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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75章

慕初黎心底“咯噔”一声。

下一瞬,长箭携劲风呼啸而来!

修士所射之箭远不同凡人,长箭射来的瞬间,慕初黎便清晰感知四野灵力随之共振,周身的灵力都在挤压着他们,径直迎着长箭往上撞!

慕初黎一掌推向谢沉翊后背,继而代他迎上长箭。

她掌心一握,地下突生一排纵向摆开的树木,瞬间长度达百米,屏障一般拦阻长箭攻势!

孰料那转瞬即来的长箭却是层层破开树木!树干四散炸裂之际,长箭攻势却是丝毫未滞!

实力相差太远,无异蚍蜉撼树。

她拦不住!

而箭尖瞬时至眼前!

慕初黎瞳孔一缩。

脑中一瞬空濛,她下意识地张臂要以身体接住长箭,护住身后的谢沉翊时,背后腰身一紧,被人猛地锢在怀中。

谢沉翊一手揽住她,一手迎着长箭,五指虚虚一握!

周身呼啸的灵力风暴霎时一停,四野澎湃的灵力突然一空,挤压在身上的灵力瞬间消失,便是这支携了不知多少灵力而来的长箭,也是眨眼之际失了力道。

与寻常箭器无异。

慕初黎手一挥,风刃迸发,将堪堪就要撞上胸口的长箭打落一边。

又恍惚了一下。

四野灵力一瞬消失,模模糊糊间竟让她生出一种处于真空的状态,没有任何重力束缚,轻地好像稍稍一跳,就能摸到月亮。

但如今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

身子一转回抱过谢沉翊,又猛地向前一冲。

二人撞入山河图中。

……

桐城城门之上。

一名棕色劲装的男子上前几步,斟酌了一番,又向着背对而立的黑衣女子躬身行下一礼,道:“国辅,那二人……”

国辅这一箭,便算整个大弥弥之境,也是难有敌手。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不过元婴修为的少女,还有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少年,竟然能拦得下来,更是安然无恙离开此地。

……尤其是那名少年,明明只是一个凡人,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瞬间吞噬四野灵力。

那一个瞬间,便是他,也觉得周身一空,所有的灵力突然化作虚无。

顿了顿,男子又躬身道:“可是需要派人前往人界,将二人斩草除根?”

日后若是相遇,此二人定成大患。

女子良久未发一语,正当身后的棕衣男子疑惑要抬眼时,却听她“嗤”地一笑,道:“去呗。”

棕衣男子领命欲去。

却听女子又道:“你若能去人界除去这二人,我跟你姓。”

棕衣男子:“……”

女子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那少年自不用说,没有灵力却能吞噬灵力,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更诡异地是,她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便心生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熟悉到她只想一箭射死完事。

而那少女更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使用术法的方式非常生疏,接触灵力的时间应是极短,却修到了他人数十年,甚至终其一生,也修不到的元婴修为。

这样的两个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尚且能安稳逃脱。

更别提到了人界。

……还妄想除去他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子抄手淡道,“那二人哪里需我们动手,怕是在人界,也会招惹不少嫉恨……让他们自己闹腾不好?”

看着身子躬得越发低的下属,女子叹了口气,懒得多言,摆摆手转身道:“走吧。”

桐城城主还没见过呢。

棕衣男子疾步跟上,又是沉默一瞬,瞧了眼身后跟随的死士,踟蹰道:“既然桐城城主褚凤歌窝藏人界之人,可是需要降罪?”

女子瞟了他一眼:“哪儿呢?”

棕衣男子愣了一下,抬眼不解。

“人界之人在哪儿呢?”

“就方才那……”

“你能证明那二人是凡界之人,还是我能证明那二人是凡界之人,又或是我们能将褚凤歌窝藏凡界之人的证据,摆在众人面前?”

