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崔什殷悬在半空中，如神祇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人。

不久前，崔什殷才确定了坤泽上人洞府的真正方位，但是她所在的那条通道尽头，却是完好的石壁，俨然一条死路。

而石壁下方，隐隐传来一阵禁制波动，显然是从另一处来的人正在尝试破除禁制，崔什殷当机立断，双手凝聚雷电，连续轰击下方石壁，最终打开与下方洞穴的通道，并且彻底毁去了坤泽上人洞府外最后一重禁制。

地图上所描绘的坤泽上人洞府就在眼前，崔什殷却不动了。

木获从后面赶来，她牵着崔什殷，领着四名内门弟子落在地上，“各位道友，别来无恙啊。”

之前在橡王城拍卖会结束之后，三支队伍打了个照面，各自领队进行了相对“友好”的交流，算是认识了。

所以，此刻也不算是陌生人。

经过这片刻的喘息，洞穴中的混乱已经结束，三支队伍各自占据一处，隐隐有对峙之意。

最后，还是赤狐族的涂垒站出来说：“不知山河剑宗的道友，来此所为何事？”

至少到目前为止，赤狐族和汀花里余家还是盟友关系，突然杀出来的山河剑宗弟子，必须得有个说法才行。

木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地图，摊开面向众人，“明人不说暗话，我看各位也是为此而来吧。”

能让几乎处于敌对关系的汀花里余家和赤狐族达成同盟关系，那必须得有足够的利益牵扯才行，眼前坤泽上人洞府中的宝物，是最好的解释。

涂垒认为这个回答尚在情理之中，诚意也够，于是看了一眼涂焱，又看了一眼余蔓儿，结果发现这两个女人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由头大。

眼下，必须有个说法才行。

于是，涂垒说：“既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前，我们赤狐族与汀花里余家的道友约定，根据破除禁制的数量，分配坤泽上人洞府中的宝物。如今，既然山河剑宗的道友破除了最后一重禁制，理应参与分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顾一周，确定所有人都在听着，这才接着说：“赤狐族、汀花里余家各占三成，山河剑宗多得一份，四成，如何？”

这个分配方案，将赤狐族和汀花里余家放在对等的位置，也就是没有分出胜负，自然不会激化现有矛盾。而山河剑宗多拿了一份，听起来也似乎合理。

如果汀花里余家决定找山河剑宗的麻烦，涂垒是很愿意带领赤狐族充当一个合格的看客。

不过汀花里余家并没有给涂垒这个机会，因为余蔓儿当即表示赞同，余家其他人纵然心中不服，也不敢在此时捣乱。

两家都已经表态，现在就看山河剑宗的意思了。

如果山河剑宗明确表示反对这个分配方案，涂垒认为赤狐族跟汀花里余家的联盟会变得更牢固一些。

来的人虽然都是弟子辈，但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各自所属势力的，尤其是木获，作为名正言顺的首席弟子，她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山河剑宗的态度。

“赤狐族、汀花里余家、山河剑宗各占三成，剩下一成，给刚才破除了最后一重禁制的崔什殷道友，各位意下如何？”

木获没有反对，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分配方案，这倒是令涂垒大感意外。

山河剑宗从自己那一份里，拿多少分给崔什殷，都是山河剑宗内部的事，原本也不需要与另外两家商量。但是现在抬升了崔什殷的地位，让她处于跟三大势力对等的位置，虽然只是拿了一成，也是很微妙的变化。

因此，洞穴中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崔什殷，都想看出点端倪。

在某些人心中，已经脑补了一出山河剑宗年轻一代精英弟子的明争暗斗，甚至直接开始怀疑木获“首席弟子”的地位是否稳固。

本来，听到木获这个提议，崔什殷是一脸兴奋，待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随意打量时，却又恼了，当即金丹期修士灵压外放，立刻镇住了一众练气、筑基期修士，至于那些金丹期修士——

涂垒暗暗心惊，再也不敢小觑崔什殷等人。

余蔓儿咳嗽几声，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粒丹药服下，也不知是真的犯病了，还是被崔什殷吓到了。

涂焱蒙着眼睛，自然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如果只是看表面的话，倒是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

