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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恐惧

“嗡”,头脑中瞬间有什么断开,丽贵人霎时眼前一黑,她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之中,这样紧张的情绪使得她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她的心中也越来越恐慌。

“慧妃娘娘,是慧妃娘娘指使嫔妾的,嫔妾,嫔妾什么都说,娘娘,只求您怜悯怜悯这孩子。”她的哭声里充斥着绝望和颤抖。

皇后转头吩咐腊梅:“去找个能接生的医女,就在偏殿接生,本宫要丽贵人一边生孩子,一边听着审讯,”她说到此处一顿,目光再次看向丽贵人:

“若是审讯过程中有所隐瞒,便当即将孩子塞回去。”

“是。”腊梅领命,迅速地走出正厅,丽贵人将方才皇后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每一寸毛孔。

皇后真的疯了,她要在凤栖宫大开杀戒。

然而皇后并没有给她多加思索的时间,凤栖宫的两个嬷嬷在徐嬷嬷的指挥之下,将丽贵人牢牢地架进了偏殿。

在她们丝毫不小心的动作里,丽贵人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腹中的孩儿,怕是等不来陛下给他撑腰了,一会医女入殿,只会辅助她生产,然而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全看她在审讯时是否坦诚,也全看这个孩子的命。

医女来的速度不算慢,在宫女忙里忙外的打点下,生产的一应器具也很快准备的差不多了,偏殿临时给丽贵人搬来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只铺了几床棉被,躺上去勉强不硌人,而在床榻的不远处,则是端坐着的皇后。

各方到位,接生正式开始,皇后也沉下心来问话,“你是如何勾结上云琴的?”

“啊——”这会宫口已经打开,阵痛使得丽贵人大喊出声,她顾不得回答皇后的话,疼痛让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说!”皇后一声怒喝,那医女在丽贵人腹部旁边的穴道按了几下,那剧烈的阵痛竟比之前还要疼上几分,豆大的汗珠自她额头滚落,丽贵人连忙开口:“是,是嫔妾,啊——”

“是,是有一次,嫔妾的乳娘冲撞了公主,啊!那次过后,公主便吩咐云琴,照看着点被嫔妾责罚的小宫女,嫔妾,嫔妾才有机会接触到云琴。”

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是你给云琴寻来的毒药?”

“是,不是,啊!”宫口越开越大,身下撕裂的痛感快要将丽贵人全部的理智都带走,她拼命抓着身下的棉被,听着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她大喊道:“是慧妃娘娘,是慧妃娘娘为嫔妾寻来的,醉——醉朦胧。”

“你又是如何牵扯上慧妃的?”皇后眸色愈发深沉。

丽贵人大口喘着气,她用力咬破下唇,迫使自己清醒过来,“是,是慧妃娘娘找到的,找到嫔妾,慧妃——啊!慧妃娘娘说,能,既能为嫔妾出口气,也!也能,也能让嫔妾在事成之后,啊!”

“事成之后什么!”皇后的手重重落在扶手上,高声催促着丽贵人。

“事成之后!公主殒命!嫔妾晋位!”丽贵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自偏殿传到内殿,皇帝听在耳朵里,眼神愈发凌厉,高沣看在眼里上前几步。

“陛下,用不用告诉娘娘,稍微——”

“告诉皇后,”皇帝缓缓转过头看向高沣,“务必,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转告丽贵人,若她有半句虚言,她同九族,皆死无葬身之地。”

“是!”高沣没想到,皇帝竟然能为昭宁公主做到这等地步,想来还是心中挂念着容妃的缘故,他脚步疾快,从内殿走到偏殿,在产房门口停下,高声地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床榻之上正在分娩的丽贵人骤然听到这话,整个人险些晕厥过去。

医女眼疾手快,在她眼皮堪堪合上的瞬间用力掐了一下她的大腿内侧,此刻那里本就极为疼痛,掐这一下仿若直接撕咬下了一整块肉。

她实在没忍住,高声地叫了出来,但满大殿没有一个人露出半分怜悯的神色,皇后继续审问:“除了慧妃,还有谁找过你?”

丽贵人躺在床上,双眼眸光涣散,她摇着头嘴里说话不清不楚:“没有,只有慧妃娘娘身边的青杏找过嫔妾。”

“那毒药也是她给你的?”