棕衣男子哽了一下。

“好歹得出师有名啊。”女子叹了口气,又道,“何况啊,何必要为难褚凤歌那个丫头……我瞧她挺顺眼的,只人平定桐城之乱,巾帼不让须眉。”

停了片刻,又追忆道:“说不准等我那天一命呜呼了,她就可以继位国辅。”

棕衣男子一震,脚步一停,又忙几步上前,行礼正色道:“国辅玩笑了,国辅无疆,整个大弥弥之境都仰仗着国辅。”

女子笑了一下,倒也没纠缠在这个话题上。

又侧过脸,望了眼那二人离去的位置。

脑中不由回想起,在那二人消失的前一刻,那是少年遥遥抬眸,与她对视一眼。

……

慕初黎落地的瞬间,便一把按住胸口,呕出一口血。

是那位国辅一箭射来时,四周灵力挤压,给她造成的内伤。

山河图落下的位置随机,两人想来是落到了荒山野岭,周身除了树就是草,一个人烟也没有。

她又负伤,不宜多动,谢沉翊只好搀扶着她,就近寻了一处破庙暂且歇息。

山河图内时间流转与外界不同,等到他们安置下来后,已入了夜。

谢沉翊又寻了些柴火,慕初黎打了个响指,面前的柴木上便燃着温暖的火焰,“哔啵”作响。

看着忙前忙后,又探手触上她的额头的谢沉翊,慕初黎摸索触上他的指尖,握住他的手指,低低咳了一声。

刚要开口告知谢沉翊自己已无大碍,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门板被撞开的声音。

没想到大半夜的,还有人会进来!

被大弥弥之境国辅激起的碾压极恐惧仍历历在目,慕初黎条件反射性地一个激灵,险些从他怀中直接跳起,却被谢沉翊一把按下。

“无妨。”

慕初黎还没反应过来“无妨”个什么,踹门的几人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留着络腮胡,一身粗布短衣,草莽的打扮,皱了皱眉,“啧”一声,道:“这么黑。”

慕初黎:“???”

面前柴火的火光熊熊燃烧,照得你鞋拔子一样的大长脸一清二楚,分分钟就能把地面胡乱跑的蟑螂拍回地府……结果你搁这儿说“好黑”?

难不成是个盲人而不自知?

然而身后的那几人竟然也皱了皱眉,点点头:“黑。”

慕初黎一诧,转眸望向谢沉翊。

“他们看不见我们。”谢沉翊声音都没压低,解释道,“如今发生的事,应当完全不让旁人干扰,山河图将你我的存在完全抹去了。”

慕初黎恍惚了一下。

如今就好像有一面镜子,他们和这些人分别生活在镜子内外,虽然四周的环境都一样,但彼此都碰不到对方。

闻言慕初黎放松下来。

看不见就好。

却又忍不住扬眉。

……这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连把她和谢沉翊幻化成一个过路人都不肯,而是将他们直接抹去?

为首的那人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方夜明珠。

慕初黎皱眉。

明明就是一身山匪的打扮,竟能反手就能拿出夜明珠?

那几人却还没完,为首的那人放出夜明珠照明后,又示意身后的男子道:“把乾坤袋里的那几人,都放出来吧。”

这些山匪竟然是修士。

谢沉翊:“是妖。”

慕初黎转脸。

“他们不是修士。”谢沉翊望着山匪道,“狼妖。”

乾坤袋中先放出来的那几人有老有少,年长的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年幼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面容莫名的有种熟悉感,但慕初黎又的确从没见过这几人。

直到最后一人被放了出来。

男子穿了一身松色长袍,便是被反绑住双手,但长发垂下一缕,映衬白到近无血色的面庞,还是能看出容貌的雍容昳丽。

……竟是慕长奕!

所以那旁边的这些,都是慕家的人?

慕家的人,为何会被狼妖绑在这里?

记忆中,慕王府除了她这一辈,上一辈……只有一个慕长奕。

慕初黎的呼吸顿了一下,双手无意识地发冷,牙齿也有些发颤,也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种让她莫名想要逃避此地的冲动。

冰冷的指尖被人一把握住。

慕初黎猛地回过思绪,转脸便看到谢沉翊满是担忧的目光。

他好似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问她:“可否……要离开?”

慕初黎想了一下,抬眼问他:“你是随便寻了个处所,这才寻到这处破庙的?”

谢沉翊点头。

慕初黎抿了抿唇。

那便是了。

最初坠入山河图时,遇到的便是慕长奕和陆箫。如今他们再次回到山河图,阴差阳错,又是遇见了慕长奕……这不是巧合,是刻意为之。

是将他们送入山河图的人,刻意让他们看到慕长奕和陆箫。

“我没事。”顿了顿,慕初黎又道,“早晚是要知晓都发生过什么。”

慕家人被放出后,又见狼妖凌空抬手一挥。

一张网一样的东西随着狼妖的动作,瞬间布满整个佛堂,慕家众人登时如同陷入了泥淖般,被网层层攀附挣脱不开。

谢沉翊微诧:“天罗地网?”

