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吞噬

娄晚竹伸手扶了一下平时缺乏运动，这会儿跑了一段距离就脚步虚浮的白子茗，往校门方向看了一眼：“嗯，是。”

白子茗：“！！！”

白子茗：“啊——早知道再跑快点了！你刚下台就被围住了我挤都挤不进去，一转眼你没了都。我想着你应该会回来拿衣服，结果走了几步老远看见你和他，他走之后然后我就跑过来了。”

娄晚竹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说：“你怎么不去追他呀？”

“我追他干什么？”白子茗撇撇嘴，有些丧气，“他就是那种我上去找他说我多崇拜多崇拜你都只回应一个哦的人，我干吗上去找不痛快啊。”

娄晚竹催着她往楼上走，她不想让解沉等太久了。

白子茗闲不住嘴，上楼的时候凑到她旁边很八卦地眨了眨眼睛，拿手指轻轻戳她：“大画家，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那天还去看你画展来着。”

娄晚竹没跟她说过她和解沉的事儿，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但不知道解沉介不介意。

于是她就简单说了一下：“高中的时候关系比较好，后面分开了。”

白子茗愣了：“啊？就这啊？”

她性子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没往深层方面想，自然觉得有些奇怪。

关系比较好……就一直站在校门那里看着她进到宿舍楼里？

白子茗想起刚才在远处看到他们分开的场景。

娄晚竹又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他是我老板。”

白子茗还是一愣一愣的：“没了？”

娄晚竹老实点头：“没了。”

白子茗上楼时一直在摸着下巴思考，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由于太专注思考，她甚至没意识到娄晚竹进vergissmeinnicht当指导的事儿。

最后她实在是不懂他们什么情况，索性给抛到脑后了。

她只记得最后一个假设是他们不会在处对象吧？

然后她又给排除掉了。

就娄晚竹那清心寡欲的高僧样儿，还有解沉那拽得二五八万一看就不好相处的性格，这两人没戏。

……

娄晚竹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看见解沉那辆suv就这么大咧咧地停在校门口，不少学生回头投以目光，发出小声惊呼。

她听到了一个路过她身边的学生对着那辆车小声嘀咕：“万恶的资产阶级啊，用金钱向我们投来了最真诚的鄙视。”

娄晚竹：“……”

她有些无语地上了车，旁边又是一阵议论。

“你的车太显眼了，”娄晚竹系着安全带，回想起刚才那个学生的嘀咕不由发笑，“好多人都在看。”

解沉无所谓，他转动方向盘，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群学生：“爱看看。”

娄晚竹不是很懂车，但她也猜到这辆车应该价格不低。不然不会这么引人注目。

斟酌再三后她还是发出了疑问：“这车是不是很贵啊？”

解沉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腿上，随口道：“不记得了，好像没多贵。”

娄晚竹好奇：“那大概在什么价位？”

“应该……”解沉认真想了想，把身子往后靠了一点，悠悠道，“就百来万。”

娄晚竹：“……”

她也想说。

万恶的资产阶级啊，用金钱向我们投来了最真诚的鄙视。

回到青邙南路的时候解沉停在了路口。

“我在这等你，”解沉拿出手机，手肘撑在窗沿上，手指屈起支着脑袋，垂眸看手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待会和你过机场。”

“你不回去收拾吗？”娄晚竹停住了下车的动作，回头问。

解沉眼皮也不抬：“我行李在后备箱。”

“……”

不是会议临时决定的吗？这怎么动作这么快。

娄晚竹定在那里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我随便抓了几件衣服，”解沉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缺什么到时候会再买。”

“啊。”娄晚竹明白了。

她看着玩手机的解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要不你去坐坐吧，在车里闷。”

人都到这里了，也没有让他干等的道理，那样就真是把他当司机使唤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解沉在她说出这话时呼吸滞了一瞬，随后又很平稳地继续了。

“行啊大画家，”解沉把无聊的新闻网页关掉，手机随手放在了车上就开门下车了，“走了。”

娄晚竹跟着他下车关上了车门，带着他往小楼走。

解沉走在她后边，晃晃悠悠地像来度假。

整一条老街古色古香，路边不止娄晚竹一家住户，有小孩骑着自行车摇着风车从身边驶过，卷起一阵风都有老街的气息。

“这儿还挺，”解沉去路边抽了一串糖葫芦，付了钱后慢慢啃着，“舒服——你吃吗？”

