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捕捉中

斑斓的夜景中，停在后方的黑色轿车的车灯照亮了沉寂的街道的一角，将前方的人影拉得愈来愈长。

沉默良久的前座司机踩下了刹车，凝结的空气被男人的话语打破，“先生，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的镜片下映入一抹慌乱的身影，深邃的目光看向那抹于夜色之中慌乱的身影。

他微微阖眸，仿佛能听见车外超负荷的噪声，高频率地呼吸着街区中污浊的空气，像昏暗的午夜，让人心生烦躁。

“先生，那好像是个华国人。”司机出于对同胞的同情再次出了声，他几乎能预料到那个华国人接下来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是吗……

华国人

伴随着缓缓下降的车窗，视线正在捕捉中，一抹熟悉的酒红色唤醒了封尘已久的记忆，近乎荒唐的想法涌上心头。

明明压低了声音，可惜内心深处的涌动的情绪依旧高涨。

紧咬的牙关撑不住命运开的玩笑，给予他一个莫大的措手不及。

“混蛋……”

此刻，男人根本无法权衡理智，熊熊烈火在心口焚烧，灼烧着他的一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暴力地拉开了车门。

他从未奢求过第二次和她见面的机会。

但一点都不希望，会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

“程姝姝!”

祁霄的嘴边忽然吐出一个熟悉的音节，如同尝试着一方苦涩的药引，治愈着一种难以痊愈的心疾。

“哎——先生!”

“先生!”

司机被他这一举动惊在原地，近乎喊破了嗓子，轿车的鸣笛声响彻在死寂的街道里。

四下里黑得一片，男人身后的亚裔们相继下车，那俩个白人一时被眼前的场景愣在了原地，瞥了一眼那个亚洲女孩。

接近零度的温度，她冷得直发抖，身后那俩个白人还紧追不舍。

那个白人像发了疯一样追上去。

“约翰，快去抓住她!”

“我劝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这个女人是我们要的!”有着一脸雀斑的白人男人对着眼前这群亚洲人怒气冲冲地吼道，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金属枪械，狠狠地啐了一口。

然而，对面的男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对这俩个白人的叫嚣视之无睹。

干净而薄凉，与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姝姝，过来。”

“来，到我这来……”

温柔的语调响起，男人张开双臂，面带着微笑朝向女孩，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倒映着女孩的那副颤颤巍巍的模样。

无数个夜晚，他都能梦见这张久违的面孔，令他辗转反侧，夜难入眠。

与你。

邂逅在拉斯维加斯之夜。

姝姝的视野在一点点模糊，像初见时的那样，眼前的男人犹如从言情小说里走出的主角，温柔得不可言状。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在打转，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说不出的感觉，现在只想哭。

有些事情，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这个噩梦终于是要结束了。

“祁先生……”

短短的几个字被她说得缠缠绵绵，男人的心不经意间动摇了分毫。

对上女孩的视线，他的眸子中泛起无数的温柔。

真的太干净了。

“别害怕，慢慢走过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蛊惑着人心。

姝姝迈着步子一点点走向后方，身后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呼啸着。

身后的亚裔举起了枪，瞄准着对面的俩个白人。

……

“先生，那俩个白人都是黑手党格斯佩家族的人。我们调取了周边的监控，时间是从23点15分到35分左右，在史蒂文森国际大厦，一直到附近的黑街区……”

男人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女孩垂落的发丝，她的眼角还带着未消退的粉红，湿漉漉的，好像是因为刚刚哭过。

须臾，祁霄撑着下巴，微微垂眸。

屏幕上几个熟悉且醒目的字眼出现在视野中——戴卡德·格斯佩。

“先生，需要怎么处理？”

“照常。”

他丢下俩个极其冷漠的字眼，音调很低，生怕吵醒身边还在睡梦中的她。

每一声呼吸间，微微扇动的睫毛，都在他的心头反复性地挠了挠。

他刚想触碰那件从她身上滑落的衣服，却是一只手在半空停顿着。

有些不敢想象，如果他从未来过拉斯维加斯，没有提前离开今晚的宴会，也不会遇到她……

“抱歉，祁先生……”语调微微带着倦意。

睡眼惺忪间，姝姝才察觉到自己靠在男人的肩膀旁，一件厚重的男式外套搭在身上。

她的声音让祁霄心里痒痒的，将那件从女孩肩上滑落的衣服再重新盖好，自私地只让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睡着了吗？”

