持出奇的冷静,报应不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上午她施加给江思漾的伤害现在成倍增长还了回来。

江思漾没有抱多久就上了车,上车前耳钉的反光甚至在江屿南眼前闪了一下……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看那对耳钉这么眼熟了。

沈庭北转身回公司的那一刻,余光扫到了江屿南。

他没有停顿,换了个方向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都看到了?”

江屿南看着她想见的人终于看到了她,那个人也在朝她走来,意识到这一点时,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的心却该死的泛出了一点甜,真没用。

她强撑着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屿南摆出这副姿态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甚至都不敢看沈庭北一眼,在心里又暗骂着自己没用,明明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自己,怎么连对视都做不到,她低着头,目光锁定在那对袖扣上。

她在等待着沈庭北的回答,就像临刑前等待侩子手的最后一刀,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想知道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和江思漾的关系?”

“嗯。”

“机场那次?”

“是巧合,但我认出了你。”

“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等了一会,才等到回答:“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过。”

沈庭北强压住心底那些被他归为无用的情绪,停了一会继续道:“我接近你确实有目的,我想知道,你回来是干嘛的?会不会,对思漾造成威胁。”

怎么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同一天都问了她一样的问题呢?难道对他们来说,她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在国外终其一生,与他们没有联系?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我查过你的资料,你敏感,暴躁,缺爱,很容易相信别人,我原本只想打听一些消息,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也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是你自己,误会了。”沈庭北脸上没有变换过情绪,保持着冷漠的姿态说完这些。

只是外表下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他能感受到一些东西的失去,他试图去抓,又很快放弃恢复正常,那些东西,都是不重要的。

江屿南这个时候居然很感谢沈庭北的话,一字一句让她把刚刚构设好的未来粉碎了个干净。

她努力想拥有上帝视角来分析这一切,原来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以为自己在谈恋爱,她一直在给沈庭北的忙碌冷淡找借口,从细枝末节中找寻根本不存在的爱意,然后放任自己走进什么都没有的沼泽中。

诚然,沈庭北是一个人格魅力很强的人,他精明,果决,清醒。

她知道沈庭北的忙碌并非假象,两人能称得上约会的那些空闲时候,他也都在处理文件。

像他这种凡事都要权衡利弊争取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人,居然愿意为了江思漾耗费在自己身上这么多时间,只为了确认她是否能威胁到江思漾,她都想用荣幸两字来形容了。

久久没有等到江屿南的回复,沈庭北再问了一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有没有…”问到一半她就停下了,“算了。”

其实还有什么好问的呢?那些让她感受到爱意的细节其实都与她无关。

江屿南此刻无比感谢自己没有泪失禁体质,在路人眼里,他们不过是在普通的交谈罢了。

被爱人背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没有力气继续下去了,吵架争执甚至谈判都没有用,爱才是最重要的,这个道理,她早就从南女士身上学到了。

她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沈庭北,扯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沈总,再见。”

她转身,朝着等了两次红灯的那个路口走去,这次绿灯在她到来的时候亮了起来。

看起来生日愿望可以改一改了。

那就希望,以后的道路通畅,最好是一路绿灯,这样她就能一直走下去,不用等待,也不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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