他朝娄晚竹摇了摇糖葫芦串，随后咬下一颗在嘴里嚼得脆响。

“还去籽了。”解沉心情不错地又咬下一颗。

他吃得大口，脸颊鼓起一块来，莫名感觉亲近了些许。

至少不像平时那样拽得上天。

娄晚竹发现他还吃得挺开心的，悄悄咽了口口水。

她踌躇片刻，磨磨蹭蹭开口想拒绝。

岂料解沉已经把刚才那串吃完了，竹签丢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又去买了两串，把其中一串递给娄晚竹。

见娄晚竹不接，解沉咬了口糖葫芦说：“要我喂你吗？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给你你还不要。”

“……我没流，”她小声反驳，伸手去接糖葫芦，道谢，“谢谢。”

接的时候，娄晚竹不小心碰到了解沉的手指。

她怕解沉介意，就让他把手往下挪些。

现在他抓的位置不上不下，抓哪里都会有一定面积的接触。

“嗯？”解沉估计也是刚发现这个问题，神色是不常显露的茫然，把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往上举了举说，“我怎么挪？现在我就一只手，松开就掉了。”

糖葫芦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不太敢放松力气，没把握能不能挪动。

娄晚竹无奈：“我来吧。”

她垂下头，把散落的头发挽起来，张口叼住了那串糖葫芦最上面那颗。

在解沉的角度能看到她染墨的细长睫毛，以及……

微张的红唇。

甚至能隐约看到里边小节淡红的舌头。

他眼里染上一丝使坏得逞的笑意。

在娄晚竹抬头的时候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没事人一样继续啃糖葫芦。

“抱歉啊，”娄晚竹拿着糖葫芦咬下一口，回想起刚才实践了一时冒出的想法这事儿太冒失，带着几分试探，“你……不介意吧？”

解沉从鼻子里哼了声，娄晚竹险些同手同脚。

“占个便宜而已，”解沉扔掉了那根竹签，“习惯了。”

娄晚竹：“……”

怎么就，习惯了呢？

她占了他很多便宜吗？

娄晚竹回去收拾行李时，解沉不好跟着，瘫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来看去实在无聊。想开个电视消遣，发现这屋子根本没安电视。

他一摸裤兜，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手机被扔车上了。

“……”

手顺着顺着，就顺成习惯了。

他半死不活地拖着尾音冲上边扬声喊了一句：“娄晚竹——你家怎么连电视都没有——”

隔了一会儿娄晚竹才从上面的栏杆后探出半个脑袋，温吞回道：“房子本来是外婆的，她平时不看电视就没装。后来我住进来那段时间要处理的事太多，慢慢给忘了。”

看这样子，要是今天解沉不提起，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电视这茬。

“你如果无聊可以随便转转，”娄晚竹手上还拿着叠好的毛巾，又顿了下继续说，“或者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帮我喂下鸟吗？”

解沉仰头看着上边，正好和娄晚竹低下的头成一条直线。

他饶有兴致：“你养鸟？”

“之前的，”娄晚竹说，“有一次我没注意让它飞出去了没追回来，不过这样不闷着也好。它经常会到客厅旁边那个窗台来，我就撒把饲料在那里。”

“行。”解沉点点头，又瘫了须臾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看见那里摆着一罐饲料。

他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不是饲料，是一些植物果实。

“这么宝贝。”

解沉抓了一把果实放在窗台上，闭了嘴等那只鸟。

树影婆娑，光斑跃动。

五分钟过去了，那只传说中的鸟并没有来。

他不得不再次出声问娄晚竹：“娄晚竹——你那鸟不来……”

“不来？”娄晚竹扶着楼梯扶手下了楼，到解沉旁边探身出去四处看了看。

一只鸟停在屋檐上，也歪着头看她，眼睛玲珑黑亮。

娄晚竹和它对视了一阵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是不来，”娄晚竹转头和解沉说话，眼里还有笑意未融，半个身子都在光里，眼睛格外亮，如同参入了夏夜的繁星，“是不敢下来。”

解沉没回应她，看着她把手伸出去，接了一只花色鹦鹉回来。

神色温柔，笑意盈盈。窗外繁花不及，风也停止。

这般随意，这般惊艳。

解沉永远记得这天，以及这天站在窗台边的她。

那是离他最远的星系，他一直在追随着的，不想放手的。

他在艳阳高照的午后，看到了本不该在此的星系。

假使他是这个星系里的一颗恒星，他想在爆炸的那一刻，以璀璨的焰火，去点燃她的所有，抑或是，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