也是一件法器。

这也是楚遥凌之物,据说天罗地网此物,刀剑不断,火烧不去,除非释网之人收手,无人可以收回天罗地网。

没想到这狼妖身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件法器。

被放出的慕家人中,有一人是个五十左右的男子,看面相生得剑眉星目,是和慕长奕截然不同的相貌,但慕初黎隐约猜出对方的身份。

慕长奕的父亲,尚书慕锡。

便见慕锡即使身陷天罗地网中,亦是不急不躁,起身理好衣衫,看向那几只狼妖,不卑不亢道:“敢问阁下几人,为何将我这一家老小带至此地?”

为首的狼妖瞧了他一眼,又看向慕长奕,道:“其实最初只准备抓他……但你们凡人的家太大,不好找人,三找两找索性把遇到的慕家人都装了进去。”

慕锡眉头一皱:“犬子可是哪里得罪过几位?”

“那倒没有。”狼妖倒是实诚,“我们只不是那他做个筹码,用来要挟个人。”

慕锡刚要再开口,却闻破庙门板“轰隆”一声响,一人持剑破门而入。

狼妖闻声一指来人:“便是她。”

慕锡一怔,下意识道:“陆姑娘?”

来人正是陆箫。

慕长奕自幼聪颖,虽处事偶尔偏于阴损,好在心思端正,毋需他人操心,身为父亲,他一直颇为欣慰。

直到早前日子,他偶然听闻自家儿子在群芳楼带回一个女子,他本以为儿子生了贪图享乐的心思,来到儿子院中本要教训一番,未曾想甫一绕过画壁,便见一女子手持长剑,迎风而舞。

飒飒风姿,哪里有半分青楼女子的脂粉气。

那时的陆箫自然不识得他,以为他也是慕长奕的那些狐朋狗友,收了剑盈盈一笑,告诉他慕长奕刚刚出门,应该得傍晚回来。

他仔细打量了这女子一番,终是不曾说过什么,便折身离开。

直到后来的一个傍晚,他看到这个柔弱的女子,费力背着重伤在身昏迷不醒的儿子,靠在慕府门外,泪如雨下地唤着慕长奕的名字要他清醒,又狠狠抹过一把泪水,按住慕长奕的伤口,冷静为他止血。

那日,慕长奕昏迷发热了一整晚,陆箫拭干毛巾为他擦拭,照料了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天光熹微,慕长奕身上的热度推下,陆箫才疲惫地松了口气,靠在床榻边,沉沉睡了过去。

他次日清晨推门而入,本想查看慕长奕情况,不曾想到,入眼便是自家已经转醒的儿子,避着肩上的剑伤,拨开床边女子的侧发,露出她光洁白皙的额头,静静端详。

后来,他留心观察慕长奕,能看出儿子的确是对这位姑娘上了心。

却没料慕长奕伤好不过几日之后,陆箫便从慕府离去。

而慕长奕虽然看似同平常无意,但在独自一人时,总会坐在后院中,对着假山,对着花苑,对着一草一木一柱一石失神。

渺渺心事,几人知。

陆箫闻声也是一怔,反应过来慕锡的身份,忙歉意道:“……抱歉,慕尚书,是我拖累了诸位。”

又抬眼看向那几只狼妖,怒然:“放人!”

狼妖开门见山:“用戒王鞭交换。”

慕初黎眉头一皱。

这几日闲来时,她与谢沉翊问过戒王鞭。

大多数法宝都需驾驭,也就是需要有一定的灵力。且法宝威力越强,所需的灵力也愈强。如若不然,甚至可能受到法宝反噬。

但戒王鞭全然不同。

便是寻常凡人也可驾驭,且戒王鞭威力强大,便算修士,三鞭也足以致命。

就听陆箫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将戒王鞭给你?”

狼妖闻言未答,只是反手一挥,竟是一掌直接击上慕长奕的胸口!

慕初黎:“!!!”

竟然一言不合就伤人!