“是”丽贵人的声音愈发虚弱。

皇后给腊梅使了个眼神,腊梅会意,走上前将一盆冰水直直浇在了丽贵人的头上,“你最好清醒清醒,没人同你在这开玩笑。”

一盆冰水让丽贵人瞬间头皮发麻,冷水带来的痛觉让她整个人头痛欲裂,身下撕裂的痛感也随之蔓延。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怕也不过如此。

她此刻心中无限悔恨,为什么自己偏偏招惹上了昭宁公主,那一日她因着核桃露训斥那个小宫女时,怕是没想到她会有一日因此被折磨到这个地步。

丽贵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昭宁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

可笑的是,她居然在这一刻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伴随着医女的口令,她拼掉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嘶喊出声——

孩子降生了,是个公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前,丽贵人转头看了眼坐在殿中央的皇后,她依旧端庄优雅,面容沉静如水,好似与平时请安时看到的那个温婉的中宫一般无二,但若是再看一眼,便深觉她身上高贵威仪的气势直面逼来,让人不敢直视。

眼前景象逐渐模糊,直至无尽的黑暗袭来,丽贵人这才想到刚出世的孩子,最后一瞬,她心中唯有恐惧。

皇后在腊梅的搀扶下起身走出了偏殿,方才候在门外的小宫女此时见皇后出来,连忙上前跪地禀报:“娘娘,方才太医们传来消息,说是公主殿下的病情控制住了,眼下已然缓和了过来,陛下这会正在床榻前守着呢。”

“嗯。”皇后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径直走向了另一侧的偏殿,她要先换身衣服,洗去这一身的血腥气,不能吓到她的笙笙。

言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声音,她听得头痛不已,有四姝的、帝后的、沈庭琛的、徐霁川的、薛纪淮的、还有三王的,她企图回应他们,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极为陌生的声音,她分辨不出那声音是谁的,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应当是昭宁公主的。

昭宁公主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却传达给她了无尽的哀痛,言笙以为她是在恨皇后,便试图替皇后辩解几分,她想说皇后待她真的很好。

但仿佛昭宁公主能感知到她的心中所想一般,她并非在怨恨皇后。

言笙不解,那还会是什么呢?她试图抓住些什么,但却又如同薄雾般消散于指间,她想问昭宁公主,是在思念容妃吗?

她在混沌里问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昭宁公主的声音仿佛给了她回应,言笙瞬间想通了什么,她问,你是要去找容妃了吗?

昭宁公主的喊声与她的意识相互交缠,她从中仿佛读懂了昭宁公主心中所想,她不是在怨恨皇后,但的确也想为容妃报仇,言笙恍然大悟。

害死容妃之人并非皇后,而是另有后手,对吗?

在她问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瞬,仿佛时间混沌皆散开来,言笙的意识猛地抽离,身边的喧嚣霎那间褪去,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仿佛方才那些虚幻的意识交缠从未发生过。

她呆呆地看向床顶的帷幔,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落,清冷的、止不住的、无意识的。

言笙眼睫轻颤,这眼泪仿佛是昭宁公主与她的诀别。

下一秒,她感觉到四肢百骸的血液重新流通,她的感官重新苏醒,心脏重新跳动,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她的心脏好似终于属于她自己了。

“陛下,娘娘,昭宁公主已然没有大碍了,过后只需用补药细细滋养着,想来不出半月便会好转。”耳边是太医禀报的声音,言笙缓了好久,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哪。

干涩的唇瓣轻启,她艰难地吐出音节:“阿”

“水,水,快点拿水来。”皇帝话音刚落,云棋便端着一盏温水上前,皇后转身接过,一手环抱住言笙的头,一手将杯中的温水慢慢喂给她。

言笙刚苏醒,喝得不算太多,但这一点足够滋润她的喉咙,她终于缓过神来,费力地抬起手臂:“父皇母后”

“诶,诶,父皇在呢,啊。”

“母后也在,笙笙,你觉得好些了吗?”

帝后关切的声音传入言笙的耳朵,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是她自己的。

无论方才的梦境是否是幻觉,言笙都清晰地认识到了一点,容妃的死另有蹊跷,沈庭琛那日和她说的故事怕是只有一半。

还有另一半,她要探查出来,要为昭宁公主报仇雪恨,更要为皇后证明清白。

这或许是昭宁公主最后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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