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疯子（14）

夜色渐浓，像无边的浓墨被打翻染黑了整片天空，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叶梓听着外边轰隆隆吵闹的麻将机的声音，似乎他都能闻到附近酒吧传来的厕所呕吐物的气味，镭射灯打过来的灯光直直照过来，被窗帘布挡住了。

可叶梓蜷缩在单薄的被窝里，以前能让他感到淡淡厌恶的事物又是熟悉得那么令人安心，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祁迹认真注视他的样子，慌乱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可门后的声音还在继续地响，如梦魇般阴魂不散，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

“叶梓？叶梓，乖，开开门好吗？叔叔有话和你说，为什么总是那么怕叔叔，故意躲着呢？”

“叔叔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骗人……叶梓想起了祁迹那天早上和他说的话，每次这个人出现在妈妈家里的时候，他都会把装作犯困将自己锁在家里，结果妈妈一离开家里，那人就跑过来敲他房门，在门口说些奇怪的话。

如果祁迹没和他说那些，他肯定会为了不让那个男人为难而打开门，可打开门的他会遭受些什么，祁迹没有和他说，但凡叶梓做了一点点的设想，胃部难以抑制地翻涌起酸意，恶心得难受。

要是有个人能帮他赶走那个人就好了，难道他要老是经受这些吗？如果妈妈不和他分开，他就总有一天会住进这间房子，迟早有一天他就没办法再这样将他拒之门外吧。

“叶梓！我知道你没睡！”门外的男人愈发不耐烦地，被拒绝了太多次，甚至演变成砸门。

“你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固执己见地，连我都不愿意接触，她该多难过！”

“你看看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你该这样做吗？”

妈妈……是啊，叶梓内心一颤，那张贵气的脸浮现脑海，他想起来，为了洗衣服，洗碗，她不沾阳春水的手变得通红，最近因交了新男友，韩瑶总是笑容满面。

他会毁了这一切吗？要是妈妈知道这些，她会不会很难受，这想法一出，内心的恐惧就像一层黑布彻底盖住了他。

不知何时，叶梓站在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冰冷的触感令他清醒了一瞬，对面男人可能意识到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诱导。

“对的，叶梓，你不能那么自私，你要多为你妈妈想想……”

正当叶梓准备下一步动作时……

“咚咚咚——”大门被人敲响了。

“啊！”趴在桌面上的祁迹忽然惊叫一声，吓得房玉霞看都市女人剧都不太安心了。

“干嘛啊这是。”

“妈，我好像忘东西在叶梓那里了，我得去叶梓那找找才行！”祁迹一脸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乱发。

“什么东西不能明天拿吗？大半夜的……万一打扰到人家了”房玉霞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下。

“是作业，明天得交给老师的，我刚才找不到，可能和叶梓的本子混在一起了。”祁迹无奈地摊手，“我现在得去叶梓那找找。”

“哦……那你小心一点哦。”房玉霞嚷一句，她又想起了那个韩瑶的新男友。“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不用不用，阿姨也在家，我先去了。”祁迹的样子好像不容人拒绝，其实他刚才好像听见了，家里嘈杂的电视机声隐藏下的外头男人的声音。

若是不仔细分辨内容，可能也只会以为是哪家又在教育孩子，毕竟这栋楼住户间隔音很差，祁迹觉得他不能再等了。

祁迹利索地敲响了对面的门，好半会才有人来开门，看到男人鬓角略秃，消瘦的脸上那双眼睛好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祁迹硬着头皮朝他笑了一下。

“叔叔好，我有东西落叶梓这里了，我想进来找找。”祁迹白皙的脸泛着着急的红晕，目光显得无害又天真，像误入狼群的羊，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当然可以啊，快进来吧。”男人的笑意更深了，忙让开位置给祁迹进去，他还忍不住看一眼祁迹的家门，发现禁闭着时心飘忽不定。

“好的，叔叔。”祁迹像初见时那般温顺无辜，他很清楚自己怎么样才容易表现得善意温柔，让人放下戒心，可这幅模样在坏人面前也是好骗、好利用的象征。

祁迹跟着高大的男人走了进去，他没有关上门，看起来只是为了一时找个东西，祁迹环视一周客厅，慢慢地凑近茶几，上面堆了很多东西，他在那里不停翻找。

少年青涩的脸上流露出急切，他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漆黑的眼睛明亮深邃，包含着雏鸟对其的依赖感，男人的视线游弋在他的身上，因为天气比较热，祁迹穿了条短裤。

祁迹感觉到男人油腻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他好像没有察觉地走过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将他带到沙发旁的茶几。

“叔叔，你帮我看看我的作业本是不是落在这里了。”

“好……好。”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祁迹握住他手腕的手，哪有什么作业本，小妖精就有一个。

祁迹真的觉得很恶心，很想分分钟甩开，但他强撑着想，不行，是为了叶梓，这些算什么！

“你作业好像不在这呢，可能在叶梓房间，我们……”