慕长奕脸色霎时一白,他像是竭力咬牙忍耐,却终是忍耐不了,猛然俯身,痛苦呕出一口血。

旁边那七八岁的孩子年幼,见状吓得登时面色一白,“哇”一声哭喊出来。

不料那狼妖竟又是一个反手,一掌击上孩子,那孩子瞳孔猛然一缩,失力摔倒在地,转瞬之际,再无声息。

慕初黎的呼吸一瞬停滞。

这一番变故猝不及防,佛堂里的慕家众人更是呆滞,还有两个孩子吓得险些哭出声,瞬间被身后的大人堵住嘴。

陆箫更是直接被震在原地。

狼妖转脸看向她,继续道:“戒王鞭。”

陆箫缓慢转眸,张了张口,却被突然打断。

“别说。”

慕长奕抬手拭去唇角的血,又因这一番动作抻到伤处,免不得又是面色一瞬惨白,他按住胸口,竟然笑了开来。

“既为阶下囚,谁又敢保准你说出后,他会放过我们。何况……”他冷冷看向狼妖,“我慕家人,生死坦荡,绝非受人威胁之辈。”

“说得好。”一旁的慕锡凝视着狼妖,淡声道,“阁下若求那什么戒王鞭,何不大方去求,来行这等要挟他人之事……我慕家人,绝不成他人拖累!”

目光坚毅,落字铿然。

却见狼妖又是一掌抓出!

慕长奕他暂时不敢动,但闲杂人等岂容挑衅!

慕初黎身影一闪!

陆箫的身影同样一闪!

拦在慕锡身前的瞬间,那手掌却是视她为无物,径直穿过她的身体,狠狠抓向她身后的人。

身后传来接连两声的闷哼。

慕初黎回脸,看到生生接了狼妖一掌的陆箫摇摇欲坠,而分明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的慕锡,也是晃了一晃,下一瞬,口鼻竟是争先恐后涌出鲜血!

慕锡伤得丝毫不比陆箫轻!

慕锡却是在失力跌跪在地的前一刻,霍然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陆箫,猛然从网格缝隙中探出手,抽出狼妖别在腰上的匕首,狠狠一掼,刺入狼妖左肩!

那狼妖想来也是预料不到,一个凡人在生生受了他一掌后,竟然还有气力反刺于他,一时不查,被一匕首结结实实刺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陆箫浑身颤抖。

她死死抵住后齿,硬是克制住身体剧痛,趁着为首的狼妖受伤,其他狼妖都乱了手脚的间隙,拉过慕家人身上的天罗地网,大喝一声。

“收!”

话语落下,天罗地网随着陆箫的动作瞬间缩小,陆箫又转过方向,对着四周的狼妖一挥。

陆箫又凌空抬手,像是拉住了网的收口,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

所有的狼妖瞬间被收入网中。

陆箫却是根本顾不得多看,反手丢下网,转身望向跌倒在地的慕锡。

慕锡早已没了声息,只是目光还落在她的方向,似是看到她撒网困住狼妖的动作,也似是看到了得以安然的慕家人,渐而涣散的瞳孔中,隐有欣慰。

却无半丝怨恨。

陆箫跌坐在地。

身边慕家众人哭喊着“老爷”一类,手忙脚乱将陆箫挤开,层层围上慕锡。

陆箫良久未动。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砰”一声声响,陆箫急忙转脸,入眼就是慕长奕失力跌下的身影。

她忙冲上前,手忙脚乱将他扶起,又焦急地唤:“慕长奕……”

慕长奕抬起的面庞上,那双氲着桃花色的眼眸中,两行清晰的血泪滑下。

陆箫呆在原地。

身后的天罗地网中,为首的狼妖开了口:“他的眼睛已被我喂了毒,要么剜眼祛毒,要么等毒素扩散全身而死……解药在我这里,放我出来。”

陆箫霍然要起身。

“别去。”

慕长奕一把拉住她,又望向狼妖。

“他既甫一出手便要了慕家两人的性命,便说明此人从来没有要放我们安然离去的心思……便算得了那戒王鞭,也会反手取了你我性命,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顿了一顿,慕长奕无声一笑,又道。

“更枉谈会随身携带解药。”

何况,有没有解药暂且不提,放虎归山,不值。

他氤氲着桃花色的眸子虽然几分迷离,却闪烁着星星点点不屑,过度失血的唇色明明白得吓人,他却笑了一下,望向网里的狼妖。

“不就是一双眼吗?”

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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