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赛马

“皇家狩猎，和我有什么关系？”夏倾撇撇嘴，斜倚在榻上，一双漆黑双眸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林愿，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人多热闹一些嘛。”林愿解释的有些结结巴巴，夏倾却忽然褪去了犀利危险的眼神，雍容和柔和两个词在她身上融合的近乎完美。她手里把玩着一块玛瑙手串，随意说道，“今日这身织金马面裙看着不错，新制的？”

林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所以，恩人，你会去吗？”

“当然。”夏倾答得干脆利落，顿了顿，嘴角挂上了讽刺的笑，“姐姐约我去玩，我为什么不去呢？”

林愿便不再说话了，两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林愿自觉没趣，起身要走，快走到门槛处时才猛然发觉，她今日穿的明明是松鼠灰色马面，夏倾每日见惯了这些，不可能连这个都说不对。

她恍恍惚惚地回头，夏倾还是那个姿势，手中折扇开开合合，见她回身，歪了歪头表示疑惑，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闺女子，嬉笑怒骂间却给你挖了无数个陷阱，等你自己乖乖地跳下去后，还要无辜的娇嗔一声，“姐姐真是好生不小心，怎么没看到那里有个洞呢？”

林愿这般想着，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勉强笑了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正高，她却只有两个丫鬟，那么小，连把伞都举不稳。她看着摇摇晃晃的伞面，心里低语，好妹妹，可不是我要故意监看着你的，只是我要是再不帮他，真真在这宫里再没有个活路了，对他来说，我这个亲妹妹，可能还不如他的某个得力暗卫重要。

林忻自小就被送出宫练武，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时，她尚在襁褓，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沾满口水的小手去抓他，他从此便对这个妹妹印象不太好。母后让他给起个名字，他薄唇抿成一条线，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林愿。

愿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可这个愿望当然没实现，他第二次见到她时，林愿养了一只小白狗，笑着抱给他看，母后就站在她身后。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没想到狗比他还不情愿，刚才还吐着舌头的小嘴张的老大，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他手一松，小狗便掉了下去，头磕在玉石阶上，摔得半死不活。

林愿在旁边哭得声震天地，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后来直到父母接连离世，他都没再回来过。

两个丫鬟其实并不是他的意思，只是宫中老嬷嬷最会看人脸色行事，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并不会引人重视，随便派两个丫鬟就可以应付过去。林忻从不管这些，况且他自己身边也只有两个伺候的太监，并不知道多少丫鬟才够她用。

不过说到底，还是不在意罢了。

据说在小满这天，若是皇上亲自猎到一头白鹿，便可佑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先不说是不是所有君主都有打猎的那个本事，就是树林里是不是有路，也很难说，就是有鹿，大多也是一些斑鹿，角鹿，要想猎到一只白鹿，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每年户部都会从全国各地搜寻白鹿，找到后便像祖宗似的好好养着，再放进林子里，有时若是皇帝射艺不精，还会把鹿的前腿绑在一起，方便射杀。、

林忻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那一年，林中白鹿被贼人削掉了头颅。同年七月，皇后薨；同年十一月，先帝崩。

他便觉得，这些事虽然看起来荒谬，却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转眼便到了钦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时，浩浩荡荡排了八十顶御赐软轿，都是些女眷。林忻策马立在队伍的最前端，斜后方围了一群大臣，湖蓝色箭袖骑装，黑色烈马，腰中别着群青鞘长剑和玉白色香囊，脚蹬玄色长靴，右手持鞭，淡淡地看向后方。

一女子正姗姗而来，月白衣，枣红马，软剑搭腰，上面拴了一个箭筒，乌发用梨香木簪簪起，足下是云锦软低短靴，脸上是金红双彩狐形假面，唇若朱丹，面若白玉，笑意盈盈似和风，身姿亭亭如幽兰。双手未勒缰绳未持鞭，而是摆弄着一把精致的小弓，背上背着一个软绸小囊。

“皇上，我可以在这里吗？”后面那么多软轿，她骑马站在那里，像个护卫似的，再说了，人那么多，都挡住她欣赏风景了。

林忻扫了她一眼，他正背对着太阳，看不清神色，许久，他把手中长鞭从右手换到左手慢慢开口，“没什么不可以的。”

夏倾就很开心。就算他不答应，她也会强行在这里，大不了就打一架，可是打架头发会乱，自己生的这么好看，怎么能配一头乱发呢？

旁边的裴亦却面色古怪，“皇上，这……”从来都是只有帝后才能站在一处，这小姑娘不懂这规矩，跑来欣赏风景，林忻却不可能不懂。

但是他没有立刻阻止，甚至还颇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甚至还……还皱着眉看了自己一眼。

队伍开始慢慢地行进了，夏倾的马比林忻的要矮一些，她看向林忻时便觉得他比自己高出许多，心里便十分不爽，总觉得自己的气势被他压下去了一样。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红马，小马便发出一阵嘶鸣，她最喜欢动物，这可比人听话可爱的多。

林忻正看着前方，不时用余光扫一下旁边，不过旁边人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一概不知，只觉得腿上突然被人打了一下，他向右边看过去，只见夏倾昂着头，整个人几乎要站在马上，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皇上，我们来赛马吧。”

林忻扫了一眼她的小矮马，小矮马也看向他，他上上下下把这匹马打量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特别矮。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皇宫是没马了吗？”

夏倾也轻笑一声，在马背上坐好，“皇宫是没马了，所以我才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