木获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对此好像司空见惯，也没有因此责备崔什殷冒失什么的。

至于躲在自家师姐身后的四个山河剑宗内门弟子，因为那张电网的存在，虽然感受到了崔什殷释放的灵压，但未受到直接的冲击，不过面上的情绪变化，足够精彩。

“木道友这个方案，合情合理，我们赤狐族没有意见。”涂垒说着，转头便问余蔓儿：“不知余道友意下如何？”

余蔓儿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就按木道友说的做吧。”

谈妥宝物的分配比例，接下来就该进入坤泽上人的洞府了。

“地图上只是标出了洞府所在的位置，对于洞府内部的情形，却是只字未提，也不知有没危险，是否先让人去探路？”涂垒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崔什殷一眼。

“既然是探路，不如我们几个金丹期一起进去。”不待其他人表态，涂焱却突然开口说道。

涂垒一怔，却不敢驳涂焱的话，反而先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

余蔓儿一副“我病得很严重，你们决定了再告诉我”的样子。

崔什殷下意识地看向木获，同时传音道：“这洞府有点古怪，修为低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阿殷说的对。”木获用传音之术回应了崔什殷，接着就对其他人说：“坤泽上人毕竟是化神期修士，洞府里是否留了后手，一时尚未可知。由我们几个金丹期一起进去，合情合理。”

既然山河剑宗首席弟子都这么说了，余蔓儿也就表示没意见。

各自对己方在外边留守的人做了一番安排，五名金丹期修士就大步走进那条发着光的通道。

崔什殷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前面，像是巡视自家宝库的王者。

木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紧跟着崔什殷的步子，保持着一个无论对方遇到什么意外，她都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距离。

涂垒则是一脸警惕，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涂焱因为双眼蒙着红布，遮住了最能表达情绪的位置，实在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能令对手放松警惕。

余蔓儿不改病弱模样，顺理成章地落在最后。

“余大小姐，你这样子，吃多少丹药也不管用吧。”突然，余蔓儿耳边响起了涂焱那略带揶揄的声音，对方用传音之术说了这样的话。

“汀花里余家与赤狐一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道友究竟是为了何事，频频出言挑衅？”余蔓儿不动声色，同样用传音术回应了涂焱。

“你错了，不是赤狐族要挑衅汀花里余家，是我涂焱，对余大小姐很感兴趣。”涂焱以传音术回应的同时，侧过脸，嘴角带笑，看了余蔓儿“一眼”。

这一次，即便是隔着那蒙眼的红布，余蔓儿依然感受到了涂焱眼中传递过来的情绪，这可是之前没有的事。

涂焱总是以蒙眼美人的形象出现，见过她的人，多半会尝试透过那层红布探查后面的情形。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涂焱就对余蔓儿口出恶言，所以余蔓儿也这么做了。

结果不惊不喜，因为余蔓儿的神念根本无法穿透那层红布——看起来如此普通之物，居然是一件隔绝神念的法宝。

“神念”对于修士的重要性，就如同“眼睛”之于凡人，余蔓儿确定自己看不透涂焱，选择回避，没想到对方步步紧逼，大有不愿罢休之意，这让她很是苦恼。

“你想怎么样？”虽然这次也是通过传音术回复，但是余蔓儿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了，隐隐含着一丝愤怒在其中。

“自从第一眼见到余大小姐，我就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余蔓儿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下文，脸色又苍白了一些，就在她准备出言质问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

“汀花里余家年轻一代，余大小姐不是名列前三，而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是唯一——”

听到这话的余蔓儿，神色兀然一变，深深地看了一眼涂焱（现在只能看到背影），目中闪露出警惕之色，须臾之后，她再次恢复了病弱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弱了。

涂焱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停止了传音。

对于身后这些人的小动作，崔什殷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十几年来待在大河山的日子告诉她，这是修士之间往来的常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阿殷，前面到岔路口了。”

木获的声音在崔什殷耳边响起，崔什殷眼中蓝芒一闪，确定了对方的说法，于是传音道：“你比我厉害。”

这话里，有一丝酸酸的味道。

“哎呀，是我忘了，有些话该让阿殷先说的。”木获依然用传音回答，面上风轻云淡。

“你知道就好。”崔什殷嘴角上扬，虽然用了传音术，面上表情却没有好好控制。

众人在发光的通道中又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前方，原本笔直的通道，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毫无预兆地分出三条一模一样的岔路，似乎在嘲讽这临时合作的三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