如同侍弄着温室中一株娇贵的花朵。

“嗯呢。”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姝姝摇了摇头，慢慢地和他拉开距离。

无奈车里的空间有限，再远再远，抬头低头间都是这张好看又危险的脸。

他似乎注意到了对方投来的视线，那双黑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她。

“热不热”

话语略显歉意，看着她脸上的那抹红晕，没等姝姝回答，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带给她一种可怕的陌生感，半响，姝姝抬头问道：“先生，我们去哪啊”

“小姐，时间很晚了。”

他缓缓地道，接着补上一句。

“该休息了。”

男人微微叹息着，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的睡意减退了几分。

“程小姐。”见他出声，姝姝轻轻应了一声。

“程小姐，请呆在我身边好吗”

“我保证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姝姝能听得出来，他的话语中有一股讨好，男人的身躯挡住了光线，车中充斥着淡淡的香薰味。

见她不回答，祁霄试探性地再次问了一句。

“好吗……”

无尽的罪恶感在全身蔓延，祁霄静静地注视着女孩。

四个月前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四个月后在相隔万里的地方再次相遇。

太像一场永远都走不出的阴霾……

姝姝总觉得，眼前的男人的实质，就是个拿了糖果的骗子。

但这一天的种种，真的像意外打开了合不上的潘多拉魔盒，百般折磨着自己。

散乱的墨发垂在肩膀上，女孩轻轻地“嗯”了一声，软绵绵得没力气，祁霄的眉眼便也沾上了笑意。

他很开心。

自己找了个借口，接下来的几天，可以慢慢地把她圈养在自己身边。

“那个……先生，我能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嘛您别误会啊，只是今天……这种事发生得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她眨了眨眼睛，挺直了腰杆，试图让自己的脑袋再清醒些，带着些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祁霄闻言，眉头一皱，视线挪移在女孩那股认真劲的模样上。

沉默良久。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善于伪装的人，美丽的言语和温润的皮相总能带给人一阵美好的错觉感。

但作为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那么多年的她来说，刚刚的既视感堪比大型动作片，场面太过震撼……

姝姝的脑海中再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嗯……”

语至余音，他竟然有些词穷。

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撇了撇嘴角，闷头开车这么久，全程听着俩人的对话，倒是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他越发好奇，他们先生会怎么回答了。

男人笑了笑，思索了片刻也未找到一个标准答案，甚至开始觉得说出这个灰色的，不大光鲜的职业是一种变相的可笑。

心底涌上几分自嘲，深黑色的瞳孔泛起柔意，像哄骗小孩子一样，缓缓说道：“比程小姐在报纸上看到的，要再坏……那么一点。”

姝姝的睫毛颤了颤，内心一片混乱。

“别担心，好吗”

祁霄早料到她的反应，阖上了眸子，嘴边慢慢吐着话，便不想再接着谈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她的脑海中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方才的怀疑也慢慢消退。

她总感觉，他所谓“一点”足足有一个银河系那么大，比起之前要更复杂点……

姝姝背靠着座椅，错乱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微阖的眉眼，冷冷清清，入世而又出世，静谧地不成模样。

和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感受一样，他很适合正装。

只不过，比起黑色西装，现在的这件白色活生生衬得他儒雅温和。

姝姝慢慢地回忆起原书里的剧情。

男女主在拉斯维加斯相遇，然后经历了一个传统霸总文的经典一夜情缘……之后女主回到欧洲，却在一次意外中遇到了男主。

俩人从此开启了纠缠不清的狗血爱情故事，哪怕中间的事件怎么样的狗血淋头，小说的结局也非常的浪漫童话。

文里那个暴力倾向严重，法盲十级，行为偏执的霸道总裁，至少从现在看来，是完完全全从她的世界里剥离了。

她再次转头看着祁霄时，便是四目相对，男人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的意识在慢慢下潜，男人美好得有些恍眼。

虽然没遇到原著男主……

但今天这件事，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