祁迹往沙发那边靠陇了一下，趁男人没有反应过来，调动全身心的力量用力地踩了一脚男人。

“啊！——”男人本来还在幻想着怎么把他也带去房间，更好地让叶梓开门，脚背上一阵刺痛直接让他惊叫出声。

男人脑子一片空白，瞬间重心不稳，祁迹顺势往沙发的方向倒了下去，抓着男人的手不放，直接也将他带了下来，祁迹嘴上还惊恐地大叫着：

“叔叔——你要干什么！”

自祁迹一出去，房玉霞满脑子全是上次祁迹好似随口一说的话，她关上了电视，整个室内安静了下来，她劝自己不要过分担心，哪有那么多变态，而且祁迹也不是说小瑶在家嘛……应该要给青少年多点空间。

不然祁迹可能会嫌他这个妈妈又啰嗦了，不，祁迹这孩子从来没有嫌过他，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房玉霞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教育孩子的方式出错了。

明明以前祁迹天真活泼的，现在也很活泼，但他身上那股天真劲好像被什么磨平了，她以为是家境变化，可她细细一琢磨，好像是从第一次去叶梓家开始。

现在房玉霞一颗心被吊着，不上不下的，也没空理会这些，人在静谧的环境里，心一乱脑子里的想法也容易乱，她贴紧门扉，细细听着对面的动静，打算一有不对她就冲过去，以防万一她还拿了根扫把。

过了好一会，房玉霞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紧张了，可儿子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房玉霞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刚踏出去一步。

“啊——”一阵男人的惊叫就从里边传了出来，房玉霞脑内一白，紧接着她听到了自己孩子惊恐的声音。

“叔叔——你要干什么！”

身体的本能比大脑思考得更快，房玉霞提起扫把猛地推开半掩的门扉，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将祁迹压在沙发上的画面，她不敢相信地抬起扫把棍子那端，死死地砸在男人的背上。

男人发出了悲鸣。

“你要对我孩子做什么！”

房玉霞一把拉开男人，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男人趔趄几步坐在地上，狼狈得像条流浪狗，还没等他怒气发作。

这位母亲气极了，手中的扫把雨点般落下，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扫把，巴不得打死他，房玉霞的音量都提高到了几个度：

“你这个畜生！说你畜生都是侮辱畜生！祁迹才多大你都下得了手！”平时温言细语的房玉霞忍不住接连爆了几个国粹。

听到男人叫声的叶梓早已推开了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的那个男人被祁迹的妈妈打得嚎天嚎地的，忽然他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祁迹。

“祁迹！”叶梓赶忙冲到祁迹身边，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惊惧之色，他紧紧抱住了祁迹，感受着对方好像在隐隐发抖，叶梓感觉胸腔揣着口气，难受得难以呼吸。

“他刚刚……”

这一声终于把房玉霞从冲动的愤怒里拉出来，她转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要报警！”

“哎！你干什么！”那个男人慌了，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扭曲，“我根本没对你儿子做什么！是他半夜跑来这里勾引我！你刚才看见的那些是你儿子故意装出来的！”

男人也怒火攻心，可他话说到一半发现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而那个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害怕地看过来，他百口莫辩，一阵诡异的恐慌如潮水般涌过来。

“你还敢这么说！我全看见了！要不是我来了你是不是还想对叶梓也做什么！”房玉霞拉过祁迹的手，作势要将他带离这里。

男人的心思被一时戳破，纸老虎一个又开始拿韩瑶当挡箭牌，房玉霞已经拿出翻盖机现在就要找警察把他抓起来。

“妈！”祁迹的声音忽然响起，微弱又引人心疼，“我们回去吧。”

房玉霞正打算拨通电话的手一滞，祁迹的话像一桶冷水浇下，她被怒气干扰的大脑清明了许多，她对上了那个男人狰狞的表情，背上的寒意一路蔓延，她才发现今夜的空气寂静得可怕。

即使他们已经闹得几乎整栋楼都知道，也没有什么人好奇地走出来询问一下，在这里住的也是自身难保的人们。

房玉霞没法赌把一个变态逼入绝路的代价……这个男人的后方正是叶梓家的厨房，老公今夜要在医院加班也不在家，现在这间房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万一……

她的背部被谁轻轻地拍了拍，房玉霞一侧脸就看见祁迹疲倦地对她笑笑，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机。

“妈妈，算了吧，叔叔没对我做什么，你刚才也打了他那么多下，就当抵消了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千万别冲动报警！”男人松懈了下来，一个劲地说着，面上露出了讨好的笑，按他如今狼狈不堪的形象来说其实蛮滑稽的。

“到时候闹得瑶瑶都知道了，多难看啊，就这样算了吧！跟你儿子说的一样，我什么也没做啊！”

房玉霞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神止不住地厌恶，只好暂时先息事宁人再秋后算账，她伸手轻柔地抱住祁迹，收好了电话。

“警我是不报了，但韩瑶那里我还是会说的！”

随后她向叶梓招了招手，看到叶梓呆愣的模样，语气又变得温柔几分。

“叶梓也绝对不可能跟你单独待在一起了——叶梓，去阿姨那里睡。”

叶梓点点头，随后跟着房玉霞走出了家门口。